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漱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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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一下午,柳淳安与元绍真终于带着元荣在傍晚日落时分回到紫霞山。

    柳成音所下的泻葯剂量并不重,只是元荣风寒初愈,身子还未完全复原,抵抗力不够,症状才会这么严重。经过大夫的诊治,元荣已无大碍,但是未来几日需要好好歇息,按时服葯,多吃些清淡的东西,才能好得快。

    马车绕过竹围篱,再往后行去,直至元家门前停下。

    元绍真背起元荣人屋休息之后,才出来跟柳淳安道谢:“柳叔,真谢谢你,你又帮了我们父子一次,我们欠你太多,恐怕到下辈子都还不清。”

    “傻孩子,这是我该做的,跟我客气什么?要不是我家丫头,元老爷子也不会受这个折腾。”

    “我其实今天的事情不能全怪柳姑娘”元绍真低声说着。方才回来的路上,他已仔细想过,老实说柳成音并没有错,是他答应跟他爹交换吃粥,才会发生这件事。

    与柳成音认识以来,两人每次见面就有争执,他一直惹她生气,又不曾好好道过歉,而且柳淳安又是他父子俩的大恩人。柳成音今天会这么做,于情于理都没有错,只是事情就这么凑巧,让他爹代他受难,想来柳成音这辈子定是讨厌他,到死也不会改变吧!

    为了避免类似情况发生,也不让柳淳安为难,日后与柳成音之间划清界线,该是最好的方式。而在这之前,欠她的一声道歉一定要还。

    沉思间,元绍真下了决定。

    “丫头,你怎么来了?”看见柳成音跑来,柳淳安讶异地问。

    “我来看元老爷子。”清秀的面容上写满关心。

    “我爹没事了,这几天由我来照顾他即可,柳姑娘不必担心。”元绍真回答,目光移向柳成音,瞧见她眼底的温柔,心头竟是一震。

    “元老爷子没事,真是太好了!”柳成音问言,心头大石总算放下,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她莲步轻移,便往元家屋内走去。

    “柳姑娘,你怎么住屋内走?”

    “丫头,你进去做什么?走错路啦!”

    元绍真与柳淳安同时出声喊道。

    只见柳成音翩然回身,温柔笑言:“爹,我没走错路。我要进去看看元老爷子,他会受这个病痛之苦都是我害的,我要照顾他直到康复为止。”

    看着柳成音缓步人内的身影,柳淳安与元绍真做怔,她的反应实在出乎两人的意料之外。

    尤其是元绍真,他刚刚才决定要与柳成音划清界线的,谁知,现在的她却以另一种方式走进他的生活。

    这个女子很特别、很特别!三天,整整三天了。

    柳成音每天都来照顾元荣,提水为他梳洗仪容,熬粥喂食,下午空闲时就陪着元荣到外头走走逛逛,两人有说有笑,好不开心。

    元绍真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家变之后;他爹失去了某些记忆,性子变得怯懦,容易不安,但是柳成音的亲和改变了他爹;除了尚未恢复的记忆外,他爹整个人变得开朗起来,脸上整日不停的笑容跟逐渐康复的身体,都让元绍真欣喜不已,柳成音给了他一个健康又开朗的爹。

    虽然柳成音见了他还是不说话,不搭理,但她为他爹所做的一切,早让他感动于心,此生不忘。

    不知不觉间,元绍真已习惯悄悄地站在一旁以目光追寻她的身影,紧紧跟随不放,温柔的柳成音就像三月桃红一般深深刻印在他的心底

    下午忙完菜园的事,元绍真扛着锄头一路走回家。有些意外地,他一脚踩进家门,迎接他的却是一室静寂,不见这三日来在他家里绽放的桃花笑颜。

    今天是个难得的初夏午后,微风造访紫霞山,轻柔地吹拂着,夏季午后的闷热都在清风徐送间散去。

    刻意忽略那抹失望的情绪,元绍真走进屋内探视元荣,风儿吹得满室凉爽,元绍真一人房内就听见元荣高兴对他说着:“阿真,你回来啦!真巧,等会儿成音姑娘要拿点心过来,你快去洗把脸,咱们等她来一起吃。”

