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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姨很忙[情深深雨蒙蒙]
作者:沐清流
文案:
自从穿成王雪琴,总裁妈觉得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家里得哄着个“黑豹子”老公,
——家外得养着个小白脸魏光雄,
——窝里趴着四只没心没肺的小崽子,
——窝外扒着虎视眈眈的八姨太党一群!
总裁妈真心觉得,当初给儿子打天下的时候都没这么累过啊摔!
于是,这其实是一部现代总裁妈穿成雪姨后的鸡飞狗跳生活日常。
入坑提示
1每天十点准时更新。
2双穿文,总裁妈和总裁都穿了,雷者慎入。
3本文是电视剧版的同人。
4谢绝一切扒榜。
5这是一部严肃正经的种田文![认真脸]
6本文没啥意外雪姨无cp,陆家几个孩子各自会有cp。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穿成雪姨
1935年立春,上海。
福煦路上的雕花铁门里,耸立着一座大气精致的西式洋房。
这座洋房的主人,是在四年前搬到这里的陆氏一家。
年近六旬的男主人,据说曾经是在东北赫赫有名的北洋军阀之一,绰号“黑豹子”的陆振华。
女主人,则是一位风姿绰约,看上去十分精明的年轻太太。
别看这位太太年轻,实际上已经为陆老爷子养育了四个儿女。最大的孩子如今已经从名校毕业,踏上职场,最小的则才刚刚上小学。
这一大家子平日里看着热热闹闹,门前总有人进进出出,让同在这条街上,家里门庭冷落的人家羡慕不已。
只是最近这段时间,那位经常闲不住的陆家女主人却鲜少出现在人前。
邻居向陆家的老妈子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前一阵子那场突如其来的春雨,让出门归来的陆家太太不小心过了寒气着了凉。
平日里身体健康爽利的陆太太,这次却病得来势汹汹。家里上下老小都担心的不得了,自然也就没有之前那么热闹了。
阳光透过华丽的彩色玻璃拼花窗,在雪白的长毛波斯地毯上涂抹出一副瑰丽的画作。
浮尘在彩色的阳光下飞舞,安静的房间内,一时间只能听到主人浅淡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啁啾的鸟语。
欧式的宫廷四柱双人床上,面容精致却苍白的女人一直沉睡着,直到窗外传来嘟嘟的汽车鸣笛声,她才微微皱起眉头,抖了抖睫毛,慢慢睁开眼睛。
因为刚刚转醒,女人水润的桃花眼里还残留着几丝茫然,直到看到头顶精致的绸缎床帐,眼中才开始有了焦距,目光却蓦然暗淡了下来。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的第六天。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百年后的豪华游轮上来到这里的,实际上最开始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身体深处泛上的疼痛和持续的高烧,还有那几个哭哭啼啼的孩子,却让她每次都在昏迷的边缘挣扎着醒来,然后被迫正视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实——她真的成为了一个近百年前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有一个让她头大如斗的名字——王雪琴。
虽然因为公务繁忙,当初红遍大江南北的电视剧情深深雨蒙蒙在最初播出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时间和兴趣看。
但在儿子终于长大成人,成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后,操劳了半辈子的她才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退休生活。
那部狗血段子十足的八点档电视剧,也是在她宅在家享受静好时光时,被一位交情甚笃的老朋友推荐来看的。
用那位朋友的话来说,看完这部电视剧后,幸福感绝对飙升。
反正她那段时间也不想出门,在家正好闲来无事,索性就抱着儿子给买的一堆零食,每天兢兢业业地看起一部又一部电影电视剧,以此来追忆她那消磨在无数公事上的青春。
情深深雨蒙蒙这部电视剧,也作为朋友推荐的重点对象,被她从头到尾一集不落地看完了,看完没多久,就被扔在了脑后。
不过或许是因为退休生活过得太过悠闲,连老天看着都觉得嫉妒。
在她宅得快要长出蘑菇,被看不过去的总裁儿子丢上豪华游轮进行环球旅行的几天后,一觉醒来,竟然就变成了这个曾经让她吐槽不已的女人——王雪琴。
想到几天前她浑身大汗地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的那几个孩子,还有攥着烟斗,目含关切看过来的陆家老爷子时那惊异的心情,她就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只是耳边一声声哽咽的“妈,妈!”的呼唤,实在让她想忽视都难。
还有那几声“如萍,梦萍,尔杰”以及有些颤抖的浑厚的“雪琴”
她那时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要多。值得庆幸的是,在这几天的睡梦中,关于王雪琴的记忆,竟然随着她身体的好转,慢慢开始在她的脑中复苏。
直到昨晚,睡梦中什么也没有出现。今天醒来时,胸口中一直积压着的莫名沉郁也几乎消散无踪。
就像是,残存在这具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属于王雪琴的执念和不甘,也随着这些天像交代后事一样的记忆复苏渐渐消失无踪。
她知道这样的想法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就是如此。
而且现实,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给她沉郁消磨。
现在是一九三五年。
离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只有两年半的时间。
虽然陆家现在是住在日本军队无法踏足的法租界,但那惨烈无比的八年抗战,却是那场战争后所有中国人心底永远的一道伤。
即使不去触摸,也总会阵痛不止。
原剧中陆家的老老小小,在那场战争中家破人亡,生离死别。
而身为反派人物的王雪琴的结局,则是和奸夫魏光雄一起锒铛入狱,后半生注定要在囹圄中孤独狼狈地死去。
一想到这里,她就几乎不寒而栗。
既然她成了王雪琴,那么她自然不会让自己走到那种悲惨的境地!
只是虽然她因为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打击,勉强逃避了几天,但这种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强烈危机感,还是让她不得不正视起成为王雪琴后,她注定要解决的问题。
且不提两年后那场惨烈的战争,单说现在——
王雪琴身边有个喜怒无常、霸道无比的“黑豹子”老公;
王雪琴窝里还有陆尔豪、陆如萍、陆梦萍、陆尔杰四个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小崽子;
王雪琴外面养着个狼子野心的小白脸魏光雄;
还有一直对王雪琴恨之入骨的陆依萍,李副官一家!
这些人中,哪怕有一个出了问题搞不定,没准都会让王雪琴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现在,原本属于王雪琴的所有问题,全部变成了她的。
刚过了不到两年退休生活的总裁妈简直恨不能仰天长啸——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摔!
