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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急火攻心,她素来见不得慕君尧母子过得舒坦,她在将军府本就是个庶女,虽然头上只有嫡兄没有嫡姐,在府里也受疼宠,但嫡庶有别,个中的酸涩苦咸唯有她这局中人明知。
她用尽手段得来慕太师的专宠,逼死正室,又收买下人诬陷慕君尧,终使得正房一夕覆灭,本以为好日子终于来临,不想慕君尧竟出人意料地回了府。
被人压了一时可忍,可被相同的人压一辈子就叫她一个自小熟读兵法的将门女子无法忍气吞声。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她只是个妇道人家,所能算计的不过是后宅内事,若论插手爱子的前程和功名,她一个后宅内妇根本无能为力。
慕成尧上前一步环住方氏颤抖的肩膀,眉心慢慢蹙起一道深渊。慕君尧今日回府时云淡风轻的神态历历在目,如同一道永不愈合的疤痕横亘在他的心口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出身卑微,若有慕君尧在京城一日,太师府嫡子的光芒便只由他一人独占。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度换上深浅难测的笑容:“娘无须介怀慕君尧,我们能治得他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六品侍诏官职已是儿子囊中之物,同他慕君尧再无半点干系。娘难道忘了,我们这边还有朝中不少将领的支持,慕君尧的外祖家只是个纂史的文官,成不了什么气候。”
慕成尧似笑非笑替方氏扶住有些歪斜的发簪,低头沉思片刻又续道:“至于他同安王府联姻之事……听说那安王府的小郡主性子娇纵张扬,从不屑正眼看待京中负有盛名的名流世家子弟。娘看看,如今的慕君尧身子已经坏了,还有什么家底能比得过这些身体康健、仪表堂堂的世家子?”
方氏破涕为笑:“你这孩子的腹中尽是这些歪理,”她使唤屋里的丫鬟将慕成尧推出门外,“你爹即刻回府,你务必仔细着点,别被那灾星抢了风头。”
谢嫣在新院子里也没闲着,她初跟随慕君尧一同回府,对府内侍女小厮的品性一无所知,不会轻易让他们侍奉。
好在他们还带回来一个王香,这姑娘心眼不坏就是整日爱做飞上枝头的美梦,让人偶尔有点啼笑皆非。
这处院落较为偏僻,却还有个雅致的名字,唤作“馥梅苑”。
馥梅苑里的陈设简单,除了博古架、紫檀木桌和拔步床外再无别的摆件,故而洒扫起来并不费神。
不大的院子正中还凿了口井,谢嫣寻来木桶,放绳子打上两桶干净的井水,又踮脚取下博古架上积了层薄灰的鸡毛掸子,分给王香一根,两个人脚不沾地地忙活起来。
灰尘在夕阳的投射下仿佛镀了层金灿灿的光,这团浮动的金光无声笼罩在被擦拭一新的拔步床上,照得拔步床熠熠生辉。
谢嫣不经意间被漫天飞舞的粉尘呛得咳嗽不止,她掸了掸鸡毛上的灰正要弯腰继续打扫,手背却被人轻轻拢住。
慕君尧已换上管家送来的锦袍,轻软料子上的纹饰栩栩如生,他温润如玉的侧脸逆着光,矜淡的眸子一瞬不瞬瞧她,以命令的语气启唇道:“你歇会儿,我来。”
她的手在他轻缓语调中不受控制地松开,竹质的手柄瞬间落入他的掌心,他修长的五指稳稳接住,这画面宛如一颗星辰坠入海洋,斑驳金色被温凉海水层层叠叠淹没起来,美好得令谢嫣顿时有些窒息。
她下意识跳起来伸手去抢:“大少爷的身子还需将养,触到这些尘土只怕会催发旧疾,还是让奴婢……”
慕君尧抬高了手中的掸子,她心不在焉一个不察撞上去,发髻上做工粗糙的木簪直直磕到慕君尧的颌角。
这番冲劲对于身子单薄的慕君尧而言显然有些过大,他没站稳脚跟前还虚虚托了一把谢嫣的腰,这下连人带谢嫣失去依仗地向后急速倒去,多亏后面还有一张床榻垫背,否则慕君尧定被她撞得半天起不来。
谢嫣一头扎进慕君尧的胸口,随着他一声沉沉的闷哼,木簪不堪重负终于断成令人叹惋的两截,她满头发丝滑落下来,如夜幕上浩瀚的星河,迢迢铺了满床。
慕君尧一张脸枕在她如云发丝里,目光旖旎迷离,下巴中央处一点通红,他的手臂牢牢抱住谢嫣的腰,手心灼热的温度隔着衣料烙上她的肌肤。
两人所着皆是薄衣,眼下挨得又这般近,谢嫣甚至能听见他左胸处掷地有声的心跳。
身后蓦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惊叫,他们之间那点不可言传的气氛霎时一扫而空,谢嫣被这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拉回思绪,她毫不拖泥带水地爬起来,还扶了慕君尧一把。
身后的王香双目圆瞪:“嫣红你趴在少爷的身上做什么”
谢嫣装傻充愣不予理睬,惶恐不安地望向慕君尧,急切询问道:“少爷可是被奴婢撞伤了?”
