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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滚红尘,人潮汹涌,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潮,宁雨纤细的手紧紧的抱住怀里的书包,彷佛这是唯一属于她的东西,惨白的脸颊犹带泪痕,无色的双唇早已被她咬出血丝,却浑然不知疼痛。
她不知道,他真如所立的誓言般爱她吗?但事到如今,她为了他与家人决裂,除了去找他,又能怎么样呢?她的任性,把一切都搞砸了。
于是,她买了车票,登上长途巴士。长这么大从未单独出过远门,平时家人太过保护她,上下学都有人护送。
但她却从心底厌恶家人的过分宠爱,只因她从小体弱多病,所以不能像姐姐那样恣意享受青春,不能像同龄的人那样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家人天天在她耳边叨念,不要任性妄为、不要做剧烈运动、不要有大的情绪波动、不要她受够了。
就在这时她遇见了他,他说他们可以一起去远行、去流浪,去世界上任何地方,去万里长城抚摩岁月的痕迹,去埃及探索神秘的法老世界,去法国巴黎感受它的浪漫说这话时他的眸光晶莹,闪亮得像颗钻石。她一脸憧憬的望着他,她知道那只是他们的梦,身为学生的他们哪儿都去不了,也没有那个能力。
但他的话还是打动了她,在她平静的心湖投下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她再也不甘心做个乖乖女,不甘心受家人的摆布,她是正常的女孩子,她也有自己的梦,自己憧憬的生活。
抱在怀里的书包,那里面装的都是半年来他写给她的信,信里热情洋溢,字里行间深情无限,每每看了都会让她心跳脸红。信封上有他的学校地址,她就是要去投奔他,希望他如信中所说会爱她、宠她,带她遨游天下,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她单薄的身子倚向玻璃窗,脸颊贴着玻璃,随着客车悠悠的晃动着。
突兀的警笛声响起,她向窗外望了一眼,警车顶上的红灯一闪一闪,快速的超过巴士,率先进入前面的隧道。她直觉不喜欢彷佛进入如幽冥地府般的隧道,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对面车灯照过来时带点光亮,像是鬼火。
她忽然间觉得喘不过气来,于是拉开车窗,却感觉像拉开了地狱之门四周一阵摇晃,天崩地裂般的声音在耳边轰鸣,惊叫、惨叫、呼救声、不知名的碎裂声此起彼落,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彷佛在空中飘浮,还来不及发出声音便陷入昏迷。
她像做了场恶梦,待她苏醒时却发现梦还没有结束,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任何声音,茫茫然像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宇宙。她试着摸索,硬硬的像是水泥;她又试着摸向左手边,似乎摸到黏黏的液体,还带着一丝腥味“啊!”她忽地惊觉到她摸到的是什么,惊慌的缩回手,她所有的知觉、感觉、嗅觉突然间变得十分灵敏。她记起她拉开车窗,然后然后天崩了、地裂了,她被黑暗怪兽吞噬到肚子里。
她蜷曲着身体,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不敢再动一下,浑身不停的打冷颤。
“救我、救我!妈、爸、姐,我好怕啊!救我!救救我”她喃喃低语,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随后哭的声音越来越大,除了哭泣,她不知道要怎样摆脱心中的恐惧。世界遗弃她了吗?家人不再要她了吗?老天是在惩罚她背叛自己的亲人吗?“不不!我错了错了,爸、妈、姐,我想你们,不要丢下我,我知道是我任性,是我不懂事,我好怕啊!”她哽咽的哭诉着。
她记得今天早上义无反顾冲出家门口的时候,爸爸怒吼着,威胁她若敢跨出家门就别想再当他宁中仁的女儿
宁雨!别任性,快向你爸爸道歉!
妈妈一脸焦虑的在旁边劝说,姐姐则被爸爸的怒气吓得傻傻站在一旁。
但她还是跨出那个门,她想自由啊!她想象小鸟一样遨游蓝天,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但她后悔了,在她跨出家门的一瞬间;但,来不及了。
好、好!算我宁中仁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滚!宾得远远的!
爸爸怒火冲天的指着她,她最后看了一眼垂泪的妈妈,扭身跑出去。
宁婷,快去追你妹妹!妈妈催促姐姐。
爸爸的吼声从后面传来,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只是跑,没命的往前跑,想为自己跑出一条路。
现在她后悔了,她怎么会为了只认识一年的男孩就离开生养自己的亲人,她一直是家人心目中的乖乖女,她一直安安分分,怎么会做出伤害亲人的事呢?