、穿成雪姨
肚子有些饿了,王雪琴拉了拉床头垂下的一根流苏,流苏的另一端连着门外的铃铛。
房门很快便被推开了,女佣阿兰见王雪琴醒了,赶忙迎了上来“太太,您醒了。”
“嗯,”没什么精神地应了一声后,王雪琴对阿兰说:“睡到现在有些饿了,给我拿些吃的过来。”
阿兰笑着应道:“早饭张妈早就做好了,只是看太太您一直睡得沉,就没有来打扰。厨房里一直给您温着呢,马上就端上来。”
说完,利落地转身下楼取早餐去了。
阿兰出去后,王雪琴的神情才显露出一丝微妙来。
虽说在现代时,家里也有保姆和佣人,但毕竟是讲究人权的时代,即使人家做的是照顾人的工作,他们这些雇主也要给与对方最起码的尊重。
这里却不一样。
在她这几天逐一翻看的原身的记忆里,在陆家老爷子当年还是呼风唤雨的“黑豹子”的时候,在哈尔滨的待遇几乎可以用土皇帝来形容。
家里的奴仆不计其数,而且大多延续了清朝的传统,大多是卖身到陆家,这辈子都为奴为仆,动辄打骂杖杀,人命贱得甚至不如一条狗。
阿兰和张妈都是当初跟在王雪琴身边的佣人、老妈子,几年前陆家逃难到上海时,王雪琴身边只带着她们两个人。
到了上海后的这几年,从东北跟来的仆人走的走,散的散,只是无论走了散了多少人,阿兰和张妈却从来没有离开过陆家。
这里面王雪琴出了多少力,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
只可惜,现在陆家的几个主人,都对这种小事毫不关心,如此,倒是让现在穿越而来的王雪琴省了不少功夫。
因为王雪琴的身体,根本不是淋雨着凉了这么简单。
下意识地抚了抚还有些赘肉的小腹,王雪琴的眼中划过一丝冷色。
阿兰很快就端着早餐上来了。
把装满食物的托盘放在床边的小柜上,阿兰小心翼翼地把王雪琴从被窝里扶起来,在她身后垫上软软的靠枕后,又用被子把王雪琴的胸腹之下裹得一丝不露。
之后才在王雪琴面前放了一方小桌,把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食物一一摆在王雪琴面前。
大补的乌鱼肉和小米一起煮得烂熟,香浓软糯,入口生香。
两枚滚烫的剥了壳的鸡蛋放在一边的小碟里。
鲜香爽滑的乌鱼汤被熬成了奶白色,盛在一瓮瓷盅里,喝上一口就一路暖到胃里。
红枣、枸杞、核桃、黑芝麻磨成粉后和着阿胶做成的固元膏,被做成了一口一个的麻将状,并不太甜,也不黏牙,倒是挺合王雪琴的胃口。
还有几个同样性温补身体的小菜错落摆放,颜色搭配得很好,即使刚刚醒来没什么精神,看到后竟也让人有了些食欲。
不过就算如此,吃到一半的时候,王雪琴也还是觉得有些撑了,只是为了身体着想,还是慢慢把剩下的小半碗粥和鸡蛋吃下了肚子。
这样的食谱,从她醒过来那天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
如果是在现代,大多数人绝对看得出,这样的食谱对感冒的人来说有些夸张,分明就是产妇的食谱。
只是在这里,陆家的几个主人却根本没有一个人发现——陆老爷子戎马半生,行兵打仗或许能讲得头头是道,对女人的养生却是一窍不通;
王雪琴的大儿子陆尔豪倒是或许能看出些端倪,毕竟那小子风流得很,为了泡妞可是没少花功夫在这些知识上,不过不巧的是,那小子在半年前就被陆老爷子的鞭子抽得离家出走了,至今未归;
至于陆如萍、陆梦萍和陆尔杰,两个女孩虽然如今也不小了,但毕竟还都未为人妇。
虽然陆如萍对王雪琴的食谱曾经有过一丝好奇,不过被王雪琴以受雨着凉又不巧来了月事这个理由搪塞过去后,倒是觉得这么吃才是理所应当;
梦萍和尔杰更是懵懵懂懂,小不点尔杰甚至还嘴馋地来抢过王雪琴的固元膏,不过刚入口就被那小子给吐得满床都是,气得王雪琴差点没揍他,不过也因此,越发想念自己在现代的儿子了。
那孩子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们娘俩相依为命。现在她莫名其妙来到了百年前,也不知道远在现代的儿子如今怎么样了。
一想到这,王雪琴就觉得胸口被揪得生疼,所以总是有意识地不去想儿子。
吃过饭后,阿兰递过来一杯温热的益母草蜂蜜水,然后才把饭桌收拾下去。
王雪琴捧着蜂蜜水,小口小口地喝了大半杯,觉得手脚和身上都不像刚起来时那么凉了,这才在阿兰的服侍下起身换了一身厚实的睡衣,下地慢慢活动了两下。
这具身体刚刚小产,在那场害得原身一命呜呼的雨夜。
一想起这个,王雪琴就忍不住叹息。
陆老爷子今年已经五十有九,年轻时娶了九房夫人,这还只是有名有份的,被他糟蹋后连个名分都没给的女人更不知有多少,由此可见这位从年轻时,就是个放纵自己欲望,丝毫不知收敛为何物的主。
古人说“一滴精十滴血”过早把自己的精血挥洒干净的黑豹子,早在近十年前那方面就已经不太行了,所以六年前王雪琴生下陆尔杰的时候,才让陆老爷子龙心大悦,逢人便说尔杰是他的心肝宝贝老来子。
如此行事,一方面是真心疼爱家里最小的孩子,另一方面,却是想向世人证明,他就算年岁已大,却仍旧宝刀未老,陆尔杰就是明晃晃的证据。
对此,不管是从前的王雪琴还是现在的王雪琴,都忍不住嗤之以鼻。
陆尔杰到底是谁的儿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宝刀到底老没老什么的,谁用谁知道。
在原本的剧情里,王雪琴和陆尔杰被陆老爷子关起来差点饿死,不就是因为尔杰并非陆老爷子亲子这件事曝光了,才闹到那步田地的么?