    “爹,你好像很喜欢柳姑娘?这几天我看你们聊得很投机。”

    “嗯,成音姑娘很投我的缘呢!她唱的小曲好听。菜煮得好吃、笑容又迷人,我真想收她做女儿,这样我们每天都可以吃到她煮的菜了。”

    收柳成音当义女?那她不就变成他的妹妹?这哪成啊!元绍真一听心便慌了,赶忙出声打消他爹的如意算盘:“爹,才吃人家几天的饭,心就偏喽!你有我这个儿子就够了,别跟柳叔抢女儿啦!”

    “嗯,说的也对,我有个孝顺的儿子就够了。可是成音姑娘很讨人喜欢哪!阿真,干脆你努力点,讨她过来当媳妇儿,这样两家合作一家不是更好”’元荣笑得开怀,对于这个主意非常满意。

    “爹,你你别乱说啦!我们跟柳姑娘才认识多久,你说这话,万一让她听到可就不好了。”元荣的话让元绍真俊脸一红,结巴地反驳。

    “我又没乱说,而且讨成音姑娘来当媳妇儿有什么不好?你不喜欢她啊?”

    “不是不会”仿佛是心事被看穿般,元绍真紧张地胡乱回话。

    “阿真,你乱说一通,爹都听糊涂了。看你的样子,爹就知道你一定喜欢成音姑娘,也不反对讨她当媳妇儿,对不对?”元荣笑开了眼。

    “爹,你别瞎猜了。答应我,千万别在柳姑娘面前提这件事。”元绍真叮咛兼拜托,就要他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就在父子俩一来一往抬杠时,柳成音提着篮子,浅笑盈盈地走进屋里来,她以清亮的嗓音对着房间方向喊道“元伯伯,成音来了,我带点心来给您吃喽”

    元荣应了声好,并推着一脸困窘的元绍真一起出去。

    “元伯伯,您快来看看,我今天做的是”温柔的笑容在看见元绍真时便隐了去,柳成音有些错愕道:“元绍真,你也在啊?”

    “嗯对我刚刚才回来。”

    “喔。”简单的回话,令人听不出她的情绪。

    “我我去洗把脸,柳姑娘你跟我爹吃点心,慢慢聊。”元绍真借“洗脸”匆匆遁逃,逃得有些狼狈,他害怕再看见柳成音眼底对他的厌恶。

    原本两人之间有些沉重的气氛,随着元绍真这一逃而缓和不少。柳成音收拾心绪,笑容重回脸上,她招呼元荣:“元伯伯,快来尝尝,这是成音的拿手甜点桂花冻,我爹可喜欢得紧呢!”

    “桂花冻,桂花冻,成音你也会做桂花冻”元荣说着,桂花冻似乎触动了他心底某处的记忆。

    “是啊!这是我娘教我的,紫霞山另一边有一大片桂花林,到了秋天开花时,到处都闻得到桂花香。紫霞山的桂花很美,尤其是夜晚赏花,更是别有一番趣味呢!元伯伯,来,您先尝尝成音的桂花冻,等秋天到了,成音再陪您去赏桂花。”柳成音笑道,将置于元荣眼前的碗盖掀开。

    元荣定神一看,映人眼帘的竟是一方圆润晶莹。气味清香的透明花冻。小巧圆润的桂花珠镶在花冻中,经过日晒干制而成的桂花仍能保持其原状,只是嫩白花色为淡雅橙黄所取代,碗底清浅的糖水覆着花冻,透着清新,看着眼前的桂花冻,无论形色香味,皆是一绝。

    “桂花冻,桂花桂花她也会做桂花冻,只是她嫌弃我,不愿再做桂花冻结我吃,她抛下我和绍真,跟别人走了。桂花你好狠心哪!”