“爸、妈,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她只是哭,不停的哭。
“别哭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宁雨没有听见,兀自呜咽着
“别哭了!”他怒吼着命令。
“啊!”她停了下来“谁?谁在说话?”她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仍是漆黑一片“有人活着吗?”
“妈的!当然活着!”伴着喃喃的咒骂声,李斯怒道。
“有人说话了,还有人活着!”宁雨兴奋地嚷着,根本不介意他的脏话,她心中只想着世界没有抛弃她,她没有被遗忘,就像溺水的人抓住啊木,飘泊在海上的船看见灯塔。“你好吗?你是谁?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你,我好害怕!我只是想拉开车窗,结果就变成这样”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你怎么不说话?你还在吗?你你别吓我!你活着吗?”
就在宁雨即将再哭出来的时候,李斯开口了。
“我还喘着气呢!”接着是他一连串的咒骂声。
由于声音小,宁雨没听清他在骂什么;但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她就安心不少,因为四周实在静谧得可怕。
哭声结束,李斯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刚刚听到惊叫声,知道有人命大还活着,他也松了口气,至少有人作伴。随后不久便听见她的喃喃自语并伴着哭声,而且哭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伤口也随着她的哭泣越来越痛,他这辈子最受不了也最讨厌女人的哭声,烦死人了,无奈之下只好出声制止她。
“我我很怕,你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吗?”宁雨怯懦的问,她现在虽然也很害怕,但自从知道在她身边的某一处还有人活着后,她便不再打冷颤。
“地震吧!”他猜想着,他记得好像摇晃了一阵子。
“我们还活着,对吗?”她问着傻问题,只是单纯的想从别人嘴里确定一下。眼睛环顾四周,却像瞎子般什么都看不到。
“目前还活着。”李斯实话实说,当然如果他伤口的血还继续奔流不止,那他恐怕活不了多久。
“我们会死对不对?我好怕,我想我的家人,我想他们呜呜!”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哭了。
“妈的,闭嘴!”他吼道,才刚安静一会儿,她怎么又来了。
“可是我怕,我忍不住呜呜我再也见不到他们,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还没向他们道歉”
他的吼声丝毫无法阻止她的魔音穿耳,她好似在外面闯了祸的小孩,只想躲回妈妈的怀里,尽管妈妈会骂她、会罚她,但她还是觉得安全,想在妈妈的怀里哭个够,哭出心中恐惧。像与他比谁音阶高似的,她哭的声音更大了。
“你别哭了!听见没有”伴随着一大串脏话骂着,但显然没什么效用。
他的吼骂完全被她的哭声掩盖住,他的伤口不断流血,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心口烦烦躁躁,突然砰的一声,他好像撞上某样东西,他闷哼一声,他妈的!痛死了!他龇牙咧嘴忍不住又咒骂几句。
“怎么了?”她一惊,一时忘了哭。看见前方有个红灯,一闪一闪随后又灭了,她记得是她看到的那辆警车。“你是警察吗?”
他静默了一会儿,才道:“是。”
“那你怎么还说脏话?”
“我”他聪明的咽下下面的话“你受伤没有?”他想,或许是她受了伤,才哭个没完没了吧!
