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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说实话，我还没有一个机会能完全来证明自己的独立。那就是一个人的自由旅行。
旅行是一种更换环境的思索，是沿着另一个角度的视野，更是生命中的一项重要内容。不论你想证明你有着什么样的想法，还是有着什么样的目标，行走与读书一样，都是一种人生的充实。人们在很多时候声明自己是为着自己活着的，是为了证明生命的存在来这个世界上留一些足迹和印痕的。其实，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胆怯的呐喊罢了。你的高声尖叫又能证明些什么？证明了又能印证了什么？所有的这一切其实都是苍白的一种虚假而已。
那是一个有着美丽风光的原始小村，是一个有着为数不多的图瓦人住着的地方。老实说，我是自己的要求下乡到村参加扶贫的，而且在一个心情真的不太好的时候，在别人认为我脑子里有水，水多到能养鱼程度的情况下，并背着行李到了的那个最偏远的村庄。
也就是在这里，我才真切地感受到安静是个什么样的滋味，简单是个什么样的程度。那里的村民安于衣食，世代相传，一直生活在这条有着河流、有着美丽风景的深山大峡谷里。
那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有着规律：早晨随着牛马的出圈，人们懒洋洋地起床开始一天的事情，中午，随着牛马的回圈，人们铺开木桌开始丰盛的午餐，就是那种有着干馕、酥油和奶茶的那种，一餐后便于工作沉入昏昏的午睡中；晚上，当牛马再次一路小跑颠着肥大的屁股回到木圈时，一天的事情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蓝色的炊烟从尖顶的小木屋上日复一日地直直升起。
牛马的精明和聪明，已成为人类的准确钟点，人的生命就这样被时间的手牵得东倒西歪。
我总以为这可能就是针对城市的急骤生活的拥护，命运让我服下的一帖良药了。
二
也就是在这种时光慵懒的状态下，我们不经意地认识了你们。
你们从入我的镜头开始，我们双方，四个不同的人，好像被一种命运的力量和一双看不见的大手，不由自主地推着、搡着、赶着，像守候一句隔世的诺言，渐趋渐近地如簇拥的草一般挤在了一起。你们从西部的一个大都市里像二头饥饿的母牛扑向草堆一样扑向这里，在水汽般淡淡的微笑里，透过薄薄的烟雾，好像带来了一丝丝雨水般的伤感或忧郁的清凉，在并不坚强的双肩里，好像负背着一种时光与生活的重任。你们那份简单的行李里，每条皱褶里都仿佛捆绑着一个破碎的月光。你们经过长途的跋涉，终于找到了这个能让你们能缝缝补补、安心疗养的地方。
这个时候的你们，真的不像是一般意义上的旅游，因为旅游真的不是你们这个样子的，而是急匆匆、忙碌碌、火热热和傻乎乎的那种被人驱使的奔波。与你们的接触里，我闻到一种不是旅游的气味，而是一种结束流浪的渴望。那种背负着网状的沉重生活，在毫无目标的死寂里疲劳奔波的生活，总是让人爆发一次燃烧的欲望。刘姐的目标可能是解开长期的束缚，用自己的手和力量，大胆地要结束一种压抑的平庸和死寂，她是伴随着军号红旗走过激情与燃烧岁月的人，结伴小七大胆出疆，来到这片辽阔的大地上，去选择这样的过程，就是对蹉跎的生命而给予自己青春的最大补偿；随同的小七妹妹，自幼生长在一个传统的家庭，是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而她的父母只给了她一个人生的序号，小七。我总觉得，在一种文化的冰冷背后，她选择自己的脚步来到这里，可能不仅仅只是一种单纯的寻找了，而是充当了一位“没心没肝”的家伙。她陪着刘姐一起，一定有着同样的原因。她会在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之后，用温热的舌尖和冰凉的手，对自己的过去、对生活的不公、对悲凉和孤寂的心情，进行着一种野狼式的自我疗伤。
她们结伴一起，在这里找到了一种平静而简单的内容，好像在对照着这项内容一步步重新丈量走过的道路。她们相互一起，在这里寻求着一种自我的安慰，做一个凡人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长期的思想压抑、沉重的精神束缚，传统的生活定式，不能不使她们需要一种天野之火的燃烧，一腔打碎闸门的完全渲泻，一种冲破坚冰而淋漓尽致的喷涌。