说到这里,王雪琴倒是有些佩服原身了。
虽然原本的王雪琴本是戏子出身,但在男权社会的大背景下,尤其还是在身为黑豹子的八姨太的身份下,竟然还能在陆家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和魏光雄勾搭成奸这么多年,甚至还光明正大地生下陆尔杰,让陆老爷子帮魏光雄养了这么多年儿子还一无所知,光是这份欺上瞒下,藐视男权的本事,就不能不让人叹服这个女人的心机深沉。
这要是放到古代的宫廷,没准儿也是一个宫斗高手。
对于王雪琴背着陆老爷子找情人的做法,穿越而来的总裁妈虽然对于记忆里的魏光雄有些膈应,却并不觉得王雪琴这么做有什么错误。
王雪琴和陆振华之间,本就是一场强取豪夺。
当年陆振华竟然敢明目张胆地抢了那么多女人回家,丝毫不顾及她们的意愿,就该做好被背叛的准备。
毕竟不是哪个女人都和傅文佩一样,仍旧奉行古代闺秀以夫为天的那一套陈词滥调。
只可惜原本的王雪琴机关算尽,隐忍了这么多年,就等着窝里的几个孩子娶妻嫁人生子,就可以带着陆尔杰和魏光雄远走高飞。
谁知道却在刚刚得知再一次怀上魏光雄的孩子后,亲眼撞见魏光雄和别的女人小意温存,亲亲热热,并且还亲耳听到魏光雄说出要不是为了陆家的最后一笔财产,早就把王雪琴这个老女人一脚踹开的言论。
原本是想找魏光雄商量,怎么才能不着痕迹拿掉肚子里的孩子的王雪琴,当即怒极攻心,却也真正能对自己下得了狠手,就那么在瓢泼的大雨里站了整整半天,硬生生把肚子里那块还没成型的肉给刮掉了。
之所以不像尔杰一样再给老爷子弄个老来子,而选择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来结束那条意外的小生命,王雪琴也有些无可奈何,但谁让,她和陆老爷子已经有几年没有合房了呢。
连平日里在陆家,她和陆老爷子都是分房而睡。
陆老爷子虽然娶了九房夫人,但就和古代的皇帝一样,在办完事儿后基本都是回他自己的房间睡,很少会和女人睡在一起。
对此,他的其他女人们自然不敢有丝毫微词。
原本的王雪琴虽然心里不满,但面上倒是也不敢表露出丝毫。
而在和外表看上去温柔斯文的魏光雄勾搭上之后,充分满足了身为一个女人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需求后,王雪琴的心底,对在床上只顾着自己享受,丝毫不在意女人感受的陆老爷子就更加不屑一顾了。
而过早消弭了精力的陆老爷子,自从有了陆尔杰这个小儿子后,也渐渐不再与王雪琴合房,毕竟对他那个年纪的男人来说,一滴精可是比十滴血要宝贵得多。
那场大雨里消逝的小生命,和对魏光雄的失望,竟然让一向强势的原主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去了。
摩挲着手中圆润光滑的水晶杯,王雪琴来到梳妆镜前,看着镜中那个面色苍白如纸,桃花眼像被淋湿了的花瓣般微垂的女人,忍不住蹙起眉头,伸手摸了摸这张陌生的脸孔。
一旁一直小心伺候着的阿兰见状,以为王雪琴是在为近些日子因病而显得憔悴的面色不悦,小心翼翼地开口安慰她:“太太,这些日子您一直病着,自然显得清减了些,等过几天身子大好了,就又会和从前一样了。”
王雪琴听到后微微愣了下,看到阿兰紧张的眼神后,才反应过来这丫头原来是误会了。
笑着瞪了阿兰一眼,王雪琴却并没有责备阿兰什么。
原本的王雪琴在陆家积威甚深,对一众下人也很是严苛。
她刚刚醒来那天,照顾她的阿兰除了做好该做的事情外,根本不会多说一句话。
不过这几天下来,或许是觉着病中的夫人脾气温和了些,竟然也开始敢偶尔拍拍王雪琴的马屁了。
虽然有的时候话说不到点子上,但王雪琴却并不介意,甚至还乐见其成。
原本的王雪琴虽然在某些方面让人觉得可悲可叹,但同时,却也是个飞扬跋扈,尖酸刻薄的女人。
现在这壳子里的灵魂换了,在现代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总裁妈,自然没办法像原身一样行事。
很多时候,她更习惯温水煮青蛙,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按照她的想法行事。
只是这件事,却急不得,只能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来。
毕竟凭着一场雨和一场病,就让一个人彻底变成另一种性格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她还不想挑战这些刚刚从封建帝制中走出来的人们的脑洞。
不过阿兰的改变,倒让她对未来稍微有了一点信心。
不过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自然是养好这具虚弱的身体,以及,应付好每天过来探视的陆家众人。
、穿成雪姨
说曹操曹操就到。
手里的蜂蜜水还没喝完,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身铁灰色绸制长衫的陆老爷子手上拄着文明棍,身后跟着一个手里拎着几包东西的佣人,眨眼的功夫就来到王雪琴面前。
阿兰见状,低头叫了声老爷。
王雪琴则拢了拢身上厚实的睡衣,眉头一挑,看着陆老爷子笑了起来“哎哟,老爷子,你这是刚打外面回来啊?”
说完,有些倦意的桃花眼一转,便落在了陆老爷子身后佣人拿着包裹的手上“这是特意给我买的东西?”
陆老爷子见王雪琴虽然面色苍白,但总算不再像前几天那样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看样子身似乎是好些了,便也跟着舒展了几分眉头,在桌边的软凳上坐下。
拍了拍佣人放在桌上的包裹,陆老爷子看着王雪琴,满意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当年打仗习惯了发号施令,陆老爷子说话时,总是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矜持和严肃:“看你的样子,似乎好了不少。今天上午有事出门,路过冠生园的时候,就给你们娘几个买了几块蛋糕回来。正好如萍今天考试,等梦萍尔杰下学回来了,让他们几个陪你一起吃一些。”
“冠生园?”王雪琴的眼睛一亮。
这冠生园是现在风靡整个上海的西点蛋糕店,味道好用料足,用的全是国外进口的原料,普通人家连个面包渣子都碰不到,像陆家这样不缺钱的,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次。
虽然在现代她什么没吃过,但对于在陆家一共没吃过几次冠生园的“王雪琴”来说,她这种惊喜的表现倒是恰到好处。
实际上就算是原身,出去和魏光雄鬼混的时候,也没少吃冠生园的点心。
不过这些陆老爷子可不知道,所以她自然要表现得惊喜些。
毕竟哪个女人不爱甜食。
陆老爷子估计也是看她最近这幅弱不胜衣的样子,真心觉得有点心疼了,才会想起来给他们娘几个买了这玩意儿回来。
他这一辈子,虽然娶了九个老婆,但到头来,真正陪在他身边,二十多年来风雨无阻温柔小意的,却只剩下一个王雪琴。
虽然他也知道王雪琴在对着别人的时候,并非像在他跟前时这么言听计从,甚至近些年来她在他面前偶尔都会张牙舞爪,时不时挠他一两下。
但不管怎么说,她总归是为他养育了四个儿女的孩子妈。
在她没生这场病之前,他连每天早起时的穿衣洗漱都由王雪琴亲自打理,把他照顾得服服帖帖。
这次王雪琴才病了一星期,他竟然就觉得身边冷清得厉害了,连平日里她在他耳边唠唠叨叨东家长西家短的零碎话语,都让陆老爷子有些怀念起来。
难道真的是年岁大了的缘故,所以越发耐不住寂寞?
见王雪琴好奇地看着另外几个包裹,陆老爷子心里一哂,继续道:“剩下的也都是些零嘴儿,放在你这等着他们回来一起吃吧。”
王雪琴笑着横了陆老爷子一眼“知道了,我这个当妈的还能和那几个小崽子抢食不成?”
嘴上这么说,睡衣下的手臂上却忍不住起了星星点点的鸡皮疙瘩。
想当年她早年丧夫,之后一直独自一人把儿子拉扯大,位高权重事务繁忙,什么时候像刚才那样对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男人抛过媚眼?