    不知为何,元荣看见桂花冻,像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一样,口中哺哺自语,说着说着竟然哭了。

    柳成音一见慌了,她不明白是哪里做错,怎么一碗桂花冻会让元荣哭成这样?她连忙出声安慰着:“元伯伯,别哭啊!是不是成音哪里惹你心生气了?还是您不喜欢这桂花冻?心中有事?*党隼慈贸勺盘鹞试谛睦锿罚貌缓茫俊?br>

    “没有啦,成音你很好,我也没生气,是我想到桂花!别花”元荣仍是伤心,回话回得有些语无伦次,柳成音听得一头雾水,又没办法安慰元荣,心思一转,想到了屋里头的元绍真。

    “元绍真,元绍真,喂,元绍真”柳成音快步走进屋里喊人,却不见元绍真人影,再穿过厨房,走到屋后,才瞧见一抹颀长人影立在溪边,他的上衣褪至腰间,露出结实的身子,头微微朝向天际,整个人背对柳成音动也不动。

    “啊!”不意竟会看见男子光裸的身子,柳成音惨叫一声,脸一红,赶忙转身说道:“元绍真,你这人好没礼貌!大白天的,居然衣衫不整,还让别人瞧见?快穿好衣服啦!”

    老天真是爱开玩笑!元绍真故意痹篇柳成音,一人窝在溪边打水洗脸,让自己清醒清醒,但却是愈洗愈不清醒,抬头遥望天际,朵朵白云竟幻化成柳成音醉人的笑颜,他就这么看着,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情傣。

    谁知柳成音突然跑来,撞见他未着上衣的模样,场面实在尴尬,她的娇喝一声让他羞窘,赶忙将上衣穿好,才转身面对柳成音,俊朗的脸上带着一抹局促不安的笑容。

    “对对不起,柳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我哎呀!别说这些了。我刚才带桂花冻给元伯伯吃,不知是不是让他想起什么难过的事,现在他哭得好伤心,我怎么劝都没用,只好来找你,你快去看看。”柳成音不敢转身,背对元绍真说完后,便又跑进屋里去。

    “桂花冻?!怎么这么巧?柳姑娘也会做桂花冻?难怪爹会伤心了。”元绍真轻叹了口气,提步跟了进去。

    进了屋里,柳成音已坐在元荣身旁,静静陪着他。元绍真走过去安慰元荣:“爹,怎么回事?看你伤心成这样,可吓坏柳姑娘了,快别哭啊!”“阿真,我我看见桂花冻就想到桂花,她不要我们,丢下我们走了”

    “爹,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在心里啊?娘当初既然不要咱们,我也早忘了她,这辈子就是咱们父子俩相互扶持,你别再想着过去的事情了,好不好?”

    “阿真,我知道,只是突然想起桂花,我心里难过啊。”

    “爹,别难过,阿真是爹的儿子,我会永远孝顺你,不会弃你不顾的。桂花冻人人会做,但是用心去做出来的跟随便就做出来的,差别可大着了。爹,你看看柳姑娘做的桂花冻晶莹剔透,形色皆是一绝,味道一定很好,你快别哭,未尝尝柳姑娘特地为你做的桂花冻。”元绍真愈说声音愈轻,清朗的嗓音里蕴含关心与情感,元荣听了终于破涕为笑,用衣袖擦于了泪,定定望着元绍真。

    柳成音在一旁看着,元家父子之间的互动让她看得有些怔然。温和孝顺,嘴边挂着诚挚亲切的笑容,耐心劝慰父亲的元绍真还是柳成音头一次见到。

    “原来这人也有好的一面。”尽管讶异,柳成音不得不承认。元家父子间相依为命、浓厚的亲情,她比谁都懂得,元绍真对他爹的爱,就像她对她爹一样。

    “元伯伯,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别再想了。来,评鉴一下成音的手艺,我想您一定会喜欢的,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柳成音温柔说着,并将桂花冻递给元荣。

    柳成音的笑容实在很美,元绍真一见又险些分神,为避免失态,他将脸转向一旁,不让柳成音发现。

    谁知眼前却出现一双白玉似的手,端着一碗桂花冻递给他,元绍真愣愣地看柳成音,对于这碗桂花冻不知该接,还是不接。

    “元绍真,你接是不接?我端着手好酸哪!”