“我我不知道。”她怔然。
“你身上哪儿痛?”他继续问。
“我我不知道。”
他在跟白痴说话吗?“该死的你,从头到脚摸一摸不会呀!”他几乎要咬牙切齿才能忍住骂她的冲动。
“哦。”她果真听话的从头摸到脚“我哪儿也不痛,没受伤。”
李斯不禁自嘲,还真是奇迹,她竟然没受什么伤,走了什么狗屎运。“那你哭什么?”他没好气的道。
罢说完他就后悔了,果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我想家呜”她又哭了。
他真想打自己嘴巴,她已经不哭了,他干嘛提醒她啊,真是自作自受!“别哭、别哭。”他试着将自己的声音压低,再压低。
“我怕呜呜我看不到你”宁雨继续哽咽着。
“别怕、别怕。”天啊!哭得他心烦意乱,他可从没哄过女孩。不过,据刚才的经验得知,他若吼她,她的哭声一定会毫不客气的盖过他,他只好将声音放柔,天知道,现在受伤的可是他耶。“你试着爬到我这边来,我应该在你的右前方。”
“我我不敢,我旁边有血,我不敢动。”一说完,才想到或许她身边有血肉模糊的死人,这下她更害怕了。“我怕,救我啊!”她紧紧抱住自己惊叫着。
“好、好,我过去、我过去,你别叫了。”他投降了,心中咒骂连连,只得认命的向她那边移动。途中又扯开了伤口,他痛得低咒几声。“好了,别哭了。”他摸到了这个爱哭鬼。
她哇的一声变成嚎啕大哭,并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再也不肯放开。
妈啊!他要翻白眼了。“别哭、别哭,乖”他试着安抚,但不管用。
忽地,在这漆黑的地方竟响起了歌声,歌声舒缓轻柔
“在清晨芬芳的蓓蕾中,微风下草波向远方轻流,在那生长着雏菊的野地里”
“真好听!”宁雨哭着哭着,终于被歌声吸引。
他见她不哭了,着实松了口气,又接着继续唱下去。
恍若幽冥地府、黑暗的宇宙里飘荡着柔缓的歌声,也是这无尽黑暗里唯一的声音、唯一的希望;她的情绪也随着歌声渐渐的平缓下来。
听他唱完后,宁雨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小时候经常听老妈唱,应该是摇篮曲吧。”他也不是很清楚,是童年盘旋在脑中的。刚才一心急,下意识地便唱了出来,没想到还真有效。
“谢谢你唱歌给我听,我现在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她静默了一会儿才问:
“我们会不会死呀?”
“不会,不久就会有人来救我们。”李斯笃定的道。虽然他心中觉得没有获救的可能,但为了让自己的耳朵得到安静,只好骗骗她。
然而这么长的时间他没有窒息的感觉,就说明这里与外界是相通的,他们被埋得应该不深,重见天日或许还是有希望的。他虽是烂命一条,在世上也了无牵挂,但若真这么死了,他还真是他妈的百分之百不甘心。
“嗯!我相信你。等我被救出去以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我的爸爸、妈妈道歉,他们平日那么疼爱我,一定会原谅我的。”
“你做了什么?”他突然间对她的话产生兴趣。
“我我离开了家,我家人说我跟他不适合,所以我我”宁雨不好意思的说出口。
“哦!原来是小丫头离家出走与情人私奔!”他笑了出来。
“不不是,我没有私奔。”她红着脸否认“爸爸看到了他给我写的信,说我跟他不适合,我一时气不过,就离开了家。但又无处可去,只好去找他了。”
“你爸爸一定是偷看信。”
“你怎么知道的?”她一脸惊异。
他又笑了,单纯的小丫头,他的心情大好,当然伤口不再疼痛也是原因。“你被困在这儿,你的情人一定很担心!”他调侃的道。
“他不是我情人,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去找他。我现在已经后悔了,爸爸说得对,我们并不适合,他只是大一的学生,我若真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吓一跳的。我们都没有工作,也没钱,现在想来,我真是太冲动了。”她在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想到的是自己的家人,而非他。说她爱他,不如说她更爱他所说的梦,然而梦易碎,人易醒,现实中最爱的还是宠爱她十四年的亲人。
小丫头倒是很理智,他撇撇嘴。
“救我们的人为什么还没来?”
“就快了。”他答。
“我们会死吗?”她十分紧张。
“不会。”
“你去过长城吗?”她突然问。
李斯觉得她的问题有些怪,但还是回答:“去过。”
“我没有,去年学校夏令营活动本来是要去的,但妈说我身体不适合长途旅行,就错过了。老师说身为中国人不论是否在异国他乡,长城是一定要去看的。我要是死了,就看不到了我们不会死吧?”她又有些惊怕的问。
“当然不会!”他再度保证,心中却在低咒,该死的!伤口怎么越来越疼了?
听到他的话,心里踏实了,于是宁雨好奇的问:“长城是什么样子?”
“跟电视和报纸上说的一个样子。”他不耐烦的说,伤口疼得他快抓狂,血倒是不流了。
她感觉到他的不高兴,像受委屈般,眼泪又禁不住的涌出来。这回她没有出声,但泪滴到了他的手背上。
“天!你怎么又哭了?”他气急败坏的说,现在哭的应该是他。“好好!你别哭了,我陪着你还不行吗?”