不过除却这个,陆老爷子对她倒还真是实打实的关心。
最近几天,他每天也都会来这房间探望她,虽然嘴上基本没吐露过半句忧心的话,但从原身的记忆里,她也多少看得出陆老爷子本就不是个会软和儿说话的人,倒是也不介意。
反正她本来也不打算真的和陆老爷子做真夫妻,大不了病好了之后还像原本的王雪琴一样,当个会来事儿的高级丫鬟,把老爷子伺候好了就得了。
至于以后的事,她还没精力想那么远。
又说了几句让王雪琴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后,王雪琴看着一直坐在桌边喝茶,也不打算走的陆老爷子,心底倒是有几分疑惑。
虽然前几天也是这么个流程,但交代两句之后,陆老爷子基本就功成身退了。
今天这样子,明显是有话说,但似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刚刚上岗没几天的王雪琴也懒得猜他到底是怎么,干脆也在桌边坐下,翻开一个装着开心果的包裹,让阿兰剥好壳后,有一个没一个地往嘴里送。
陆老爷子瞪了她一眼,王雪琴当没看到,继续嗑。
您老人家有什么话也不说,真当谁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呢?
脾气也不怎么顺溜的王雪琴不打算惯着老爷子,反正他也不能把她怎么着。
正僵持的功夫,门外的楼梯上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身穿一身学生服的陆如萍,看到王雪琴的房间门没关,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看到陆老爷子也在,陆如萍脸上的笑容稍微僵了僵,不过很快就笑得更甜了几分“爸,你也在妈妈这里啊。”
陆老爷子应了一声,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因为陆如萍的到来而柔和了几分。
王雪琴见陆如萍回来了,伸手招呼她“如萍,刚考完试累了吧?快来这边坐,你爸爸给你们买了冠生园的蛋糕。”
陆如萍笑着看了眼陆老爷子“谢谢爸爸,真的好久都没吃到那的蛋糕了呢!”
坐定后,陆如萍却并没有去拿蛋糕,反而转过头认真看了看王雪琴,而后笑道:“妈,看样子你今天好了很多呢,竟然都能下地了。”
“整天在床上躺着,没病也快躺出病来了。”王雪琴也笑着道。
边说还边打量着这个白捡来的十八岁女儿。
陆如萍的长相甜美,眼睛大而明亮,是个小鼻子小嘴儿的甜姐儿。
她的上身穿着领口带着盘扣的蓝色长袖布衫,下身则是藏蓝色的棉布长裙。
带着些微茶色的长发在颈边两侧编成麻花辫,身上再无其他装饰。
整洁干净的服饰衬得她瓜子儿形的俏脸牛奶般白皙柔嫩,水润小巧的嘴唇也让她看上去无比清纯,唇边总是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是个让人第一眼看着印象就十分好的姑娘。
虽然在王雪琴的记忆里,她们这对母女的感情并没有好到哪去。
不过以原身那控制欲极强的性格,在这些已经长大,有了自己想法的儿女面前,不讨喜倒也正常。
不过即使这样,自从王雪琴醒来后,不管是陆如萍还是陆梦萍甚至是尔杰,都还是每天都会来探望她。
不管感情好不好,这几个孩子倒都是很孝顺。
除了那个她到现在都没真正见到面的大儿子陆尔豪。
“妈,不是我说你,你这次可真是快要把我们给吓死了。”见王雪琴有点漫不经心,陆如萍忍不住板起脸说道“虽然妈你还年轻,但最近天气说变就变,出门的时候还是要注意身体啊。你看这次,你只是淋了雨就病得这么严重,不管是爸爸还是我们几个都担心得不得了。”
陆老爷子听了,也忍不住点头道:“你看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如个孩子。”
王雪琴笑着翻了个白眼:“好了,你们父女两个能不能别念我了,我下次出门注意就是了。”
说完,她转头看着陆如萍“你今天去圣约翰考试,考得怎么样?”
圣约翰是现在上海知名的教会学校,这要是搁几十年前,陆家就算有钱也进不去,人家收的可都是政界名流的世家子弟,而且最初是男校。
直到近些年来才扩招,变成了男女学生都招收,门槛也放低了些,只要交得起二百块大洋一学期的学费,再有些家底,疏通疏通门路,想进去也并非是难到登天的事儿。
陆老爷子身边现在统共就这么几个孩子,虽然二百块大洋的学费在现在整个上海都可以说是最贵的,但谁让他乐意呢。
钱砸在自家闺女身上,原本的王雪琴也乐意让如萍去好好镀镀金,这样以后就更好找个条件好的婆家了。
当然,对于王雪琴的这些心思,陆如萍一无所知。
她只是喜欢那所闻名遐迩的教会学校而已,而且“光与真理”的校训也让她对这所学校充满了好感。
听到王雪琴问起圣约翰,她自然乐意多说几句:“考得应该还不错,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说完,她偷偷瞄了眼兀自喝茶,没什么反应的陆老爷子,继续说道:“而且那里的风景很美,有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教堂。考完试出来的时候,广场上的钟声刚好响起,还有大片大片的白鸽总之我很喜欢那里。”
“既然喜欢,去了那里就要好好学。”陆老爷子忽然发话。
陆如萍愣了下,腼腆地笑了笑“这是自然。”
“圣约翰开学的时间,大概在一个月后。”陆老爷子继续道。
王雪琴和陆如萍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齐齐盯着陆老爷子,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陆老爷子沉吟了半晌,才看似漫不经心地道:“上大学和中学时的小打小闹不一样,对你来说也是个重要的日子。尔豪他毕竟是家里唯一一个大学毕业的学生,你开学前,把他叫回来好好问问,都需要注意些什么,免得到时候出岔子。”
王雪琴顿时明白过来,得,原来老爷子这是想儿子了。
陆如萍是个心思灵巧的姑娘,听陆老爷子这么一说,自然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对父亲保证道:“爸爸您放心,我到时候一定把尔豪给叫回来,好好问问他,绝对不会丢了陆家的脸。”
老爷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装模作样地又喝了一会儿茶,这才起身,施施然回书房去了。
王雪琴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想儿子了,当初到底怎么下得了狠手把人家抽得半死不活的?
话说她当初看电视剧的时候,就对陆老爷子动不动就要拿鞭子抽孩子的教育方式特别不屑。
虽然老话说打是疼骂是爱,爱到深处上脚踹,中国的家长习惯“棍棒教育”已经是老黄历了,但上鞭子就真的太过了。
虽然陆如萍嘴上说一定会把陆尔豪叫回来,但既然这大半年那小子都没回来一趟,显然这次是被陆老爷子伤心伤得狠了。
这丫头想劝他回来,估计没那么简单。
、穿成雪姨
老爷子一走,王雪琴脸上的疲态更加明显了几分。
陆如萍见状,马上站起身来到王雪琴身边,把她扶起来“妈,你的身体还没好,快回床上休息吧。”
王雪琴正好也累得慌,也不为难自己,从善如流地回床上躺好。
其实要不是老爷子一直赖在这不走,她早猫回床上了。
“妈,我先回房间收拾下东西。等梦萍和尔杰下午回来,我再和他们一起过来看你。”细心地帮王雪琴掖好被角,陆如萍微笑着说道。
王雪琴点了点头,等陆如萍离开,这才又闭上眼睛补眠。
刚刚小产过的女人真是伤不起。
傍晚陆梦萍和陆尔杰放学一进家门,就听佣人说老爷子给他们买了蛋糕和零食,都在王雪琴那屋。
一听说有好东西吃,陆尔杰导弹头一样冲进王雪琴的房门,把正在喝补药的王雪琴吓了一跳。
“妈!妈!听说爸爸给我买蛋糕了!我要吃我要吃!快给我吃!”丝毫不顾及正卧病在床的王雪琴,陆家老幺陆尔杰一进门就直奔放着点心袋子的茶桌。
王雪琴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被这小子的聒噪和目中无人搞得有点烦躁。
她的心情不美丽,自然也不会让罪魁祸首好过,毕竟不管原主还是她,都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包子。
曾经的王雪琴会惯着陆尔杰,她可不会一味纵容这小子。
在养孩子这点上,论起经验和成就,她自觉自己比原身还是强上那么一点的。
几乎立刻就沉下了脸,看着跟着陆尔杰一路进来的陆梦萍和阿兰,王雪琴黑着脸道:“阿兰,给我把糕点都拿到这边来,一个渣不许给那小子吃!”
