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破烂剑心

春水煮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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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关客栈后面有一条小巷,巷子里堆满了客栈后厨的杂物,平日里根本没人通行。

    从当关客栈出来后,张子真兄弟俩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去镇东头的鸿炉客栈,而是来到这条巷子里。

    “哎哟,我就不该听大哥你的废话!”

    张子善双手不停地在杂物箩筐之中翻找着什么,嘴上更是不停地在抱怨。

    张子真颇有些尴尬地说道:“臭小子你懂什么,出门在外要懂得隐藏自己的身份,像咱俩这般风姿,把武器时刻带在身边实在太惹人眼。”

    “书上讲‘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敌我之势互换,他们在明我们在暗,这样多好!”

    “好个屁!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读了几本书,就算咱们以前在西山境吃了那恶人的亏,但也不用这么谨慎嘛!”

    张子善双手撑腰向后一仰,满脸苦涩道:“我记得我把月爻剑放在这个地方的啊,不会是被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给老子捡走卖钱了吧。”

    “我的阳爻刀也在找不到了!”张子真一脸窘迫地发现。

    兄弟二人一人使刀,一人使剑,说起来在西山镜也是一桩传遍自家山头方圆百里的趣事。

    盖因兄弟二人的发迹之路就是从获得那本号称“刀剑双修,或可通天”的奇书《两仪刀剑谱》说起。

    他们在十来岁时被仇人追杀,无意间掉进了一处藏于秀色深山中不知多少年的洞府中,在洞府的石桌上就放了一本书、一把剑、一把刀。

    而最有趣的是,这本《两仪刀剑谱》的开篇扉页即讲:“混沌之初,乾坤分天地,太极分两仪。吾夫妻二人,观两仪之变化始创两仪心经,再以日之阳爻变化创刀法,以月之阴爻变化创剑诀。男女刀剑双修,或可通天,留待有缘人。”

    所以说他们兄弟二人的合击技法其实是真真切切的双修法门。

    在他兄弟二人名声初显的时候,他们山头附近的那些贼首没少拿这件事嘲笑他们,而最奇怪的则是修炼阳爻心经和刀法的哥哥脾气变得柔顺许多,反倒是修炼阴爻心经和剑招的弟弟脾气变得越发暴躁。

    但是跟兄弟俩交过手能逃掉一条小命的人,无不如同吃了一坨狗屎般尴尬地发现,哥哥性子虽柔但刀法够猛,弟弟脾气虽暴但剑招贼阴,表象最是害人。

    “卧槽!什么时候跑到潲水桶里去了!”

    张子善一脸愤怒地喊道,在角落里及腰的潲水桶边沿发现了自己的剑柄。

    他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掏起了自己的武器,顺便还在里面搅了搅。

    “哥,你的阳爻刀也在里面!”张子善稍显平衡地发现自己大哥那把刀也在里面。

    “有趣!有趣!”月九就在巷子外的无声处默默地看着两人。

    他发现当哥哥的手上已经拿起了一把长五尺宽八寸的钝锋黑铁重刀,当弟弟的手中则是一把长六尺宽不过一寸的狭长利剑。

    身为一名剑修,月九将自己的目标着重放在了拿剑的张子善身上。

    他没打算隐藏自己的身形和气息,横跨一步之后,出现在稍显惊诧的兄弟二人面前,直接用无名指和小指弯屈,令拇指压在二指的指甲上,食指中指并拢伸直,对着持剑的张子善脚下就是一道迅疾无声的的剑气。

    “咻——”

    “砰——”

    行有行话,道有道规。

    江湖中人,寻常陌生巷弄初相逢,有礼貌颔首打着招呼的,也会有如现在这般,剑修与剑修只是初相逢,相顾无语之间,相看两厌之后,便以最标准的基础通用剑诀打着招呼,邀请对方来打上一架。

    张子善看着对方射向自己的这道剑气方向是在自己的脚尖前面,动都没有动上一步,直到青石地砖被剑气击碎后,碎小的石头渣子击打在他的膝盖上时,他才动了。

    他的眼睛发亮,手中狭长秀丽的长剑倏忽之间,已然“咻”地出鞘,他的身姿更像是一条蓄力一击的毒蛇一般,直接灵动地射向了月九。

    “来得正好!小爷正愁没人陪自己松松筋骨!”

    月九听到这话嘴角一翘,说道:“只怕你跟不上我的!”

    说着,月九的身姿便如一只月下墙角的狸猫,几个纵身翻越之间,已然跑向了远方。

    “哎——”

    张子真看着自己无脑弟弟连这么简单的激将法都受不了,拍了拍脑门,无奈地追了上去,隐隐间也是忘了自己的正事儿。

    张子真修炼的内功心法是《两仪刀剑谱》里的阳爻心经,走的是霸道刚猛的路子,他的身法远没有自己的弟弟张子善灵动,再加上手中的黑铁重刀足有百十来斤,是以只能远远地缀在两人身后。

    “咦?怎么这边是个悬崖?”

    张子善的目光越过了月九的肩头,注意到了对方的身后就是晴川关峡谷的崖口。

    月九转过身来后,站姿轻松写意,轻抬下颌露出了他潦草帅气的脸庞,只见他对着跟上来的张子善露出一丝认可的目光,随后认真说道:“看来你的实力也是三品,刚刚我先出手,所以让你一招。”

    只见他右手持剑于身侧,将手中的月华剑推出了寸余,等待着对方的反应,也想试出对方的真实实力。

    “哼!”张子善暴躁说道:“是不是你小子把我哥俩的武器扔进了潲水桶?”