她的嘴角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她的好奇心很重,什么问题都问,他就给她回答,回答不上来的,他就瞎掰、随口胡说,只要她不哭就行了。
她喜欢听他的声音,希望他不停的说话,因为这样她就不会害怕了,心里对黑暗的恐惧就会少很多。
但时间一长,她就感到不舒服。
“我好冷。”宁雨打了个寒颤,头昏昏沉沉的。
他摸她的手,的确凉得像冰块似的。“靠到我怀里来。”她蜷曲的身体依向他,他把她搂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取暖。
她轻哼了一声,在他胸前蹭了几下,便不知不觉沉睡了。
也许是刚才哭累了吧!他感觉怀中的她又瘦又小,轻抚她的背,再将她抱紧点,她不自在的动动身子便又睡去。他僵直身体没敢在动,怕她不舒服。不一会儿,他不禁自嘲的笑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细心。他对女人向来不屑一顾,尤其她还是个爱哭的小丫头。对!他可能是怕她哭个没完没了,所以才对她这么体贴入微吧!
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黑暗角落,两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这里没有晨昏、没有日月,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
“我好饿!”她觉得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头也好沉好沉。
“等我们出去就可以吃个够,你想吃什么?”李斯的态度好了许多,变得十分有耐心。
“我想吃妈妈煮的麦片粥,又香又好吃,我可以请你吃。”她虚弱的说“你呢?你最想吃什么?”
“糕点,各式各样的美味糕点。”唉!真他妈的饿啊!
“对哟!麦片粥配上糕点一定好吃极了!可惜我不会做”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接着又昏睡过去。
到后来,两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昏沉沉中度过,有意识的时候也是被饿醒的。
“我们会死对不对?”
“有我在,你不会死的。”他安慰她。
“可是我好累,也好难受,我想我活不成了。”
“你当然得活,你还要见你的爸妈,你的情人还在等你,你还要请我喝你妈妈煮的麦片粥。”他鼓励她。
这小丫头在他怀里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恐怕撑不下去了,而自己呢?又能撑到几时?但他的求生意志不允许他放弃,他也不允许她放弃。
“对!我还没得到爸妈的原谅,我不可以死的。”她低喃。“我想听你唱歌。”
“好,我唱给你听。”嘴唇已干裂,嗓子早哑了,但他还是唱着走调的歌,像歌手那样认真的唱着。此刻他真的怀念小丫头中气十足的哭声,可悲的是她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宁雨昏昏沉沉的听着,歌声带她穿越高山、河流,带她飞向蓝天,她摸到了云彩,感觉自己会飞会跳,像精灵一样在天空中旋转再旋转。
突然间一个声音把她拉了下来,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却还是黑暗,永无止境的茫然。不,她要飞上蓝天,她要去与白云作伴,她不要黑暗。但那个力量好大,又把她硬扯了回来。
“小丫头!醒醒!外面有动静,有人来救我们了。醒醒!丫头!懊死的!你醒醒小丫头”
她好像又听到他的咒骂声,唉!警察应该以身作则,他怎么总说脏话呢?她无奈的笑了,接着失去所有的意识。
“宁雨!宁雨!回魂了!”
“呃!”她怔了下,看到同事吴宏杰的手在自己眼前摇动。
“宁雨,你又神游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是与男友私会吧!”吴宏杰笑着说。
“没有。”她的脸微微一红,实在弄不懂他怎么老爱调侃她。
看到她的红脸颊,他的笑容加深,把手中的资料夹递给她。
“这个案子已经结了,你把它归档吧。”
“好。”她接过资料夹。
“晚上有时间吗?我知道一家新开的餐厅,听说口味不错,我们去尝尝怎么样?”他诚挚的邀请她。
“对不起,我晚上有事。”她婉转的拒绝。
“哦!那没关系,改天好了。”他不介意的耸耸肩,转身离开。
不急!追女孩子要慢慢来,尤其是她那么害羞。在女权意识高张、女人要求性解放的今天,像她这样容易害羞的女孩几近绝迹,他并非大男人主义,但男人嘛!内心总有那么一点点那个,所以他不想追得太急,若吓跑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宁雨则松了口气,自从她调到这个分局与吴宏杰成了同事以后,他总是找各种理由约她出去,前几次她没有拒绝,只当他是同事,年轻人在一起玩玩应该不算什么。后来察觉出他的心意后,她便不再单独赴他的约会,她自己没有那个意思,但又不能当面拒绝,因为人家又没明确地说要追求,所以她也只好装胡涂了。
下班后,宁雨换上便装来到了市中心,这里是酒吧、ktv、舞厅的聚集处。
天并没有黑,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该从何找起呢?她再次看了一眼照片,照片上是个长相俏丽的女孩,一身蓝色的牛仔套装,飘逸的长发,大而媚的眼眸却并不失纯真,毕竟女孩才十五岁,叫张小嫚,是她朋友的表妹,前几天离家出走了。朋友让她帮忙,她已经拜托同事们,但三天了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忆起朋友那一脸焦急样,她实在不忍心。