    “柳姑娘,这桂花冻只有两碗,不用给我啦!”

    “这碗给你。这桂花冻是我自己做的,想吃再做就有了。你陪元伯伯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元绍其顺从地接过桂花冻.柳成音提起食篮,跟元荣道别后便提步离主。

    头一次两人之间没有争吵,是平和的气氛,这对元绍真来说是一分莫名的喜悦。手中端着的桂花冻虽然还未人口,但他仿佛已尝到花冻的清甜滋味

    突如其来的一股冲动让他放下桂花冻,起步追了出去。

    “柳姑娘,请留步。”

    “有事吗?”柳成音闻声停步回身。

    “我我想”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偏又难言。

    “你想说什么?难不成又想取笑我?”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元绍真忙解释着:“我是想好好跟你说一声谢谢,同时也该正式跟你道歉,从一个多月前我们在石板大街上的事情,到最近我对你的诸多冒犯,都是我不对,请柳姑娘见谅。”元绍真说完,诚心地鞠躬道歉。

    “你是真心道歉吗?”柳成音讶异问道。

    “天地为证,今日之言若有半句虚假,我愿遭天打雷劈”

    “喂,别胡乱起誓啊!万一应验了,你爹可怎么办?”

    “对不起,我一时紧张,又说错话了。”元绍真抓头傻笑。

    “好吧!你今天的道歉我接受了,但是也不能这么简单就算,你好几次都故意惹我生气,想要我释怀,真正原谅你,就得拿出诚意。”

    “没问题,没问题。”元绍真闻言笑个满怀,柳成音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情,嘴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容,那模样清新柔婉,元绍真见了如获至宝,定定地看着她的笑容,不舍移开目光。

    “那我要回去了啦!”这人怎么直盯着她看,瞧得她脸儿微热,全身不自在,柳成音找个借口便要溜回家。

    “等等,柳姑娘。”

    “还有事吗?”一转身又瞧见元绍真深邃的目光,她觉得脸更热了。奇怪,陆大哥也常常这样看着她,为啥她就不会觉得脸红不自在呢?

    “我们算是和解了,以后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吗?”元绍真小心翼翼地问着,他伸出大掌期盼得到柳成音的同意。

    “嗯。”想了半晌,柳成音终于点头,元绍真见状乐不可支,一时忘情竟拉起柳成音的小手猛道谢,

    “哎呀,男女授受不亲,你别拉我呀!”

    “啊,对不起,柳姑娘,对不起。”

    “不理你,我要回去了啦!”甩开元绍真的手,柳成音一脸酡红,转身快步跑回家去。

    柳成音的手纤细柔软,掌心虽然有些粗茧,握在手中却是说不出的细腻温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元绍真深切明白,他,动心了!