阿兰闻言,心里忍不住叫了声苦。
谁不知道陆家这个小少爷是家里众人的心尖子,平时要星星大家不敢给月亮,还不都是王雪琴这个当妈的给惯的。
这几天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不爽利还是怎么,每次陆尔杰来这屋的时候,王雪琴都没什么好脸。
这可苦了她这个下人,毕竟王雪琴和小少爷都是主人,不管她听谁的,都是两边受气。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阿兰还是立刻伸手去拿糕点袋子。
陆尔杰见状,登时瞪圆了小眼睛,对着阿兰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不许拿!不许拿!凭什么不给我吃!这是我爸给我买的!凭什么不给我吃!”
陆尔杰虽然人小,但手上却没个轻重,平时被王雪琴纵得没大没小惯了,对待阿兰这些下人也没有丝毫尊重。
王雪琴见阿兰明显被踢得疼了,却还是坚持着把东西都拿到自己这边放着,心里对陆尔杰的火气更是蹭蹭往上冒。
陆尔杰见糕点都被拿走了,立刻就不干了。边假哭抹眼睛边满地打滚“你们欺负我,都欺负我,我要告诉爸爸,我要告诉爸爸,让他把你们都枪毙了呜呜呜呜”
小小年纪就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练得这么炉火纯青,还会威胁人了,王雪琴冷眼看着,直到脑袋被陆尔杰闹得生疼,才冷着声音厉呵了一声:“给我闭嘴!不把我作死了你就没完了是不是!”陆尔杰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他妈为了他吼别人,第一次见王雪琴跟他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吓得连假哭都忘了。
偷偷抬起眼睛看王雪琴,才发现王雪琴脸色已经变得雪白,看着他的眼中满是不耐和厌恶。
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最敏感,陆尔杰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妈妈好像不喜欢他了,不想要他了。
顿时不哭也不闹了,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蹭到王雪琴的身边,伸出小手想拽王雪琴的袖子“妈妈”
王雪琴斜睨了那孩子一眼,心里正烦着,而且手里还端着药碗,就微微侧身避开了那孩子的爪子。
陆尔杰顿时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泪眼汪汪的,王雪琴当没看见,转头看正目瞪口呆站在茶桌边的陆梦萍。
陆梦萍被她看得一激灵,瞄了眼缩在王雪琴床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陆尔杰,心里一时间痛快得不行。
要她说,陆尔杰早被家里这些老老小小的给惯坏了。
就因为他是爸爸的老来子,大家不管什么都可着他先来,平日里没少让她这个姐姐受委屈。
和温柔善解人意的陆如萍不同,陆梦萍是个直来直往性格爽利的姑娘,见陆尔杰在王雪琴这里吃了亏,她扬了扬唇角,边往王雪琴这边走,边笑着对陆尔杰道:“活该!平时就被家里人惯得像个小霸王。现在妈妈生病了,你还在这闹她。要是把妈妈惹急眼了,小心哪天揍你一顿!”
说完,还笑着问王雪琴:“是吧,妈妈?”
陆尔杰不高兴地想反驳,却见到王雪琴正目光不善地看着自己,还点了点头对陆梦萍的话以示赞同,顿时嗫喏着不敢开口了,心里却委屈得不行。
妈妈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就见王雪琴摩挲着手中还有些烫手的药碗,边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边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这话现在看来倒是不假。我这病得几天都下不了床,这小子一进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直奔着吃的就去了。”
说完,她有些复杂地看了陆梦萍一眼“妈妈以前对你的关心不够,倒是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陆梦萍是个缺爱的孩子。
虽然家里父母双全,但兄弟姐妹好几个。
爸爸从来不会关心孩子,妈妈又一门心思扑在尔豪和尔杰这两个儿子身上,如萍因为长相甜美善解人意,也很得二老的喜欢,就剩下她这么个不上不下的,没如萍漂亮性格也太直,更不会像尔杰一样会撒娇,渐渐就成了家里最不受重视的孩子。
尤其是有了尔杰后,只要他们姐弟俩一闹矛盾,王雪琴和老爷子不管谁对谁错,一准儿骂的都是她,从来不管尔杰到底有多不像话。
现在破天荒地听到妈妈说委屈了自己,陆梦萍的眼睛顿时热得不行,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妈我不委屈。”
话还没说完,眼泪吧嗒就掉下来了。
梦萍也是个好孩子,怕王雪琴不喜欢看到自己哭,连忙抹了把脸。
虽然心里酸酸的,但同时又因为王雪琴那么简单的一句话而暖洋洋的。
见王雪琴脸色仍旧煞白,她心里竟然觉得有些慌。
看了眼王雪琴手中的药碗,陆梦萍忙劝道:“妈,你快把药喝了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这孩子显然不太适应这么善解人意的话,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脸上有几分赧然。
王雪琴见状,倒是觉得这姑娘挺不错,低头小口小口把那一大碗补药给喝了个精光。
“妈,刚才怎么了?尔杰好像哭得很大声,爸爸让我过来看一下。”正把药碗交给一旁的阿兰拿下去,换了一身居家小旗袍的陆如萍就敲了敲门,款款走进来。
陆尔杰见家里最温柔的姐姐来了,立马委屈地冲进陆如萍怀里,眼泪哗啦就下来了,却因为顾忌着王雪琴刚才的反应,不敢大声哭出来,只能委屈地小小声抽泣。
陆如萍哪见过小弟弟这么哭过,平时这孩子假哭都得闹得惊天动地,更何况是真哭得这么伤心,连忙蹲下身抽出手绢帮陆尔杰擦脸“尔杰不哭不哭,来告诉姐姐,为什么伤心成这样?”