“宁雨,你一定要帮帮忙,小嫚是舅舅、舅妈的心肝宝贝。这次若她出了什么事,舅舅、舅妈一定会伤心死。”安凤言又急又担心。
“别担心,没事的。”宁雨柔声安慰她。
安凤言的舅妈已经报了案,但想找一个存心逃家小女孩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小嫚平常跟我这个表姐最亲,这次她离家那么多天也没跟我联系,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若是被天啊!那她这辈子不是毁了吗?舅舅、舅妈四十岁才有她,平时就是太宠、太溺爱她,否则她也不会这么任性不懂事。宁雨,你千万不要笑话,小嫚就是被惯坏了。”
宁雨微微摇头。笑话她!怎么会呢?谁没年少轻狂过,自己中学时不也曾经闹脾气,也一样离家出走过,只是她在出走的途中发生天灾,从此改变了她的一生,否则她现在又怎会穿上这身女警制服呢?只是她的体质决定了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成为英姿飒爽的女警,只能坐在办公室内,做一些行政上的工作,毫无危险性可言。就算如此轻松的工作,她也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得到家人的同意。
宁雨拿着照片站在街头,事实上她并没有找人的经验,但朋友殷殷期盼的目光让她下定决心试一试,或许她运气好能够找到那个处在叛逆期的小女孩呢!
“对不起!请问你见过这个小女孩吗?”宁雨拿着照片向路上的行人打听。但问了许多人,他们都是摇头。
她毫不气馁的继续努力。“请问你见过咦!杨大哥!”她猛一抬头,见站在面前的人竟是杨浩林,有些惊讶。
杨浩林是警局的同事,又因为两家是世交,从小他就像哥哥一样疼她。他们不在一个部门,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所以她才会很吃惊竟然在这儿遇到他。
“你在找人?”他远远的便看到她站在路中间询问每个路过的行人,苍白的脸颊也因适才的一番忙碌变得微红,小而挺的俏鼻沁出星点的微汗,他蹙着眉有些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你不是内勤吗?什么时候也出来找人了?”
“我只是帮朋友的忙。”她忽然想到,杨大哥是局里有名的神探,那些大案子都难不倒他,找人这点小事一定手到擒来。“杨大哥,你能不能帮我找她?她失踪好几天,她的家人都要急疯了。”
杨浩林看了眼照片“就是她?”
“是,她是我好朋友的妹妹。”宁雨特别强调好朋友三个字,希望杨大哥看在她的面子上能帮忙。
“不是有专人负责吗?”
“我的同事是在寻找,可失踪的女孩又不只张小嫚一个人,我总不能要求同事们只找她啊!但我又不忍心看朋友那么着急,所以才利用下班时间到这儿碰碰运气,我听说她经常到这一带来玩,或许可以找得到。”
杨浩林仍沉着脸,在他看来,宁雨的身体状况要比找个翘家女孩重要得多。
“杨大哥帮帮忙嘛!”宁雨撒娇的央求道,精致的嘴角微微上扬,漾出天使的笑容,滢滢的水眸充满希冀的望着他。
杨浩林无奈的叹口气,这个宁雨,他从小就疼爱她,又怎么忍心拒绝呢!况且宁雨外表虽看起来乖巧温驯,但骨子里可是倔得很,下定决心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与其让她像瞎子似的在这儿白费力气,还不如由他接手。
“你这样是找不到的,现在的小表精得很,她若不想回家,你把这儿翻过来也没用。何况你那么大张旗鼓的询问,被她听到风声躲起来就更难找了。”
“那怎么办?”宁雨担忧不已。
“先别急,有个人能帮上忙。跟我来吧,他就住这附近。”
杨浩林带着宁雨拐到后街,在一个楼梯口前停下。“你在这儿等一会儿,他住二楼,我上去看看他方不方便。”说完他便跑上楼梯。
宁雨乖巧的站在楼梯口。
此时太阳早就下山,天上是淡阴的蓝,街道的灯也适时亮了起来。她觉得有些无聊,转身往楼上走去,在一楼与二楼的拐角处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靠!你当我是什么?这么急着敲门就为了让我找一个翘家小丫头,我还以为你老婆跟人跑了,你让我去抓奸夫呢!”李斯没好气的吼着。
宁雨皱起眉头,直觉不喜欢这个人。
“你找别人吧,我现在很忙。”他粗着嗓子直接轰人。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粗鲁?奇怪!杨大哥找的就是此人吗?她有些好奇的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看见那个人。比她想象的还要糟,上身打着赤膊,下身是灰色的短裤,光着大脚丫,阴着脸不耐的朝杨大哥吼着。
“宁雨过来。”杨浩林向她招手。
她安静的走到杨浩林身边,低垂着头,良好的教养让她无法直视光着上半身的男人。
李斯在看到她后,毫无预警的吹了声口哨,原本怒气冲冲的脸,一瞬间泛起微笑,双眼色色的望着她。“如果那位翘家的小丫头也长得跟她一样漂亮,我倒不介意帮帮忙。”他嘻皮笑脸的,还不时向她眨眨眼睛。
宁雨忘了脸红,怒目瞪视着他,脸上的嫌恶表情一点也不掩饰,她知道这样不礼貌,但看到他轻浮的笑容,她就是浑身不舒服。
李斯假装没看到,仍旧逗弄着她。“小妹妹多大年纪了,有没有男朋友啊?”
