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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摸清情况之前就贸然动手,真的很危险。” 詹台意有所指,“你我收人钱财自然要拼尽全力,但前提总是要保卫自己的安全。万一道法不精准备不足失了手,没准还要连累别人来救。”
一场风波算是终于告一段落,可小张的下落却依然没有消息。
詹台先回了朱红门小院,一进门就摊在了童道婆榻前的青砖上:“昨晚一晚没睡,让我歇会儿先。”
火炉一般的夏天,他身下的青砖却凉得}人,詹台翻成一个大字将四肢都贴了上去,通体都觉得清爽。
一觉睡到日暮,詹台起身只觉得头发沉,愣愣坐了几分钟才抬头看着童道婆说:“黑犬牙找到了,河妖也已经现身。千厮门大桥下驻了一只龙子蚣蝮,河妖估计会填了它的肚子。”
童道婆半睁着眼睛看他,一言不发。
她一贯是这个样子,他一直也都知道。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詹台怒从心中来,忍不住发脾气:“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就指望着耍我玩呢!”
话音还没落,就被一阵狂风给掀去了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童道婆砰的一声甩上房门,声音嘶哑:“早与你说了,失踪案与你无关,不要多管闲事。”
“莫要吃了瘪,再来我这里发癫。”
詹台愤愤:“那你引我去找黑犬牙干嘛?白白浪费我的时间!”
童道婆沉默片刻,终于说:“河妖祭龙子,做成了,与你有大功德。”
詹台将院门一甩,难得流露出些少年的叛逆。童道婆不知道小张的下落,却算准了蚣蝮出没的雷雨天,指望着詹台阴差阳错拔掉黑犬牙,放出河妖,又将河妖喂了龙子蚣蝮,刚好做出一件“河妖祭龙子”的功德。
她虽然是为了他好,詹台却怒意难消,心里知道自己是把对方岚的怒火转嫁到了童道婆身上,却拉不下脸来给她道歉,想了一圈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干脆直奔老白的老窝,连着几天赖在他家。
一周的时间,詹台没有听到方岚一丝半点的消息。
却在礼拜六的上午,接到了小张家属的电话。
“什么?!小张找到了?”詹台大吃一惊,“在哪里找到的?怎么找到的?”
小张的失踪,原来的的确确和詹台最开始推论的那样,和妖魔鬼怪无关。
他一丢那么多天,不是去了别处,是被传销组织控制了起来,手机身份证统统没收,压在房间里“洗脑上课”,每顿饭给俩馒头,浑身上下都被蚊子咬满了包。
“那天晚上也是巧,他散步散到了小巷子里,正好遇到了传销来接人的面包车。他好奇嘛,凑到跟前去做吃瓜群众,哪知人家抬眼一看到他,诶,这还有个目击证人!得了,一并抓去吧!”
“吃瓜群众变成了别人吃的瓜,很是吃了一顿苦头。好在上天眷顾,性命无忧。”
家属如释重负,詹台也真情实感地替家属开心。
自来失踪的案件那么多,能得到一家团圆的美满结局少儿又少,实在是值得庆贺的一件喜事。
小张的家属说着说着,语气却渐渐迟涩,欲言又止两三次后,詹台立刻机警地反应过来:“小张既然是自己回来的,那之前收您的报酬自然算不得数。这段时间你们一家想必花费开销巨大,你给我个银行卡号,我把收您的钱退回去,就当给您包个红包,庆贺您一家团聚了。“
家属连连摇头,极是不好意思:“詹大师为我们忙前忙后,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小张能够回来,还是多亏了陆道长。”
詹台敏感:“陆道长?哪个陆道长?”
家属答:“就是我们见面那天一起吃饭的陆幼卿,陆道长啊!”
“我家小张能够回来,多亏她日夜在失踪地点附近蹲守。陆道长生得出众,还真引起了附近传销同伙的注意,上前来搭话。”
“陆道长聪明,扮成我的身份,装成寻找失踪丈夫的焦急妻子。传销同伙心中一喜,脱口就将小张的身貌特征说得八九不离十,想一并诱惑陆道长上钩。”
詹台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方岚还有这般胆量,敢去传销组织里面当卧底。
“后来呢?”詹台脱口问出。
家属却说得吞吞吐吐:“受了点伤。听说你们二位之前曾有合作,想请詹道长与我们一起去探望一下。”
方岚伤得并不算重,半躺在病床上,右手打了石膏,脸颊上还有些擦伤。
家属感恩戴德,恨不得一进门就给她跪下。方岚眼波一转瞥见他,滴溜溜一转。詹台立刻知机,连忙把家属扶了起来。
家属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詹台先还在旁边老老实实听着,渐渐却有些坐不住。
此时四人在座,家属将她夸赞上天,愈发显得他格外无用。
方岚倒好,又端出初见时深不可测的架子,谨小慎微,半个字也不多说。
装,你接着装!明明是个大嘴巴的话痨,让你装没舌头的□□。詹台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立刻被方岚注意到。
她也不生气,唇边噙了一抹笑,说出的话却异常刺耳,语调虽然格外温柔,话里话外都在揽功,还暗暗讽刺他无功受禄不知羞耻:“有的时候也感慨世道不公,做事的都躺在医院,拿钱的却在外面逍遥。”
难怪啊!难怪非要喊他来探望她!
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他!
家属渐渐听出言外之意,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半晌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要开口给她报酬。
詹台哪里会让家属开口,脸上发着烫,从牙缝里挤出字来,说要把家属给自己的钱转给她。
家属还在客气说这哪里好意思,方岚却先笑得像只贼狐狸,点点小巧圆润的下巴说:“支付宝转账也可以。”
临告别前,她还拿他找到的黑犬牙做顺水人情:“詹大师也不能说是一点用都没有。喏,他好歹找到一只黑犬牙,以后给小张佩戴在身上,也好辟邪驱魔,逢凶化吉。”
说完,葱管一样的手指点点詹台,说:“詹法师,黑犬牙呢?”
这一次捉弄,方岚心中愤懑的不平之意终于消解些许。
她其实也知道,何兴莉的死是一场意外,凶手已经伏诛,实在怪不得詹台。
可是每当她回忆起那个漆黑的夜晚,圆圆脸蛋的何兴莉吃完麻辣烫,与詹台挥手告别之后,无辜惨死在离家百米远的小巷中,就禁不住地愤怒。
她那阵子为了查案,几乎日日跟随何兴莉左右,唯独,唯独缺了何兴莉与詹台出去的那一晚。
也是出事的那一晚。
说是气詹台,其实说到底,都是气自己。
她不过是,把对自己的懊恼之意,转嫁到了他的身上而已。
方岚轻轻叹息。这一次之后,阳关道独木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