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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军营演武之后, 将军府上很清静,冬日气息也越来越重, 春节的脚步声也渐近, 自沈清爵从满武州冰天雪地自尽重生之后, 时日流转, 如今也到了腊八了。
沈清爵正对着窗户坐着,眯着眼看着外面有些萧瑟的冬景。
她把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搭在窗棂上, 右手食指细细磨擦着拇指指关节上的碧玉扳指, 她不像寻常一样正襟危坐, 现在坐姿十分放肆。
背后是两个跪着的黑衣人, 两人皆是沉默着,脸色却相当精彩。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沈清爵不像平日里束着发, 此时她如水的头发泄下,属于女性独有的气息散发开来, 尽管她看起来慵懒随意,但是屋子里气氛依然十分压抑。
“回郡主……烧毁无妄楼的背后主使……还在调查中……”一个黑衣人应答着有些吞吐,面上有遮不住的惭愧之色。
沈清爵偏头, 眉心轻皱,听了这话更加用力地按压着扳指,指尖有些发白。
“那日宫里对师傅的刺杀一事呢?”沈清爵复又问。
“回郡主……还在调查中, 只知道刺客是用箭高手。”另一个黑衣人答话,尾音中有些许地抖。
“哦”沈清爵眉毛一挑, 把两条长腿放下来, 她起身走到两个人面前, 整个人比外头肃杀的冬还要冷。
“本宫事发之后便让你们调查”,沈清爵走到两个人面前坐下,“现在你们一个告诉本宫没进展,另一个说刺客很会射箭。”
沈清爵音调突然一变,“我不知道刺客箭术很好吗?”
她从蟒袍袖中抽出一封信,啪地一声摔在两人面前的地上。
“这就是你们的消息?本宫要的是无妄楼起火的主使,不是无妄楼起火的原因!”
“卑职该死!”跪着的两人把头低地更紧。
沈清爵狠狠地压了压玉扳指,终于压下周身睥睨的戾气。
“把太京城所有拥有梦还秦香的人名单递给我一份。”
她转过身重新对窗坐着,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冽冷静:“最迟年后,本宫要知道无妄楼被烧的真相。”
两位黑衣人是前朝王府上的高手,自小就为沈清爵所用,属千门中的其中之一门,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地跟着主子,这还是第一次见郡主发这么大脾气。
不就是个弹琴唱曲儿的地方被烧了嘛,怎么比皇帝遇刺还重要呐。
“是,郡主放心!”两人表现倒是不拖泥带水,此刻异口同声利落地说。
沈清爵摆了摆手,两人重新退下。
谢冰媛坐在书桌旁,提起笔却没落下,她心头有一团乱麻,梳理不通也解决不了,她踌躇着,直到墨滴顺着笔尖毫毛滴在她摊开的宣纸上,她才好似回过神来。
沈清爵的心意她不是不懂,就连她梦中出现将军模样都和她分毫不差地重合,她浸在沈清爵的温柔里不肯抽身离去,同时又摸不准沈清爵的底细。
有些人生来热情洋溢,敢爱敢恨,每次谈情说爱都似轻而易举,有些人就不一样,一生也只能有一双人,否则只能独自黯然**。
谢冰媛是个聪明人,她寻伴侣要长长久久,要非她不可,要执手到老才好。
她怕的无非就是沈清爵过段时间就腻了她,或者发现她并非她想象中的画中女子。就算沈清爵冲进火场里救了她出来,她对沈清爵的心思也只是半信半疑而已。一时冲动的爱并不同于可以冲动一生。
而每次看着她穿上玉白蟒袍戴上玉扳指,威风凛凛地冲她走过来,她大抵也能隐隐约约看到不配两个字。
伶人绝顶又怎样?能抵得过肩上九州的女将军?