“李斯,别闹了!”杨浩林淡笑着打断他的话。与他相识这么多年,太了解他的个性了。“她可是女警喔!”杨浩林别有深意的提醒他。
果然!李斯在听到女警两个字时脸上笑容收敛了许多。“原来是巾帼不让须眉,失敬!失敬!”
宁雨抬高下巴,下意识的挺挺胸。意思是:怎么样?怕了吧!小混混!
“唉!可惜了,弱质纤纤!”他无限惋惜的道,但随后说出的话却让宁雨的脸红似关公。“你的胸脯再怎么挺,也不会超过b罩杯,不过倒是十分省布。”
“你”宁雨又羞又气,指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本来就不善言词,骂人的话就更不会说了。
“别生气,他只是跟你开玩笑。”杨浩林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并瞪了李斯一眼,警告他别玩过分了,交情归交情,宁雨可是他最疼爱的小妹妹,不容他玩得太过火。
“斯!怎么那么久啊?”柔媚的嗓音突然自屋内响起,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从屋里走出来,双臂抱住李斯的腰,下巴抵着他的肩头看向他们。
“怎么,等不急了?”李斯戏谑的笑着,转首在女人脸上亲了一下。
他们两人暧昧的举止,傻子也能猜出他们话中的涵义,何况宁雨只是单纯并不傻,她的脸更红了,厌恶的握紧拳头。怪不得刚才他会对杨大哥吼,原来他真的很忙,她心中对他的嫌恶感更深了。龌龊的男人!
李斯忽然放开那个女人,轻佻的表情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转头对杨浩林说:
“那女孩多大年龄?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宁雨被他快速的变脸弄得一怔,她眼花了吗?
杨浩林倒是见怪不怪。“宁雨,告诉他吧!”
宁雨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吊儿郎当、一脸色相的家伙能找到人,但杨浩林在一旁催促,她只得不情愿的道:“叫张小嫚,十五岁,这是照片。”
李斯接过照片看了两眼,又还给她“等我找到再通知你们。”说完他拥着那个女人走进屋,毫无预警的,砰的一声将两人关在门外。
宁雨气得跺脚,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她从未遇到过这么没礼貌的人!
“你别介意。”杨浩林道。
“怎么会介意呢?我不会跟小混混一般见识。”事实上她气得直想砸门。
“其实他并非你看到的这么轻浮。”杨浩林试着解释“我跟他认识很久了,他这个人很讲义气,也有正义感,不是你认为的流氓混混,他只是比较会开玩笑而已。”
宁雨僵硬的点点头,内心却在唱反调,他若是好人,那这世上多半的人都成菩萨了。现在她终于明白家人为什么不让她执外勤,若是遇到像他那么恶劣的人,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杨浩林了然的笑笑,没再解释什么,拍拍她的肩膀。“走吧!”
真正大好大恶之人岂能轻易让人看出来?但他还是喜欢宁雨的这份纯真,永远的黑白分明,他就像她的家人般保护着她。不过李斯今天的行为的确有点怪!
两人走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送你回家,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他既然答应了帮忙,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好。”她假装乖巧的点点头。杨大哥要她别插手,但她可以偷偷做嘛!
她实在不相信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能找到人,他根本就是在敷衍,哪有人看了一眼照片就能记住的,他以为他是谁?过目不忘吗?
她明白杨大哥为了办案会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只是弄不懂一本正经的杨大哥怎会那么相信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