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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菲耳上校毫不浪费时间,甩电脑查出了资料。波鲁斯一定会很高兴的,他掩起办公室的玻璃门扉,使用它的无线电话。
“那女孩子查不出什么来,”邦菲耳说:“她用的是标准美国护照,四天前经由尼斯入境。没有犯罪记录。不过,那英国人的话,我们运气还不错。”他摘掉一根香烟的滤嘴部分,点燃了它。接着,他念出方才列印出来的资料。“班奈路西安诺,英国公民,持有法国居留证,税务资料显示他是自由业,现在住址是圣马丁。他驾驶的是九三年份的白色标致二o五,车牌号码为二九skn八四。看起来很清白,没有犯罪记录。”
波鲁斯嗤之以鼻。“现在有了,”他心想:高度发展的法国官僚体系,竟然对一个人的私生活和事业,保留了这么翔实的记录。如此一来,他可以把这些资料告诉他的盟友了,替大家打打气、加加油。“邦菲耳,这是个很有帮助的开始。现在接下去该怎么办呢?”
“波鲁斯先生,我正在尽我最大的努力。包括相片在内的一切最基本资料,已经发布出去了。只要他们没有离开这个国家,我们就拥有很好的机会。一旦有了进一步的消息,我会再打电话来。”
“谢谢你了,你做得非常好,我终生难忘。”
邦菲耳放下了电话,内心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却又瞬间即逝。他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莫鲁捧着一叠文件进来,站在他办公桌前面。莫鲁咬着一根烟斗,它似乎永远也没有离开过他的嘴巴。莫鲁是他的上司,以不合作闻名。莫鲁很清楚邦菲耳拥有影响力很大的朋友,足以帮助他平步青云,而事实上他的阶层并没有反映出他的能力。由于这样,莫鲁盯紧了邦菲耳,对这科西嘉人保持了严密批判的眼光。而就邦菲耳说来,他厌恨莫鲁的勇气,其程度不亚于垂涎他的职位。
莫鲁把文件丢在桌上。“相信你对于这一切可以提出合理的解释。不过,我很迷惑。
看来我们这个单位忽然间把处理这件非法抢劫案的次序列为优先了。而事实上,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偷了?一点儿帮助也没有。大家怎么知道要找什么呢?邦菲耳,这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如同既往一般,莫鲁在尽力使得邦菲耳产生罪恶感,或者说是无力感。这杂种此刻竟瞪视着他,好像逮到了偷钱的现行犯一样。邦菲耳用平板声调说:“我们已经得到了有关于那对男女的密报。我现在只是在等候失窃物的详细资料。”
莫鲁的烟斗发出轻微、潮湿的声息。他低头瞪着邦菲耳,说:“上校,我也是,我也是。看看今天下午放在我桌上的东西,不要出了情况才好。”他拿起文件,一边摇头,一边走出门去。
混蛋!邦菲耳点燃了另外一根烟。要是波鲁斯没告诉他的事情,那就是不希望他知道的意思。很有可能涉及了毒品。忽然间,一切变得无聊起来。他拿出波鲁斯下榻的旅馆电话,并拾起听筒。
远在百里之外,安娜和班奈两人在一间电信局的小亭子里,挤在一起,彼此给对方打气加油,等着电话接通。待裘里安的声音传来时,班奈才把自己留恋于安娜颈部的嘴唇移开。
双方的对话扼要简短,而且不带感情。按照班奈的指示,那笔钱在当天下午五点钟要放在教堂里。一旦金钱被顺利取走,他们便会在三分钟之内通知裘里安到哪儿去取回公事包。
那天早晨,他们第二次前往教堂。他们在教堂里全部走了一程,又在预定藏钱的地方停留一会儿,再从后门走出来,审视了安娜将在车子里等候他时所停车的街道。他们离开了教堂,驱车前往一家小餐厅,第一次以情人的身份在一起吃午餐;并且以新情侣姿态一块儿做出计划。
意大利将是他们落脚的第一站,他们要在那儿申请新的护照,并下榻于风味高尚的维拉别墅饭店。一旦护照核发下来,他们就起程前往瑞士,在那儿找一家安静的小银行把钱存放进去。然后然后他们便拥有了全世界。
安娜伸手到餐桌对面,摘下了班奈的太阳镜。“这样好多了!现在我可以看清你的眼睛了。你知道,我必须回美国一趟。不管怎样,总要回去一阵子。你要跟我回去吗?”
离开圣马丁——尤其是报复心强烈的裘里安近在飓尺的状况下——倒不是个问题。
离开法国,这就稍微艰难了。不过,班奈也知道,若是和安娜分离,情况将会更糟。
他把酒杯推开,两手盖着她的两手。“当然我会去的。”
“真的吗?”