陆尔杰哽咽地小声说道:“妈妈妈妈不要我了”
陆如萍:“”这个小弟弟可是王雪琴的心尖子,其地位在这个家的几个孩子里几乎可以说是最高的。
所以她当然不会相信陆尔杰说的这句话,不过总算找到了让小弟弟哭成这样的症结所在,立刻抬头看向王雪琴。
陆如萍和陆尔杰离得不算远,王雪琴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不知道陆尔杰的小脑袋瓜是怎么脑补出自己不要他的,虽然如果可以,她是真不想要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大堆儿女和丈夫,不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没可能离开陆家的现在,她还没打算从陆夫人这个角色上抽身。
陆如萍的视线在阿兰手上提着的几个纸袋上一扫而过,心里很快便有了些底。
转而见王雪琴的脸色比上午苍白了许多,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拽着陆尔杰的手来到床边坐下“妈,怎么脸色又这么不好了?上午不还好好的?”
王雪琴揉了揉还在突突跳的太阳穴,眯着眼睛看了眼陆尔杰“还不是让他给闹的,不就是点吃的?不给就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我看他这是嫌我病得轻了。”
陆尔杰抿着嘴唇,有些害怕地躲在陆如萍身后。
陆如萍安抚地拍了拍尔杰的小手,笑着对王雪琴道:“尔杰还小,见到喜欢的东西很难管住自己的性子。妈你身体还没养好,就不要和他生气了,身体要紧。”
王雪琴恹恹地点了点头。
陆如萍转身又对陆尔杰道:“尔杰,妈妈一向最疼你了,现在妈妈生病了,正是需要我们大家关心的时候。你一进门就直接要吃的,妈妈当然会伤心。而且妈妈不是不给你吃,上午妈妈还说等你和如萍回来,我们大家一起吃爸爸给买的蛋糕。所以不要再哭了,妈妈还是很爱你的。”
陆尔杰抹了抹眼睛,有些红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从陆如萍身后探出来,看了眼王雪琴。
王雪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让阿兰把糕点都拿出来给大家分好,末了还让她煮两个鸡蛋给陆尔杰拿过来敷眼睛。
阿兰心里松了口气,倒是没什么意外。虽然夫人这次骂了小少爷,但果然并不是真的不喜欢小少爷了。
快到门口的时候,王雪琴又把她叫住了“家里的药箱在张妈那里,让她给你找点外敷的药出来,尔杰这小子也没个轻重,踢上几下有时候半天都缓不过来。”
阿兰一听这话,立刻感激得点头哈腰,连声道谢。
王雪琴不耐听那个,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陆如萍这才察觉到,王雪琴和尔杰生气的原因,似乎和尔杰踢了阿兰也有关系。
心底虽然有些诧异,但她还是和梦萍尔杰坐在茶桌边,照顾着弟弟妹妹吃蛋糕。
陆尔杰还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见有蛋糕吃了,顿时满足得不行,吃着软绵绵香喷喷的蛋糕,眼睛都眯了起来,唇边都是奶油,像只偷吃的小馋猫。
陆如萍见状,忍不住笑着在他的鼻子上刮了下。
陆尔杰看着陆如萍蛋糕上的草莓,理直气壮道:“我想吃草莓!”
“好好好,姐姐的草莓都给你吃。”陆如萍说着,把自己蛋糕上的草莓挖下来放在尔杰的蛋糕上。
陆尔杰顿时眉开眼笑“谢谢如萍姐姐,如萍姐姐最好啦!”
陆如萍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陆梦萍见状,立马端着自己的草莓蛋糕躲到王雪琴床边,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接下来尔杰就会跟她要草莓。
她才不想给尔杰呢,她也要吃草莓!
果然,见她端着蛋糕走了,陆尔杰的眼睛就一路黏在陆梦萍身上,直到看到她坐在妈妈床边的椅子上,才怏怏收回了视线。
王雪琴见状,笑着看陆梦萍一眼。
陆梦萍见王雪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动作不高兴,调皮地对王雪琴吐了下舌头,这才又低头享受起香浓味美的草莓蛋糕来。
、穿成雪姨
气氛总算平和了下来。
见梦萍身上也穿着这个年代女生的学生服,王雪琴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梦萍,再过两个月,你就上高中了吧?”
梦萍和如萍差了三岁,如萍马上就要上大学了,梦萍应该也要上高中了。
陆梦萍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是啊。”
王雪琴沉吟了下“有没有想好要去哪所学校?”
“啊?”陆梦萍诧异地看着王雪琴,在明白过来王雪琴的意思后,半是惊半是喜地看着王雪琴“妈,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学校?”
陆家这几个孩子,从小已经习惯了由爸妈给他们安排好一切。
像当初尔豪去念复旦,如萍上中西女中,还有她现在上的中学,都是爸爸选好了学校后,直接送他们去读的。
这次如萍考圣约翰,自然也是经过了爸妈的同意。
所以对于两个月后上哪所中学,陆梦萍原本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甚至想着是不是会和如萍一样,去念中西女中。
现在王雪琴竟然在征询她的想法,实在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王雪琴想的却并不是这些。
她来到这个大上海才没几天,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她并没有办法去改变,比如陆如萍去考圣约翰这件事情。
实际上,她对圣约翰大学的认知,并非来自于王雪琴的记忆,而是来自百年后关于旧上海的一些书籍。
虽然圣约翰在这时的上海甚至全国来说,都是所闻名遐迩的一流大学,但其建立的最初宗旨,毕竟还是为了宣传基督教教义。
虽然这些年来有越来越多的爱国人士,对圣约翰的办学教学理念提出了不少质疑,也取得了比较明显的成果,比如曾经必修的神学课程变成了选修课,但那所学校的本质还是没有变,仍旧是想通过思想上的转变来达到控制教徒的目的。
实际上在这个时期的中国,和圣约翰秉着一样理念开设的高等学校不知凡几。
洋人不止殖民了中国人的土地,还想统治中国人的思想,以此来达到真正统治中华大地的目的。
对于这种历史的大环境,王雪琴虽然无法改变什么,但陆家的着几个孩子,能拧过来的她还是想尽力试试。
“嗯,如萍考了圣约翰,你也快要上高中了。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和我说一说,我也好和你爸爸商量商量。”
这些天对原主的记忆几乎吃了个通透的王雪琴知道,实际上对于陆梦萍高中去哪读,原主并没有怎么上心。
似乎是觉得反正梦萍是个女孩子,也不像如萍一样到了快要嫁人的年纪,所以随便念个高中就可以了。
想到曾经在电视剧中看到的梦萍在后来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甚至还被几个小流氓强暴的悲惨经历,看着正坐在自己跟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王雪琴不禁觉得,原主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真心偏心得连她都觉得过分了。
“我我还没想好。”见王雪琴正等着自己的回答,一时间也没什么主意的陆梦萍结巴道“或者,我和如萍一样,去念中西女中?”陆梦萍试探地问道。
她一向知道自己不讨妈妈喜欢,中西女中一学期的学费要八十块大洋,对于妈妈舍不舍得往她身上花这么多钱,虽然同样都是妈妈的孩子,但她还真的没什么底。
中西女中倒是个不错的女子私立学校,宋氏三姐妹是那里最杰出的校友。
不过那里的办学理念王雪琴并不怎么喜欢,略微沉吟了一下,这才对有些忐忑看着自己的陆梦萍笑了下,说道:“中西女中很不错,不过上海也有不少其他的私立学校。既然你也没什么想法,那就交给妈妈吧。我近期找人去打探打探,多看些学校总归还是好的。”