    月九眉头一皱,摇头冷声道:“我从不干这种没品的事。”

    张子善虚眯着眼,似乎在判断月九话中的真假,心思烦躁下随口说道:“不管了,竟然你让劳资先出手,一会儿我可以留你一条小命。”

    剑修之间很多时候一招也许就见了分晓,张子善话语里的烦躁之意未去,整个人已经拔剑出鞘,刺上前去。

    呼啸之间,气势已成!

    张子善浑身阴柔气机翻滚,冲到月九面前之时,右手持剑内旋,剑尖先是对着月九的胸口一刺,被月九未出鞘的月华剑格挡之后,便迅疾地由下向上反撩至月九喉结。

    “望月!”月九让他先出一招,张子善便投桃报李地报上了阴爻剑诀这一式的名字。

    只见他虎口向下,剑刃竖立上滑,剑尖以抬头望月之姿滑动着上撩,体内的剑元顺着剑尖喷发之后,带着几分剑道真意,直欲真地“抬头”把月九的脑袋给撩断上天。

    感受着喉结部位越来越清楚的阴寒刺痛,月九脚下一步不移,但是左脚已经抬离地面,弯腰后仰到了极致,妙到毫颠地躲过了这一招。

    他从来都不缺在生死之间的肌肉记忆,在躲过这一招之后,他左脚用力一蹬,隐谷刺客都会的身法“暗影浮游”一出,直接脱离了对方的剑势笼罩。

    “没想到你的剑意跟我挺像的。”

    月九右手紧握着剑柄,潇洒写意地向后一甩,月华剑的剑鞘这才激射而出,钉入了崖边地一块石缝之中。

    他的真气剑元滚动间,一股与张子善身上气势类似的阴寒剑意散发了出来。

    他所修习的是《月华剑经》,其中的剑道真意取的是月华落下时的如水阴柔冷炼,是以与张子善修习阴爻心经剑诀之后的阴寒剑意极为相似。

    “很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那股剑意,张子善嘴唇一咧,更想在同类剑修身上争个高低。

    他正要继续上前大战一番,却察觉到了对面月九虚眯起眼眶的动作,随即感受到身后来人的气息,身形为之一顿。

    张子善没有转身,认真说道:“大哥,刚刚和这人斗了一招,冥冥之中我竟然感受到了一丝突破的契机,你不要上来帮我。”

    张子真闻言后眼中精光一闪,因为和弟弟经常一起修炼的缘故,他也感受到了对面的月九带给自己那丝剑意真味。

    他轻声说道:“这剑意,似乎与太阴月爻同源。”

    “嗯。”张子善一脸激动地看着月九说道:“还没问你姓名,此战俱是零时起意。但我想跟你真真正正痛快地打上一架,不知道阁下有何想法。”

    月九嘴角微微一抿,听张子善的口气,明显是想这场剑修之间的问礼,以各自的剑道真意来切磋。

    修行中人,感悟大道真意,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久视,本就是逆天改命,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剑修平日里修行,除了日夜勤耕不辍地修行配合各自剑诀的内功心法积累真气剑元之外,更讲究在修习剑诀之时,配合剑元明悟剑心,再用剑心去感悟剑诀招式之中与自身剑道本源相契的真意,真意越凝练,对于往后的修行裨益越多。

    而在战斗之中,剑诀招式递出,剑元为体,剑意为魂,剑心通明才能使二者相合。三者之间剑心和剑意对于招式威力的提升更大。

    而这正是月九的软肋,至从很少接任务很少杀人之后,他这几年一直过得浑浑噩噩,逃避堕落,自弃如此之久,剑心早已破烂不堪,所悟剑道真意实在不多。

    月九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寻常的剑意散发,也能让对方感受到了丝丝突破的契机,要知道这还不是各自的剑道真意。

    但月九从来就没有自承过自己是个遇事必须要讲风度的剑修,张子善觉得这是剑修之间见着同类的砥砺切磋,但月九只是想杀掉对方。

    所以他没有说话,平静无波澜的目光飘向了张子善身后的张子真。

    张子真感受到了月九的目光,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弟弟张子善马上打断,“你不用担心我哥会出手,剑修之间的剑道切磋,理应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你这臭小子,害得我正事都快忘了,咱们要快点去那鸿炉客栈看看啊!”

    张子真这才有机会开口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张子善心里有丝丝浮躁,强压下后无奈说道:“大哥你先去,我速战速决,你再在这里折腾,对面若是觉得咱哥俩以多欺少,不战而怯,那我的剑道还要不要进步呐?”

    “好吧!我去确认后就回来找你。”张子说完之后,还啰嗦了句:“别把人打死了啊,出门在外切磋一下就行了。”

    月九在当关客栈二楼喝酒时就发现,这孪生兄弟两人都是话痨,讲究什么出门在外要隐藏身份目的,却不知道自己那么大的说话声音谁又想听而听不到呢。

    当然,不得不承认,对方兄弟二人实力不差才是最关键的。若不是遇上了自己,在这小小的晴川关镇上,确实可以做到扯开嗓子,言行无忌。

    就如现在这般持剑相对,他们兄弟两人还一直在那里嘀咕。

    “将死之人,给你们多吸几口空气。”月九保持着平静地心态等待着对方的话语声结束。

    他知道,刚刚的那个目光对方明显会错了意,自己在思考如何杀死所有人时,目光从来都是那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