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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之下,一千余名太平新军手执火把静静的站立在皎洁的月光之下,他们手中的武器驳杂不堪,镰刀、锄头、苦竹枪都有,甚至有些人手中拿的是石头和木棍,只有少数人手中有些大刀和长矛。
这些大刀和长矛都是茶陵和攸县府库内找到的,上面都是锈迹斑斑,本来还有数十副弓箭的,但不少弓身、弓弦早已经朽坏,一拉弓就断成两截,所以很多太平新军还是用自己找到的武器。这也看出湖南各地多年没有经历战乱,清廷武备废弛至极。
苏冀紧紧捏着手中的一根木棒,只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是汗水,但看了看身边的李以文和一众同伴都是手持火把站在自己身侧,心中就觉得说不出的安宁。
忽听一阵击鼓之声传来,只见队列的左翼数十骑飞驰而出,当先一名骑士坦赤着上身,虬扎的肌肉坟起,一面巨大的杏黄旗在他手中仿如无物!
李以文低声喝道:“大家伙打起精神来,奉天诛妖旗来了!”
苏冀和一众新军都是心中一凛,抬眼看去,只见这面巨大的杏黄旗上面几个鲜红的大字甚是醒目,苏冀识不得字,低声问道:“李大哥,上面写了什么?”
李以文面色肃穆,高昂着头甚是笃定的说道:“上面写着奉天诛妖、斩邪留正!这是咱们天王的手书!清妖看到这面大旗都是望风而逃的!”
这名擎旗手身后跟着八名护旗兵,八名护旗兵各执一面大旗,一起奔至阵列中央站定,虽然只有九骑,但气势骇人,让一众新军看得轰然叫好起来。这些新军还是没能脱离百姓的本色,还道他们在看戏码,看到好处便叫起好来,引来阵列中太平军老兵的一阵呵斥,众人这才安静下去。
跟着九骑之后又有十余骑飞驰而来,当先一人黄头巾黄色长袍红色的披风,身后一名旗手擎旗跟随,手中的方形黄绸大旗猎猎作响,那黄绸大旗镶着白边,上面的红字更多。
苏冀低声问道:“李大哥,这人是谁啊?”
李以文低声斥道:“这位就是我们天国的西王殿下,旗上面写着的是天平天国右弼又正军师西王萧!”
苏冀眼前一亮,踮起脚来,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西王萧朝贵的面目,但始终是天色黑暗,天上的月光虽好,始终还是看不清楚。
“兄弟们!我便是天平天国右弼又正军师西王萧朝贵!”只见那黄头巾的大汉带着十余骑来到杏黄诛妖旗之前,大声喝道:“前面就是醴陵县城,攻取这里,咱们今晚就能在城里过夜!攻城掠地,就要和清妖干上一仗了,你们害怕吗?!”
阵列中的太平军两百名牌刀手一起呐喊道:“不怕!不怕!”听到这整齐划一的呐喊声,一众太平新军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呐喊起来。
苏冀只觉得胸口热血沸腾,忍不住高举着木棍跟着李以文一起呐喊起来。
只见西王萧朝贵拔出腰间大刀来,太平军牌刀手们立时住了口,太平新军的呐喊声也跟着小了下去。
月光下幽寒的大刀高举起来,萧朝贵哈哈大笑道:“你们也不用说违心的话,上阵厮杀谁他娘的都怕,没人会不怕的!你们一定会想这些当官的,只会派我们这些新军打头阵,定是没把咱们当自己人,想派咱们上去送死!真他娘的倒霉!”
一句骂娘的话语出口,太平新军都是一阵低声哄笑起来,萧朝贵跟着厉声又喝道:“我萧朝贵告诉你们,自从你们投入太平那一刻起,咱们就是兄弟,就是一家人,我萧朝贵信任你们,才会亲自带着你们打头阵,我萧朝贵也绝对不会拿兄弟的性命去冒险!所以请放心将命交给我!我萧朝贵会亲自带你们攻下清妖的城池!跟着我的大旗,清妖自然不战自溃!歹当为!随我冲!”
萧朝贵一句广西土话出口,身后大旗招展之间,太平军牌刀手和太平新军一起发出了嘶声的呐喊声来,萧朝贵的话的确让人热血澎湃,开始跟随着萧朝贵的大旗向前冲去。千余人手执火把,密密麻麻的火头往醴陵城直冲而去。
押后的太平军阵中,太平军骁将吉文元诧异的说道:“想不到西王粗中有细,亲自带新军打头阵,一来壮壮新军的声威胆色,二来让新军对西王他可是绝对的信服了。”
曾水源皱眉道:“攸县清妖逃散,兵不血刃的拿下,这醴陵只怕就不这么好打了。”
吉文元摇头笑道:“曾兄弟未免太高看清妖了,一路行来清妖何曾有过像样的阵仗?而且我猜想西王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让新军出阵的,咱们也跟上准备进城吧。”
曾水源有些愕然的看着吉文元,望着隐入黑暗中的那面西王大旗,心中暗道:“难道你连醴陵清妖强弱都能算到?”