她们爱上这个安静的小村庄，自然有着自己充分的理由；其实理由对于一个需要它的人来说，在萌芽期间已早已在春风中变得无足轻重了。人为什么要在理由中生存呢？理由真的能成为生活的借口吗？小小的禾木村，就是在这样的星光之下，灿烂而美丽的走过了几百年的沧桑岁月，它不会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变得多了些什么；小小的村落仍旧在飘动的吠声和哞叫中，牵着时光的手悠闲地观看着流淌的小河、摇晃的丛林、大腹便便的畜群。那些古老的车路、朽木的栅栏、光滑的日子，一天一天唱着自己的民谣，在有你无你的日子里，依旧不变地填满了每一个不同的季节。
三
我们每个活着的人，都在背驮着永恒的悲凉中，做一次永远没有回身机会的人生流浪。也许在某一个机会里，当我们在自己寻找的地方，回过头来，翻一遍自己的日子，会有一段静下心来，理一理曾经的岁月。或者重新开始，或者遗忘一切，这是让人类在“格式化”的痛快里，轻松上路，减负前进的一个好法子。
人们常常说，有一种东西叫生命的历练。
我觉得忘记过去和重新开始在一定程度上，都可归结为生命的历练。快乐的内容却少有长期保留的痕迹，而痛苦的事情总能让人铭心刻骨地想完一生。因此，把自己悲伤的心情放在一个有着阳光的草地上哂哂，漂在雪水里浸浸，从一定的意义上不能不是一件“赛翁失马”的快乐。在我们的目光里，她们如同一对执着而笨拙地可爱农妇，在禾木这个有着家味和温暖气息的地方，解开装束，抖开包袱、搬出家什、放松心情，像模像样地开始了清洗、换晒被褥工作。看到这里的时候，请两位来自大学的老师别生气，我不是在埋汰你们，而是以实事求是的态度，表达我心底里对你们当时情形的理解和判断，也同时表达我对你们由衷的敬佩。
英雄惺惺惜英雄，在一个成吉思汗路过和住过的小村庄，我们不能不受这种大英雄的传染，从而使你们和我们一层层地、共同地成为每一个人自己的英雄。我也算是一个从城市的混水深处被挤出来独步上岸的人，能够有缘份在这种阳光的地方、这种心情的围墙内、这种一碧如洗的草原上，与你们结识成为朋友、成为哥们，不能不算是人生的一大幸福的事情。
对于男人与女人之间，世俗评判的标准观点真的很唯一。但就是在这片让晕眩的地方，就是在这种浓郁的氛围里，真的产生了世界上的“唯二“说法。尽管这种说法带给山外的人类群体而言是那样的异类、那样地让人费解、那样的如梦如诗。
我们的小七毫不含糊，在大碗大碗奶酒的鼓舞下，显出她率直的可爱。她敢对着阳光、对着灿烂的星光毫无顾虑地说：到这里来，就是上帝让人与自然“圆房“的，就像一位经过轰轰烈烈初恋和爱情的女人，经过漫长的过程，到这儿，就该结婚。刘姐把持着自己的稳重，情不由已而不能不这样总结：人就是人，谁能抗拒美丽的事物，自然而然的事，就是水到渠成。小叶说的有些“文化”味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份。
娘的！我还说什么？人是老天定的，事是神让做的！我以一个农民的态度，收获并总结着。
四
在禾木，你会感受着生命历练的过程，它一寸寸地接近你，它一次次亲吻你，却一次次撕咬你，一次次展开四肢的你，让你有着腾起翅膀的快乐。它们时而如一只温顺的兔子，时而又是一只残忍的野狼，因为它的柔情，让你感受一次次抛起的快乐；因为它的疼痛，又让你在感受碎片的支离中，越出围栏，迈向野性的田野而产生四顾无敌的快乐。
一种东西，是你寻找很久而几乎绝望时会突然出现；一种鲜活，是你在几乎忘记自己之后的飘然而至，这就是人生对你的历练，也是生命对你的绻顾。你如同一枝行走的花朵，带着晶莹的露珠，在美丽的草棵间如梦般地飘浮。
我承认，在生命即将变得得苍老之际，你会怀念一种被闪电击穿的淋漓；
因为只有经过巨大的痉挛，才能让清醒的伤痛意识对你微笑。因为只是生活的某一细节才能感动你内心柔软的关节，而不是每个经历过的生活全部。
说到这里，我才隐约地明白一个道理，这个道理很简单：其实，生命都会让在我们服下一帖良药的同时，让快乐的王子和公主，在白发苍苍里成为一个苦涩的引子。
五
写到了这儿时候，你们的足迹仍旧在新疆的大地上展示着行走的快乐，穿越天山的窗口，追赶着漫天的沙尘、脚踏着泥石水流。你们改变了初始的状态，正以探险的精神面貌，触摸着胡杨树的坚硬，历练着自己玫瑰花一样的歌声。
当半个月亮爬上山坡的时候，你们是否会坐在荒野的岩石上，把一束美丽的鲜花送给自己？
我想你们一定会让这样的情节出现，生命欢笑也会在适当的季节，把一束美丽的花簇，整齐而鲜润地摆放在你们睡去的门前，等待你们开门的那一瞬惊喜。
淡淡如水的夜色，漫过了苦难的长堤，它的身后是那样的幽香。
二六年八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