陆梦萍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想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只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天下午,在王雪琴还在睡午觉的时候,陆如萍收拾打扮了一下,辗转了几趟电车,来到上海申报的总部。
她的哥哥陆尔豪就在这里上班。
实际上在尔豪离家出走的这大半年时间里,她见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尔豪似乎真的被爸爸那一顿鞭子抽得来了脾气,这半年来不止没回过家,连带着对家人都好像冷淡了许多。
如萍来申报找过他好多次,却发现尔豪大部分时间似乎都在外面跑新闻,很少待在报社,连带着也让她扑空了不少时间,真正见到他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不过这次既然在爸爸那里立下了军令状,她就无论如何也要把尔豪劝回家去。
她很清楚,虽然爸爸这次很气尔豪,但对这个大儿子,爸爸还是十分满意和器重的。虽然爸爸也很喜欢她,但她终究是个女孩子,在爸爸心里,和儿子还是不一样的。
这么一想,虽然心里偶尔会有些酸,但她还是不得不来。
毕竟他们都是妈的孩子,只有他们这几个孩子都好好地拧成一股绳,在这个家的地位才能稳固。
她可从来没有忘记过,妈妈是爸爸的第九个老婆,而爸爸的第八个老婆佩姨和女儿依萍也一起来到了上海。
想到妈妈这次来势汹汹的病情,如萍在担心妈妈身体的同时,也第一次如此清醒地认识到,他们几个之所以能过上如此无忧的富足生活,身为母亲的王雪琴在中间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
如果他们的妈妈也像佩姨那样不争,估计现在和爸爸一起生活在上海的,或许就是爸爸的第十个、十一个老婆以及他们的孩子了。
这种事情不能多想,陆如萍如此告诉自己。
有些事情,明明知道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看到接到接待人员的电话,通知有客来访而从楼上下来的尔豪,如萍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温声和有一阵子没见的尔豪打起招呼来“尔豪,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陆尔豪看上去比半年前刚离家的时候瘦了很多。
他本就长得很帅气,以前很爱笑,那双遗传自王雪琴的桃花眼每每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会把一些女孩子勾得神魂颠倒。
这几次见到他,他的脸上却鲜少有笑容。以前的那些快乐,似乎都被陆老爷子那一顿鞭子给抽得支离破碎,连带着让他对整个世界都冷漠了起来。
陆如萍有的时候会觉得这样的尔豪,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他看着她的眼神,有时竟让她觉得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转而却又觉得那或许只是她的错觉,毕竟尔豪还是那个尔豪。
“找我有什么事?”见陆如萍把自己叫下来,却又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自己发呆,陆尔豪有些不耐地说道。
陆如萍这才回过神来,发觉到尔豪话中的不耐,她还是好脾气地笑了笑,对他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陆尔豪有些意外地看了陆如萍一眼,之前这丫头已经找过他很多次,大多都是从接待员那里留口信给他。偶尔几次见到面,也只是塞些家里给买的围巾啊手绢或者零用钱之类的给他,从不说太多废话。
他因为嫌推拒麻烦,所以干脆来者不拒全都收了下来。
这次这丫头却明显一副打算长谈的样子,显然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要说。
估计是那边想叫他回去。
虽然早就决定不会再回那个全都是陌生人的地方去,但看在这丫头来来回回跑了这么多趟的份儿上,他还是决定请她喝一杯咖啡。
毕竟曾经有人教导过他,对待女孩子一定要温柔。
想到往事,他的眼中蓦然柔和了一瞬,却又在转瞬间,染上了一丝明显的痛意。
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对陆如萍点了点头“附近有家咖啡馆,我们去那里谈。”
说完,转身先一步走开。
陆如萍这才松了口气,也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快步跟了上去。
片刻后,申报的大门口,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伙子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边看着陆尔豪和陆如萍相继走远的背影,一边对身旁帅气的青年喋喋不休“书桓!你看你看!我就说尔豪怎么可能转性了嘛!亏我们还因为他这段时间不泡妹子,一头扑在工作上而吓了一跳,以为他的情绪坏得不得了!结果今天竟然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妞儿找上门来!”
帅气的青年翻了个白眼,微微一个巧劲,就把自己正被得袖子从同伴的手中解救了出来“这样难道不好吗?没准儿等一会儿尔豪回来,就又变成我们曾经认识的那个尔豪了。”
眼镜青年却明显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仍旧在自说自话“可恶!为什么尔豪的运气总是这么好!这次这个妞儿很正哎!怎么好白菜总是主动送上门让猪去拱呢?!要不我改天也去拜拜猪八戒,让他也赐给我一个这么正点的大白菜妞儿好了!”
帅气青年为眼镜青年的口无遮拦笑了下,目光却落在那个紧随陆尔豪而去的窈窕身影上,眼底好奇的流光一闪而逝,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穿成雪姨
到了咖啡馆后,陆家这对儿兄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定。
陆如萍点了一杯卡布奇诺,陆尔豪则点了一杯什么都不加的黑咖啡。
“尔豪,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黑咖啡了?我记得你以前明明最讨厌苦味的啊。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一次和同学聚会,不小心喝了别人点的黑咖啡,结果回家跟我吐了半天苦水。”
似乎察觉到气氛有些僵硬,陆如萍笑了笑,首先打开了话匣子。
陆尔豪回想了一下,发现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微微勾了勾唇角,这才慢慢说道:“人的口味是会变的,我最近恰好就喜欢上了这种苦味。”
以前也曾有人总是看着他杯子里的黑咖啡喋喋不休,说这东西经常喝不好,然后未经他的同意,直接就找他的秘书,把他办公室里的所有咖啡全都收走,之后全部替换成各种应季的红茶绿茶。
末了还不忘叮嘱他和他的秘书,就算是这些茶,也不能喝太多,最好的饮品就是白水和鲜榨的果蔬汁。
那时他对她那些略显任性的做法,总有些哭笑不得。
总觉得,那人明明那么大岁数了,也在他身下的那个位置坐过那么多年了,怎么还总像个小姑娘一样,什么事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但就是这样一个总是时不时给他找些小麻烦的女人,却是最初给予他生命的人。
想到那个仿佛已经逝去很久了的人,他的眉眼间蓦然染上一抹苦涩。
陆如萍一直注意着尔豪的神色,在尔豪说了喜欢上苦味的话后,又发觉他的神情有些萧瑟,顿时明白过来,看来半年前被爸爸抽鞭子的事,对尔豪的打击果然很大。
明明从前是那么一个潇洒风流的俊秀青年,如今却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疲惫至极的沉沉暮色。
这种突如其来的认知,让陆如萍心底猛地一沉,几乎想也不想,就立刻握住了尔豪交叠在桌上的双手。
“尔豪,你不可以这样子!”
手上传来的热度,让陆尔豪一下子回过神来。
垂眼瞟了眼抓着他的那双白皙小手,陆尔豪有些好笑地看着陆如萍“你在说什么?我不可以什么?”