果然如同吉文元所料,千余太平新军明火执仗的冲到醴陵城下,只有两人高的矮小土城墙上头空无一人,不少新军直接搭着人墙往上头爬,等到弄开城门之后,太平新军欢呼着冲入城内。醴陵果然没有清军把守,攻城变成了简单的翻墙入城仪式。
当太平新军占据城头呐喊欢呼之时,他们开始笃信西王萧朝贵的威名,清妖真的害怕萧朝贵的旗号,跟着他打仗准没错!
入城之后萧朝贵急命新军中的牌刀手约束人马,号令全军不可扰民,命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朱锡昆领着太平军分别接管四门,自己领着新军径直往醴陵府衙而去。
到了府衙,只拿获几个老弱的官差衙役,询问之下才得知醴陵拔贡知县栗国善闻长毛贼至,早避至省城长沙去了,醴陵城内的兵勇早已逃散。
占据府衙、府库等地之后,萧朝贵命人仔细搜查了府库和府衙,但所获甚少,粟国善这个清妖倒是聪明,一早将府库搬空,解着钱粮运到省城,美其名曰解粮到省城助守,这样就避过了长毛贼的刀锋,而且就算清廷追究起来,也不至于被杀头了。
最后只在武备库中找到一批兵刃,还是腐朽的大刀长矛,但好歹解决了一些新军武器的问题。
没找到钱粮、武器,西王萧朝贵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起来,揪过一名府衙官差逼问起城中可有旗人大户来,那衙役早就尿湿了裤裆,结结巴巴的交代了一清二楚。
萧朝贵不再客气,喝命唐二牛将这几个衙役关到监牢里去,跟着命李左车带着人马去找城中的旗人大户取钱粮去。吩咐完后,他独自一人在府衙大堂明镜高悬的匾额下生者闷气。
这萧朝贵其实便是被富家子萧云贵占据了身体,他依稀记得写论文时看过资料,醴陵城太平军也是不战而下的,所以才大着胆子带一群未经训练的泥腿子黑夜攻城,果然一举成功,让新军有了些自信和胆气,更让新军都觉得他西王萧朝贵便是威名素著,跟着他准没错。
没找到钱粮和武器让萧云贵郁闷不已,多了一千多号人跟着自己混饭吃,而攻破茶陵、攸县等地所获都不多,在醴陵更是没有取到一粒粮食,所以萧云贵才发起狠来,开始向城中的旗人大户下手,因为他们也是清妖,对他们动手太平军是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抽了一袋烟后,堂下却吵闹起来,只见唐二牛带着十余名蓬头垢面的汉子走上堂来,只见唐二牛面带喜色的上前道:“殿下,我带人去监牢关押那几个衙役,却在监牢救出一帮人来,其中一个还是咱们的老相识。”
只见一个肥胖的身躯上前来哭拜在地,一听此人口音,萧云贵便认出来,此人不就是茶陵的那个厨子周兆耀么?
只听他哭诉道:“王爷,多亏你们来了,否则小人便会饿死在牢中了。”
萧云贵有些惊喜,这厨子还是挺有趣的,当下起身下阶来扶起他问道:“你怎么会在此处?”
周兆耀哭丧着脸道:“小人当夜出城之后就连夜北上想取道醴陵到浏阳的乡下亲戚家暂避,不想到了醴陵,把城门的几个丘八见到我身上带的几件贵重古董瓷器,硬是诬陷小人是长毛的探子,夺了东西不说,还将小人打入了大牢里去,说是明日就要斩首了,好在王爷救了小人一命啊。”
萧云贵轻叹一声,想不到清军官兵军纪败坏如斯,杀良冒功在他们看来是寻常事,这老周也挺倒霉的,究其原因还是财物露白惹的祸事,当下安慰了几句后看着周兆耀身后十几人问道:“这几位又是何人?”
周兆耀擦了擦眼泪道:“王爷,既然你救了小人,小人也不再隐瞒了,其实小人乃是湖南之地袍哥会的人,这些人都是我们袍哥会在醴陵的兄弟,被清狗抓来的,清狗知县粟国善前些日子说是要绥靖地方,生怕各地帮会响应太平,所以要肃清帮会乱贼,就把咱们袍哥会的十几个头领抓捕下狱,幸得西王相救,咱们就来一起拜谢西王救命之恩了。”
萧云贵瞪圆了眼睛,袍哥会是什么东西?天地会他是知道的,但这袍哥会他倒是没听说过,难道还有泡妹会不成?他不知道这袍哥会是四川哥老会的另一个称谓,哥老会和天地会、青帮是并称清末三大帮会的秘密帮会之一。
虽然不知道,但他脸上还是笑得像麻花似的抱拳和那十几个人见礼,跟着问起袍哥会有多少,是否愿意投效之时,那周兆耀拉过一名四十余岁的爱小汉子道:“王爷,这位是我们醴陵袍哥会的舵把子,川人何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