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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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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把水倒好,水杯递给他,泽居晋正要喝,忽然顿住,问:“这是什么?”

    “甘蔗汁哦。”

    “为什么是热的?煮过了?”

    “不是哦,是蒸的。”顿了顿,带着些忸怩的神色,轻声说,“泽居桑最近烟好像抽多了,有点点烟嗓……喝点甘蔗汁应该有好处的。”

    泽居晋对着这杯甘蔗汁左看右看,又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味道:“其实还好,一天三五支而已。”说完,很有些勉强似的端起来喝了一口。

    五月转身,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水重新开火烧了,欠身去窗户台上的泡沫箱里拔小鸡毛菜时,听他又在身后笑。

    她回头,手里抓着一把发育得不太好的小鸡毛菜叶子,脸蛋红彤彤的,望着他无奈一笑。以为他已经出去了,原来还在。

    泽居晋一口气喝下大半甘蔗汁,把杯子还给她:“半杯就够了,太甜,喝不完。”

    “哦,好的。”泽居晋转身出去了,她手里端着他剩下的半杯甘蔗汁,试一试温度,还是热的,手伸到水槽里准备倒掉,杯口才倾斜了一点,不知怎么想的,又不想倒掉了,缩回手,把杯子小心放回到料理台上。

    把小鸡毛菜从洗菜盆里捞出来,放到水龙头下面冲了一遍,那边水也烧开了,赶紧下面条,再时不时地看一看那半杯甘蔗汁。面条煮好,捞出来,面汤倒掉,倒油炒香菇肉丝。正忙着,金秀拉跑进来倒水喝,半杯温水喝下去还不够,看见料理台上的半杯甘蔗汁,拿起来晃一晃,再看一看,仰脖一口气干了。

    五月想拦都来不及:“你干嘛要喝那杯甘蔗汁呀,你为什么问都不问就喝呀!”

    金秀拉打了个饱嗝:“乖乖,好甜,好饱。“顶了顶她的肩膀,亲昵说道,“你冰箱里不是还有么?喝完大不了我再给你出去买,一根八块钱而已,别生气呀,我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五月使劲推她:“你没事不要进来了,出去出去。”

    五分钟后,一大盘香菇肉丝炒面炒好,端到桌上。生野捧着肚子,摊在位子上,笑着说:“我们哆啦a梦酱又来了。”

    金秀拉一看,说:“不是牛肉饭啊,哎呀,你怎么不露一手绝活给大家看看,震一震泽居桑他们啊。”

    五月说:“正好有面条和这几样材料嘛。”转身回厨房,拿出几只空盘子,给几个还能吃得动的人和小唐分了些,剩下的才端给泽居晋,问他,“这些够吗?”

    泽居晋朝她笑笑,没有说话,把半截烟从唇间取下。她恐怕他又要有出格举动,不动声色地避开一步。他见状,又是一笑,扭头,把烟吐出,慢条斯理说了一声:“谢谢,够了。”

    小唐和泽居晋把炒菜、炒面吃得七七八八,所有的酒也都喝光,闹腾到夜里十一点多,生野一看时间不早了,和五月打了声招呼,谢谢她和金秀拉的招待,然后穿上外套,纷纷告辞出门。金秀拉这个时候也不提帮她打扫了,装出醉得东倒西歪的样子,混在一堆同事里,悄悄溜到门外去了。

    泽居晋手上还有半支烟没有抽光,他也不急着走,就留在最后,等大家都陆续出了门后,这支烟才抽完,香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站起来,穿上西装外套,向五月也说了一声:“谢谢招待,五月酱亲手做的料理真是不错,今天很开心。”

    她微笑着客气了一句,帮他拿公文包和外套,他不忙穿外套,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两只深色中筒袜套到脚上,然后穿上皮鞋,出了门后,五月把他的公文包递上,向他鞠躬,和他互道晚安。看他微笑着朝自己挥手,将要转身下楼之际,心里一阵冲动,那句话终于还是脱口而出:“泽居桑,生日快乐。”

    泽居晋微微一怔,继而一笑:“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

    “可惜没有蛋糕,也没有礼物,因为不知道你会过来。”想了想,又说,“对不起,还耽误了你其他的……事情。”聚会二字已经到了唇边,赶紧改了口。

    他忽然退后一步,伸手过来,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不要紧,吃到五月酱做的炒面就够了。”

    “泽居桑也知道么?”

    “嗯,泽居桑也知道的,泽居桑什么都知道,回去早点休息吧。”

    捂着脸,腼腆地笑了又笑,然后,再次向他摆手:“泽居桑,路上小心点哦,做个好梦,晚安。”

    泽居晋拎着公文包,头也不回地朝她挥了挥手,跳跃着下了楼梯。

    周日下午,七月从山东回来,五月知道她的火车时间,就乘地铁去虹桥火车站接她,七月不知道她要来,见到她,倒吃了一惊。五月从她手里接了拎包,问她:“好几天没看见你,都有点不习惯了。你行李就这么一个?”