    稍后进人屋内,元绍真跟元荣吃着桂花冻,掬一小口花冻人口,是清甜的味道直沁心底,融合桂花的香气,甜而不腻,花冻恰到好处的口感,让人一食便爱之,不会忘却其味。

    窗外又拂来一阵清风,在桂花冻清甜的滋味里,元绍真知道,他的心已深深烙印上那抹紫霞山的桃花笑颜,这辈子再也忘不了了。

    元绍真与柳成音之间的缘分牵引,随着两人“握手言和”而渐起开端,在他们彼此不知不觉之间悄悄深结。

    一个多月过去了,元家与柳家,因着柳淳安爽朗好客的个性,两家日渐熟稔,生活上处处配合互助,丧失过往记忆的元荣,开朗个性与过去的锱铢必较全然不同,由于年龄相近,他跟柳淳安已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至于元绍真与柳成音之间则陷入一种暧昧不明的氛围中。相处愈久,元绍真对柳成音了解愈深,累积的情分也愈深,心中对佳人的眷恋也日渐深切,但家变造成的自卑阴影犹存,在未确定柳成音对他的印象改观之前,元绍真不敢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只能珍惜两人相处的时光,让相思在日复一日里逐渐加深、累积。

    这阵子相处下来,柳成音对元绍真的印象亦逐日改观,他对元荣的孝顺尽心最让她感佩,过去那个傲慢自大的元家公子在柳成音心底已渐渐模糊,转由现在这个尽责孝顺、整日悬着清朗笑容的元绍真所取代了。

    时局进人盛夏,气候日渐炎热,紫霞山山清水秀,清晨时有清风云雾环绕其间,午后则常常有雷雨,下雨之后烦闷的暑气便散去不少,而晨昏时分的清新凉爽更是平地所感受不到的特别风情。

    清晨,天初破晓,又是一日之始。

    晨曦乍现,柳家屋外的小溪出现了一道人影,一身鹅黄粉嫩衣裳与淡金晨光交映成温暖的色彩。柳成音难得这么早起,此时万籁俱寂,清晨的紫霞山飘散着一抹清新,她轻轻吸了口气,希望借着晨风吹拂,驱散心中些许的愁绪。

    昨夜一整夜为噩梦所扰,让她辗转反侧,不得安眠,索性早起,一个人坐在小溪旁自言自语想事情。

    “昨晚怎么会一整晚都做这样的梦?桃林里那株千年桃树竟然在秋天开花结果,难道娘说的时候就要到了吗?”柳成音心中疑惑着。关于她的天命,她的娘并未透露太多,只说待桃林千年桃树再开花结果之时,就是紫霞山与她命运的转折点。

    “命运转折是怎么个转折法?是劫数,还是转机?跟梦里那名黑衣人有关系吗?”柳成音哺哺低语,一思及梦里那名瞧不见脸孔的黑衣人,她便不住起了寒颤,就是那人狂妄的笑声,手持桃木剑,在梦的末了作法杀了她,那时心间一阵巨疼,才让她突然惊醒

    “娘要回归天界也不把话说清楚,只说个什么、天机不可泄漏。神秘兮兮的,才会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提心吊胆地瞎猜,唉!”柳成音叹了口气,想了许久却厘不出头绪,愈想愈烦,只好放弃,一个人对着清澈溪水发呆。

    昨夜的噩梦连连已教柳成音心情烦闷,偏偏这个时候胸房又是一阵胀痛,她双手抱胸,口里忍不住骂出几句不是端庄女子该有的言语。

    待胀痛退去,环胸的双手才放开,她一时恼怒,拾起身旁的小石子往小溪掷去,小石子在水面轻点数圈涟绸之后,以一个美丽的圆圈结束,直落水底。

    柳成音看着小石子落水,又是一阵轻叹,四周本该是恢复清晨的寂静,但隐约间却传来断断续续的倒水声,还有一声声沉稳的脚步声。

    “怎么会有水声跟人的脚步声?”柳成音好奇着,提步便往声响处走去。

    绕过小溪,走到柳家屋后,赫然发现一道颀长人影以双肩挑担,来回挑水注人屋后的大水缸里,那抹神态专在沉静,丝毫不觉身旁有人到来。

    “元绍真”柳成音唤了挑水人的名字。

    “啊!柳姑娘,这么一大早的,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柳成音的出现让元绍真吓了一跳,他将担子及水桶卸下,深邃的眸光静静望着柳成音。