所以要让她放宽心和沈清爵在一起,还要看到沈清爵长长久久非她不可的爱才行。
沈清爵有她的天潢贵胄,谢冰媛也有她的一派风骨,所以前世闹成那般模样,给了沈清爵狠狠的一个教训。
不提家国与身不由己,她终究是辜负了谢冰媛的。
将军府厨房煮了腊八粥,厨师把小米,饭豆,枣,冰糖,花生仁儿煮成一锅,慢慢让这些食材沸腾着,还没靠近厨房就能闻到清新的甜味儿。
沈将军头遭来到将军府厨房,结结实实把厨师们吓了一跳,众人战战兢兢听着她吩咐,她却不言语,拿勺舀了一瓷碗炖的正好的粥又轻飘飘去了。
她轻轻叩了叩谢冰媛的门,没过多久便看到一身素衣的谢老板出现在门后,沈清爵漫不经心把粥递过去:“厨房做的,你尝尝。”
谢冰媛脸色松动:“嗯,记得吃药。”
说罢沈清爵也不多留,转身便回了自己的房。
她的目的达成了。她就是想看看谢冰媛此刻在做什么而已。
现在她见了谢冰媛一面,可以安心一整天了。
谢老板看着这碗溢着香气的粥不知所措,她倒是能想到沈清爵提着圣旨拿着上将军印,也没想到沈清爵会端着一碗掀开盖儿热气腾腾的腊八粥。
于是她拿着勺,嘴角挂着笑,慢慢地把这碗份量不小的粥全部吃完了。谁知道她从前吃饭只食七分饱,喝粥也习惯只盛半碗的。
凉州与满武州并排与北魏接壤,入了冬之后这两处地界也好似染了北魏风雪,一个月里有十天半个月天都阴沉沉的。
北魏人民骁勇善战,人民的喜好战斗,大概性子也与从小冰天雪地长大有关。
北魏百姓大多食牛羊牲畜的骨头,贫苦人家一年四季只能吃最便宜的牛羊骨,牛羊肉和蔬菜都非常贵。而玉凉州和满武州天气较暖和,生长的牛羊家畜也精壮有肉,蔬菜种类品质也较之要好,所以到了这个季节,依然有不少商人或挑着担子或赶着马车去北魏卖些食物。
似乎忘记了自己随时可能是帝国铁蹄下的白骨。
魏千羌坐在一顶大轿子中,逆着人流而上,她伸手撩开马车侧边的帘子,看着有些熟悉的高大拱形城门。
去年她埋伏在城外,等着一路北上到满武州的沈清爵,她穿着大红/龙袍而来,城破之际却抽身离去,算是还了沈清爵救她的那一命,两手空空回到北魏。
天下都知道她对南沐的司马昭之心,却不信她对沈清爵说的话。恐怕就连身边的臣子将军也都以为她是为了羞辱沈清爵。
魏千羌在心里冷哼一声,羞不羞辱又怎样,她魏千羌说的话,就没有不算数过。
“你看这沐国的地界怎么样?”魏千羌转过头问她旁边侯着的侍女。
“比咱们那儿热闹有人气。”侍女枫儿倒是实话实说。
魏千羌但笑不语,继续看着城外嘈杂攒动的人头。
侍女想起了太后逝世的那一年,太后咳了整个冬天,最开始是干咳,后来是咳血,再后来去世那几天就连血也咳不出来。
太后咽气的时候,和她一般大的魏千羌跪在床头,一颗眼泪也没有掉。
太后是魏人,自小却被当做人质在旧楚长大,被迫来到北魏之后,十数年没有再回过故土一步。魏先帝不准她走,把她拘在魏地,魏千羌和魏先帝的爱人方法一样,从来做不到放手,只想狠狠把对方锢在手里。
“哀家想回楚宫住”太后去世前这么说。
不过抛开这些不说,魏千羌也有女帝应该有的样子,她胸中有天生的野心抱负,不单单是因为她的母亲才对沐国如此垂涎。
“站住!干什么的!这么大个轿子!”城门楼的卫兵看到魏千羌的轿子,眼一瞪枪一横十分威武地拦住了她们。
“呵”枫儿跟着魏千羌这么多年,从公主到女帝,就没人敢这么呵斥过她们主仆俩,她们周身跟了不少高手,她下去就要和卫兵理论。
“诶”魏千羌笑着拦住了她,枫儿重重地哼了两声,从怀里慢吞吞地递上一沓银票,卫兵立马喜笑颜开,赶紧放行。
她们就这样毫不费力地进了满武州。
“沈清爵,你这满武州的防卫……你让我怎么说你呢?”魏千羌低头一笑,语气里是满满的嘲讽。
的确,比起北魏过境检查严格来说,满武州的确十分随意,单单这一点就让魏千羌有空前的自信。
不过她似乎忘了,沐国并不只有沈清爵,还有萧泰凉。而枫儿知道,自家陛下从来没把萧泰凉放在眼里过。
魏千羌进满武州的前一天,副将军快马加鞭回了京,一路上风尘仆仆,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沈清爵之前已经和萧泰凉说过,萧泰凉完全信任她,没有问理由便批准了。
所以副将军此番带了一万兵马回京,沈字战旗迎风挥舞,副将军蒋靖翔也带兵驻扎到了太京城外,城外又一片连营。
沈清爵内心空前安稳,自己的兵马在城外,就算想逼宫,那些御林军能拦得住她?
沈清爵呵呵一笑,怎么会有这想法,她永远不会逼宫的,师傅的江山她永远不会抢的。
前一世因为沈靖,她疏远了这一个忠心耿耿的副将,重来一次不需要多豁然开朗,也能一眼看出真心和倚重要给谁。
蒋靖翔收到飞鸽传书:“明天带嫂子给你接风。”
蒋靖翔不明所以,却哈哈大笑,这才是将军,便是男子跟了她也要以妻自居。
他很好奇,太京城已经有男子配得上自家将军了?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