边说着,边不着痕迹地把手从陆如萍手里挣了出来。
恰好waiter把两人的咖啡送了上来,陆如萍仔细看了看尔豪的神色,发现他脸上刚刚不经意显露的萧瑟之感已经没有了踪影,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因为尔豪刚才的样子,反倒坚定了她一定要说服尔豪回家的决心。
端起桌上的卡布奇诺喝了一口,香甜的味道盈满味蕾,让她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来之前在腹中打了几遍的腹稿,很容易就脱口而出了。
“尔豪,妈生病了,你知道吗?”精致的茶匙在咖啡杯中打转,陆如萍问尔豪。
陆尔豪诧异地挑了挑眉,虽然他对陆家的人没什么感情,但不管怎么说,王雪琴总归是这个身体的妈“她的身体不是一向很好么?好端端的怎么忽然病了?”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了然地笑了下“难道你们中有谁又气到她了?”
在这个身体的记忆中,母亲王雪琴可是个精明得一年到头都不会感冒上一两次的女人,原因无他,这个女人对自己的保养可是十分上心。
不过如果是因为和家里的黑豹子打擂台,这种苦肉计倒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所以陆尔豪在听说王雪琴生病时,会想到这个倒是也无可厚非。
只是没想到,他一说完,就见陆如萍红了眼眶。
“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是我们的妈哎!她怎么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发觉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陆如萍侧过头吸了吸鼻子,这才继续说道:“你不在家所以不知道,那天妈出门没带伞,回家的时候浑身都被淋湿了,后来整整昏迷了两天,一直高烧不断我们当时都要吓死了。”
似乎想到了当时王雪琴危急的情况,陆如萍的声音有些哽咽。
陆尔豪沉默地坐在她对面,任由她发泄情绪,低垂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丝毫情绪。
“尔豪,回家来吧。你不知道,妈当时那个样子,我看了好心疼,可是梦萍和尔杰还小,我还要照顾他们,所以不能表露出丝毫不安。可是天知道,我当时都要被吓死了,你当时也不在,我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抬头看着尔豪,陆如萍眼中满是祈求“你就和我回家去一趟好不好,去看看妈妈。你出来这么久,妈也没什么机会见你,但其实她心里一直很关心你。每次我来这边,她都会让我带东西过来,你一直都有收到,不是吗?”
陆尔豪下意识地看了眼放在身边的围巾。
最近这几天倒春寒,昨晚他回家的时候觉得有些冷,今早出门的时候,就把这条围巾翻出来戴上了。
这条围巾,就是之前王雪琴让陆如萍送过来的。
他拿到的时候,陆如萍已经走了,是报社大门口的接待人员帮他接收的。
其实他早就知道,虽然陆尔豪对他妈妈的性格很头疼,但对于王雪琴这些年来无微不至的关爱,他却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所以才在成年后,对这个十分势力的妈妈有种又爱又恨的感觉。
而这些,得到陆尔豪全部记忆的他,自然也一并知晓了。
见尔豪的神色有些松动,却还是没有松口,陆如萍这才试探着说道:“其实,爸爸早就不生你的气了。”
这话一说完,陆尔豪的脸立马就黑了。
陆如萍急忙道:“尔豪,你别生气。我知道爸爸那时候那么打你确实太过分了。但爸爸曾经毕竟是司令,对待家人的时候,也总习惯按照在军队里的方式处理问题。他那天那么打你,我们都很心痛。我也曾想过,如果那天换了是我们做出同样的事,爸爸会不会也那么对待我们只是这么想想,都觉得好可怕。”
陆尔豪看着陆如萍眼中毫不做假的恐惧,却忽然笑了,调侃道:“算了吧,你一个女孩子,难道还能和我一样,弄大别人的肚子?”
陆如萍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沉吟了一下,陆尔豪才说道:“老爷子真的不打算追究了?”
陆如萍想了想,对那件事的后续发展,她还真不太清楚,只好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但爸爸从那以后就没提过那件事,妈也只是说已经解决了,所以我也不是很确定。”
说完,她看了眼陆尔豪,试探地道:“不然你可以等回家的时候问问妈?”
陆尔豪微微皱了下眉,并没有做声。
当初陆老爷子之所以大发雷霆,狠狠抽了陆尔豪一顿,就是因为陆尔豪这个风流公子哥儿不小心搞大了一个姑娘的肚子。
那姑娘是陆尔豪在采访的时候认识的,家境并不好,看陆尔豪英俊多金,自然就起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
她的外表恰巧是陆尔豪喜欢的类型,陆尔豪也带她出去了几次,只是并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事。
那姑娘见陆尔豪如此,心里着急,就和家里人说了。
这年头穷苦人家想找到陆尔豪这样的金龟婿并不容易。那家人打听了陆家的大致情况后,就撺掇姑娘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带着孩子上陆家的门,陆老爷子总不会把这第一个亲孙拒之门外。
因着这些,后来陆尔豪再带那姑娘出去的时候,那姑娘把陆尔豪灌醉后下了药,然后直接把事儿就给办了。
陆尔豪一觉醒来,看着那姑娘,自然知道自己着了道。
不过他毕竟是在百花丛中片叶不沾身了那么久,知道这种人你越怕她她越蹬鼻子上脸,干脆直接给了那姑娘一笔钱,然后果断分手。
不过那姑娘运气不错,只那么一次竟然就怀上了。
陆尔豪没钱,给他拿钱的是为他收拾了不少烂摊子的王雪琴。
对于那姑娘家的心思,有过丰富人生阅历的王雪琴自然心知肚明。
虽然觉得陆尔豪太不争气也太不让人省心,不过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这个当妈的不管他,难道真的让那家人闹到老爷子面前去么。
不过王雪琴这次到底还是失策了。
谁也没想到那家人那么贪心,人家压根就看不上那点钱,人家惦记的可是陆家大少奶奶的位置。
所以外出会友的陆老爷子,还没走出家门多远,就看到一家三口跪在自己的车前,说什么也不起来。
娄子这就捅大发了。
陆老爷子好面子,他戎马半生,虽然本身也做过不少恃强凌弱的事,但对别人在他面前做出这种事,却总要管上一管。
更何况,现在跪在他面前哭得如此委屈的一家三口,还是被他儿子和他老婆逼上绝路的可怜人。
近些年来一直郁郁不得志的陆老爷子,当即表示如果事情属实,他一定为他们做主。
让人把那一家三口送回家后,陆老爷子直接折回家,冲着陆尔豪和王雪琴发起了威风。
陆尔豪年轻气盛,再加上对那姑娘一家的做派红眼看不上,当即顶了陆老爷子几句,说了几句老眼昏花,不分青红皂白之类的话。
王雪琴这个当妈的也在一边添油加醋,极尽尖酸刻薄之能。
陆老爷子这辈子,最恨别人挑战他的权威,更何况现在挑战他权威的,是一直仰仗他生活的女人和孩子。
怒火攻心的他,当即狠狠赏了陆尔豪一顿鞭子。
王雪琴当时为了护着儿子,也被抽了两下。
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