    七月说:“我交通卡忘记带了,你身上零钱有吗?”

    五月说:“等走到地铁站里面我给你买。对了,你回家的时候不是拉着一个大行李箱的吗,怎么回来的时候没带着了?”

    七月不太想搭理她,看了看四周,指着旁边一家小店说:“口渴死了,你去给我买杯饮料来喝吧。”

    五月说:“好的,等一下啊,站在这里别乱走啊。”把拎包交还给七月,她自己跑去买饮料,等人家榨果汁时,恐怕七月不见了似的,时不时地就转头看她一眼。七月大部分时候都面无表情,或是嫌她太烦似的白她一眼,她觉得不好意思了,就会吐舌头笑一笑。

    乘地铁回去的路上,七月突然说:“街上碰见你外婆那边的亲戚了,听说你弟的房子买好了。”

    五月低下头去,说:“我知道,上午才给家里打过钱。”

    今天一大早,钟爸爸就打电话给她,说家润房子看好了,定金已经交了,但首付款还短缺几万块,正四处借钱,叫她把手头的钱都打回去。她起先以为家里买房子,至少首付是有的,没想到首付都不够就敢交定金。钟爸爸解释说:“钱本来是够的,后来我想想,既然要买,干脆一步到位,买了中心城区的学区房,房价比周边要贵出三四成。这样一来,首付就短少了,只好找你想办法。”然后在电话里再三问她手里还余有多少钱。

    她手里存的钱并不多,也就五六万元,都是进津九后存下来的。津九工资并不算高,但奖金的数目比较可观,而且一顿午餐加住宿、以及水电煤都不收费,所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存了这几万块。

    钟爸爸对她手里还有存款一事既高兴又生气,高兴的是没想到她手里还有钱,正好首付就差了这几万块,这下一来就够了,可谓意外之喜;生气的是她敢不声不响地存了这么多私房钱。

    五月听说家里困难,答应马上去银行给家里转账,但钟爸爸却不愿善罢甘休,连声责问她是不是最近涨工资了,为什么涨工资不和家里说。她含糊其辞,说最近是涨了一点,加上周末也偶尔出去做兼职,这才存下来的,最后又答应今后每月除了生活费以外,其余的全部寄回去,钟爸爸这才停止训话,声音稍稍缓和了下来,把电话还给钟奶奶,叫她给奶奶说两句话。

    钟奶奶和她之间的话题永远只有一个:钱。老太太大字不识几个,但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逻辑清楚,中心论点明确,论据充足,一点也不比人家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差。老太太一般会先举例说明她家日子是如何如何的窘迫,比如弟弟每次的学费都一拖再拖,她爸妈的饭桌上永远是青菜豆腐,每到请客送礼等需要花钱的时候,她爸妈必然要吵上一架。

    苦诉完了,开始出谋划策,为孙女指点迷津了,她说:你一个女孩子家,手里存钱也没用,将来嫁出去,吃公婆的,用老公的,你存钱干什么用?还不如帮帮你爸妈和弟弟,帮着你爸妈把你弟弟培养成才,让你爸妈过几天好日子,要是对父母吵架打架坐视不管,那就是不孝女,云云。

    最后,为了帮她下决心,还要搜肠刮肚地告诉她附近谁谁谁嫁了个好老公,成天往娘家送东西,娘家人高兴的见人就讲,逢人便说,一条街的人哪个不羡慕?哪个不眼红?又说她小学同学,那个叫什么娟什么云的,找了个南方有钱大老板,给娘家人买房置业,给哥哥弟弟买这买那,别人家的姑嫂是天敌,但他们家的嫂子和弟媳妇一提起这个姑子,都是不住口的夸,等等。

    反正在老太太嘴里,左邻右舍四里八乡的女孩子人人都比她工资高,都比她会赚钱,都比她孝顺,每个月贴娘家的钱都比她多。她现在每月一次往家中汇钱远远不够,金额仅够日常开销,却远远不足以使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

    她听得心拔凉,嗫嚅说:“我出来这几年,哪怕在失业的时候,都没断过一次汇款……”

    钟奶奶马上激动起来:“你那点钱、你每月那三千多块管什么用?你爸现在又到处借钱去了!”

    她虽然听多了这样的话,但每次却还会听得一阵自卑一阵悲凉,心底深处迷茫又彷徨。她也想让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她已经尽力了。谁能告诉她,她到底要怎样做,家里人才会满足?才能摸摸她的头,和她说一声:好孩子,可以了,你已经够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