“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他说:“千万别要求我戴上一项棒球帽。”
他们点了咖啡,把椅子拉到阳台的石墙边靠着。他们的下方,陆地呈斜角道通而去,延伸到庐布隆的山边,在午后散发出来的热气中,显出朦胧之美。乡野景色是一幅优美的画,以蓝天为框,多少绚丽的色彩幻化其中。安娜的头靠在班奈的肩头。班奈的视线投向远方,内心勾勒着未来的蓝图。他喜欢他所见到的一切。
车子停在教堂外的小路边。班奈钻进灌木丛中,待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一个圆滚滚的修道士,一条皮带支撑着他的假肚子。他们后来决定纸扎的假肚子比起一束衣服来,要轻便得多,也凉爽得多。因此,此刻便有好几十页的杂志内页扎着他的皮肤。他小心翼翼地走向汽车客座,在紧张的沉默气氛中,车子缓缓驶入城区,并停在离开教堂好几条大街的地方。
紧张兮兮的班奈做了次深呼吸。“祝我幸运吧!”此刻若有人经过,一定会对于他们所见到的这种不寻常的景象大感惊异——一个妙龄女郎竟和一个胖僧侣热吻不舍!把皮带做了最后一次调整后,班奈拉起了他的头罩,往教堂后面的小巷弄走去。他两手握在腹部前面,头部垂下。当他走动的时候,纸肚子发出小小的沙沙声。
小巷子被笼罩在暗影之中。他眨巴着眼睛,使两眼习惯于由太阳的强光转为黑暗。
到了教堂的入门处,他很快地左右顾视。没有人迹。他抓住门把往外拉——白痴!门是往内开的。他调整手势,加以推动。腹部不知怎么地痉挛起来。有人打从早晨就把这该死的门给拴住了。他必须从前门进去了。
在教堂外面的大广场上,吉拉德和他的伙伴坐在热死人的车子里。接收器的音量给降低了,他躺在一只袋子里。早晨他们已预先将袋子留在教堂里了。此刻,它正在发出低沉而持续的迅号。吉拉德希望他的伙伴不要再诅咒天气的闷热。“你认为天气很闷热,”他说:“想想那可怜的混球吧!好像全身被一张毯子包裹着。”他们盯着一个肥嘟嘟的僧人匆匆走上石阶,进入教堂。“足以使得任何一个人成为无神论者了。”他盯着他隔壁那张表情迷惆的面孔,摇了摇头,说:“算了,没关系,你不要想得太厉害,想坏了脑袋瓜!”
班奈站在教堂中央祭坛前,一个跪着的老妇站起来点燃了一根蜡烛。她转身走下,来到他面前时,很恭敬地点了点头。“神父!”她呼唤了一声。刹那间,班奈内心一阵惶恐。他应该说什么呢?他也向她点点头。“上帝保信你,我的孩子,上帝保佑你!”
她以微笑表示感谢。他心想:一袭僧服的功用可真神奇!
他摸索到黑漆漆的圣物箱的后方,指尖触到了尼龙布。于是他发出长长的叹息——
真是感恩不尽。紧张不已的他,用笨拙的手指解开皮带,用那百万元替换了原先腹部的填塞物,然后把扯下来的旧杂志的纸页塞在原先放置袋子的地方。他压抑住跑步的冲动,从教堂的后门走出去。不到两分钟,他已经坐在车子里面,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他执起安娜的手,放在自己鼓凸的腹部。“做一个百万富翁的滋味怎样啊?”
吉拉德将接收器的音量控制扭大了些。讯号消失,了。那盒子已被移动。他发动汽车,当那讯号的鸣声增强时,他做了个表情。一辆白色的标致车从侧面街道窜出,驶过广场。当这辆车子愈行愈远,讯号的声音再度消失。“混蛋!教堂一定有扇后门。”他猛踩油门,追随标致车,和前车保持着距离。
班奈解开皮带,那个袋子便从他两腿中间掉落到车上。他拉开袋子的拉链,看到一捆捆的百元钞票,轻声吹起了口哨。他一辈子没看见过这么多的现金。安娜露齿而笑,快速驾车沿着弯曲的道路行驶,进入群山环抱中的修道院,寻求安全。“我们做到了,”她说:“我们真的做到了!”
班奈转头透过汽车后窗看到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氛红的热气自地面升起。他觉得心跳逐渐舒缓,气息也渐渐平息了。“我凑巧知道,”他把嘴巴凑在安娜耳边,说:
“维拉大饭店那儿,尺寸宽大的床铺上,铺着舒适的亚麻床单。”
“还有最佳的住宿服务吗?”
“源源不断的住宿服务。明天晚上,我们可享用床上晚餐。你认为如何?总比船舱好吧?”
汽车猛然转上通往修道院的小路。“以个人观点说来,我认为我们在船舱里的表现还不错。”
班奈脱下僧服,进行冷水浴的当儿,安娜正忙着数钞票。冷冽的水流洗去了他过去数小时以来的紧张。明天这时候,他们就离开法国国界了,远离了裘里安和吐兹,也挥别了一切的麻烦。他拭干身体,穿好衣服,拖沓地走回他们的房间。脚下的石头感觉上光滑清凉。
安娜仍在一张床位上数着一叠叠的钞票,并很细心地检查每一叠的内容,以便确定裘里安没有用白纸去掉包。当班亲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她抬起头来,说:“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太好了,”她伸手到袋子底部,摸出了最后几捆的钞票,这时,班奈见到她的笑容转变为皱眉的表情。
“怎么回事?”他说:“难道他忘记留下小费了吗?”
“在袋子的角落里有样东西,”她把袋子的内部翻出来。“看见了吗?就是这个。”
袋子的衬布包着那个东西,班亲用手指去戳了戳,感受一下它的形状。“像是个盒子。”
他说。
安娜从盥洗包里拿出了一柄指甲刀,将衬布的缝线到开后,扯了下来。她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黑色塑胶盒子,举到灯光底下。一时之间,她的脸色凝重起来。“从前,我看过类似这样的物体,那是我在以色列的时候。有些人习惯在巡逻的时候带着这种东西。”
“这是什么?”
“一种短程的跟踪设备,”她将它投向床铺,落在一堆钞票的上面。“老天!这意味着裘里安的手下一直在跟监我们。他们知道我们在哪里,而且他们正在不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