    水桶、扁担、清晨提水

    柳成音恍然大悟:“元绍真,难道这阵子我家后院水缸的水都是你帮忙挑的?我一直以为是我爹”

    她家屋后就有小溪,柳淳安清早出门就是往山里忙去,后院的水缸都是柳成音自己提水慢慢注满。但她力气小水缸大,所以缸子里永远只有一半的水,但是最近缸子里却都变成是满满的水。

    “是的,是我挑的水。”替柳成音挑水的事情被发现,元绍真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

    “诚意,这是我对柳姑娘的诚意,我们是朋友啊!每次看见你提水,总是走得有些吃力,我就想这么做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他竟然注意到她提水的事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值得一提。”元绍真淡淡说着,这件事他并不以为意。

    但是,柳成音就不同了。看在别人眼里的小事,对她而言意义却是大有不同。这人有一颗细腻又体贴人微的心,此刻柳成音的心涌上一股暖意,心头有一个角落悄悄崩落,填上了元绍真的笑容。

    “谢谢。”柳成音柔声道谢。

    “不客气,那以后我还是继续帮柳姑娘挑水,可好?”

    “嗯。”柳成音笑着点头,抬头与元绍真四目相对,此时她才发现其实他生得十分好看,这阵子紫霞山的日头将他晒出一身健康的肤色,整日劳动的结果让身子更为精壮,与在石板大街初见时的文弱公子哥早已不同。

    陆大哥笑起来还没元绍真好看呢!柳成音心头突地闪过这个念头,脸儿倏地一红,就是这么凑巧地,胸房又是一阵胀痛袭来,柳成音双手环胸,轻喊了一声:“哎呀”在元绍真面前做出这种举动,让她的脸儿更热,羞得不知要往哪儿躲了。

    “成音,你怎么了?”元绍真见状,一时情急,柳成音的名字便脱口而出。

    “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柳成音转身掩饰窘态,背对元绍真回道。

    “成音,你要不要紧?我送你看大夫去。”元绍真还是不放心。

    晨风轻轻地吹,过了半晌,胀痛感消失,柳成音才回身,脸上犹有未退的薄晕,煞是迷人。

    “柳姑娘,你没事了吗?”

    “嗯,没事了,为什么又改口?”

    “啊,改口?”

    “你刚刚唤我的名字,怎么现在又改口叫回柳姑娘了?”

    “对不起,刚刚是我一时情急才”元绍真暗骂自己一声,居然把心头悬念已久的名字给喊出了,眼睛余光瞧了瞧柳成音,她该不会生气吧!

    “既然喊了,就别改了,你不是说咱们是朋友吗?既是朋友,叫柳姑娘不就显得生疏?”柳成音说着,眼底含笑。元绍真的嗓音醇厚,略微低沉,喊起她的名宇竟是出奇地好听。

    “对,我们是朋友,成音”今天是什么日子,得到柳成音善意的回应,对元绍真来说简直比捡到银子还高兴。成音、成音,他常常偷偷念着的名字,如今可光明正大喊了。

    “成音,我唤你的名儿,你是不是也该改口,才算公平?”

    “对喔,那那我跟元伯伯一样”

    “跟我爹一样唤我阿真。”如墨色一般深远的目光跃上一抹期待。

    “阿真哥。你年纪比我大,别想口头上占我便宜。”

    “成音,俗话说:‘吃亏就是占便宜’,反过来说占便宜就是吃亏,那我占点便宜,你吃点亏也没差别嘛!”两人之间无形的藩篱突然撤除,元绍真个性里潜伏的俏皮乍然浮现。

    “你你贫嘴,罚你多提两趟水。”柳成音手插腰,故作命令道。

    “是,阿真遵命。”

    两人相视而笑,两道轻快温润的笑声回荡在清晨的紫霞山里,久久不绝。

    谁说他们两人八字不合来着?月老的红线早在众人不注意之时,紧紧系住他们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