“无碍,”慕君尧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领口,眼神示意她坐下休息,自己则拿起抹布和掸子细致地擦过每一处落满脏污的角落,“自出田庄以来,嫣儿你一直为我操心,如今回了太师府,府内粗使仆从众多,凡事不需亲为,好好休养便是。”
慕君尧如此坚持,谢嫣也不好推脱。王香心中憋了话,干活时闷闷不乐,不曾开口理会她。
前院的嬷嬷传话请他们去正厅用膳时,天边的晚霞也收尽了朱光,谢嫣低首侍立于慕君尧身后,规规矩矩抬步入内。
厅内的楹联边摆放着高大绿植,身形丰硕的慕太师相貌生得粗犷豪迈,紫棠色面皮上嵌了对铮铮虎目,看上去不大像文官,倒很有几分武将的风姿。
慕君尧疾趋至正厅,拂袖叩首行了个大礼,“不孝子拜见父亲,望父亲四季康泰,岁岁长安。”
慕太师眼瞅着足边许久未见的长子,虎目一眨竟泛下几滴泪水,哽咽道:“我儿……我儿终于回来了……”
谢嫣潸然泪下看着这对“父慈子孝”的世家父子,心中却对此视如蔽屣。若不是她明白其中关节,只怕也同那些不知人情世故的下人一般,被慕太师的虚情假意蒙骗了去。
如果慕太师对待慕君尧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亲情,也不会轻易听信方氏的枕头风将他送去田庄由他自生自灭,更不会在这一年内对他不闻不问,甚至把原本属于慕君尧的官职私自拱手相送给慕成尧。
觥筹交错与玉盘珍馐亦不能掩盖慕君尧和慕太师之间的貌合神离,主子用膳只用一个婆子伺候布菜,其余的丫鬟都候在正厅外待命。
谢嫣不认得这些脸生的姑娘,和她们也谈不到一起,她们彼此间都熟稔至斯,在外候着无事可做,不知是哪个带的头,细声细语嗑起主子们的闲话,无故令她的双耳也受了一回熏陶。
“昨儿个我听我们姨娘和太太说起二少爷的婚事,二少爷再过几月就是弱冠年纪,这婚事都要上着点心,不过说了几家,太太都不太满意。”
“哪能满意,大少爷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可是安王府的郡主,二少爷既是嫡子的身份又有官职傍身,随便娶个官家女子都算吃亏,莫说太太,便是我也是不依的。”
“嗤,你不依什么不依,二少爷娶不到妻难不成还能抬你做姨娘?贪心不足蛇吞象,仔细被太太一顿板子发卖出府!”
据谢嫣所知,慕成尧一早就生了夺妻的心思,男人一辈子最不能容忍两样东西被染指,一是妻妾二是江山。
夺人江山灭人官路是打脸,染指妻妾则是蹬鼻子上脸。
慕成尧是何等自负、何等居心叵测的伪君子,在他眼里就没有人伦道义这四个字,只要有能让慕君尧一蹶不振的法子,无论后果,他绝不放弃尝试。
饭食用完,谢嫣跟着厨房里的婆妇进去收拾,太师接过方氏递到手里的香片,捻起瓷盖呷一口茶,温和慈祥地看着慕君尧,意味深长道:“今日与安亲王议事,他得知你已回京的消息特意向为父打探了你的事……君尧,你已到了成婚的时候,可有什么话要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君尧的亲事但凭父亲大人做主。”慕君尧面容一派波澜不惊,像是对太师接下来的话早有准备,他眼风甚至扫了谢嫣一眼,目光中蕴含的沉思不言而喻。
谢嫣目睹这一幕,心头隐隐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若是太师应允慕君尧的亲事,必不会如此反问他。他如此态度,分明是……
仿佛是为了佐证她所想不假,慕太师清了清嗓子,闭目养神须臾再次开口:“你染过瘟疫,安亲王担忧你这旧疾会过给郡主伤了她的身子,便有些犹豫。但为使太师府与安王府不生嫌隙,决定让你二弟娶小郡主为妻……君尧,你可有异议?”
不知为何,听到父亲开口说这等诛心的话,慕君尧心中竟有种令他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的解脱。
他唇角不自觉带了一抹轻松惬意,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口吻平淡如旧:“二弟乃人中龙凤,郡主若另择你为婿,不失为良配,愚兄退位让贤也无可厚非。”
慕君尧脸侧的进度条再度浮起,15%的蓝色进度条此刻变成了红色。
系统:“提醒宿主,进度条如果增长持续停滞,宿主本次任务将以失败告终。您会面临系统崩溃的危险,请您做好必要的准备,尽快完成任务。”
谢嫣抓住重点:“……系统崩溃有什么危险?”
“系统故障可能会导致宿主原始灵魂灰飞烟灭,请您认真对待本次任务。罚抄合同还是灵魂毁灭,希望您做好选择。”
谢嫣猝不及防:“……知道了。”天天把罚抄合同一百遍挂在嘴上,L-007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吧……
那头慕君尧心胸如此宽阔令方氏有些心生疑窦,寻常人被夺妻都是杀红了眼,何况安王府郡主身份金贵,他怎可这般洒脱?
方氏很不是滋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心生一计:“既然郡主早晚都是要进我们府的,不妨请郡主来府上小住几日,也好同成儿相熟,省得日后又牵扯到大少爷,引出些与弟媳有恙的闲言碎语……”
谢嫣事先曾做了调查,这个世界对男女大防看得并不严重,定亲男女相互拜访不会招来什么风言风语,这也是方氏大言不惭的缘由。
观花街一瞥使得云碧水对慕君尧动了芳心,女追男隔层纱,原世界里慕君尧单相思的局面目前已被谢嫣打破,若云碧水能来太师府,她从中牵线搭桥则更为便利。
慕太师反复推敲后十分认可方氏出的主意,骤然换了夫君哪怕是郡主也不能很快接受,请她来府上小住一方面撮合她与成儿,另一方面还能让长子彻彻底底死心,何乐而不为?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