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带夫人上青楼

白浅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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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 听说您连着拒绝了多个倜傥公子的追求, 真是冰洁如玉高不可攀呀!”

    “没想到真的能见到您,还能做您的徒弟呀!”

    穿着粉裙的萧离央高兴地像个粉嫩嫩的鲜花,开在谢老板这一丛俊逸脱俗的竹子旁。

    “你出宫也近两个时辰了, 央儿, 我这便送你回宫吧。”沈清爵提壶给谢冰媛倒水,谢冰媛十分自然地接过,轻抿一口。

    萧离央讶异, 这世上居然能让清爵姐姐的倒茶的人?不过她讶异了一下很快就想通了, 毕竟这可是她的师傅, 实非常人,萧离央有些不舍, 她并不想这么快地回宫,尽管她这次出宫的目地已经事半功倍地完成了。

    “央儿想师父”,萧离央低声说话,有些委屈地看着沈清爵。

    “不行”把新皇独女带出宫已经很冒险了,更别提公主迟迟不归了。沈清爵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让公主殿下看起来似乎更加委屈。

    谢冰媛看着爱徒娇羞委屈的样子不禁想笑,她站起来从衣架上拿下披风, 说道:“为师送你。”

    三人坐在马车里往皇宫走。

    太京城布局宏伟,格局很大, 以皇宫为中心, 四周有将军亲王的府邸, 这其中交叉分布着富人做生意的店铺酒楼, 官道上星罗分布着小商小贩, 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都,故而虽然世道动荡,这里依旧不曾缺乏热闹过。

    就是下了雪也依旧。

    “烤红薯咧——”

    “糖炒栗子——”

    “冰糖葫芦——”

    一声一声的吆喝声在马车经过的这条街道响起,穿过厚厚的帷帘直直撞进萧离央耳中。

    怎么办好想吃。

    她看向一旁八风不动看书的沈清爵没敢开口,向师傅投去寻求帮助的目光师傅也没有理她。

    算了,看来以后还得多磨着清爵姐姐出宫。

    马车稳健,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皇宫东门,萧离央刚一下马车,就看到在宫门处撑伞等待着她的贴身侍女,此刻的天依旧飘着雪,她一身粉袍钻到伞下,临拐弯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清爵姐姐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走这么快,师傅真的是来送自己的吗?

    马车里面只剩下两个人,沈清爵放下手中的书,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微妙。

    “去后花园”

    将军府是前朝旧亲王王府改造,极尽奢靡荣华,后花园为前朝能工巧匠督促监造,从不对外开放,所以是一处很难见的别致景致。

    车夫听见将军这一声,默默改道到将军府后门。后花园面积极广,又无人居住,所以下人们也只是定期居住,沈清爵与谢冰媛下车之后,此处并没有闲人。

    马车留在地上的两道车辙没多时就被风雪掩盖,花园中松树上挂了冰花与雾,人鸟声绝迹,仔细一听似乎只有雪片轻轻落下的声音。

    久居闹市,久居庙堂,身边嘈杂繁琐多了,两人倒是格外贪恋起此刻静谧来。

    有雪片轻轻覆在谢冰媛的肩头上,她还没注意,沈清爵便抬起手轻轻为她掸去。

    满天风雪里,沈清爵撑开了伞把谢老板罩了进去。

    “走吧,前面有湖”

    后花园景色很好,占了将军府近一半的面积。昨天下雪之后,沈清爵就下令不准下人再踏进后花园,她老早就想着把谢老板叫到这里,美景自然是要和美人分享的。

    谢冰媛听了,乖乖在伞下跟着她迈着步子,她一介伶人,又没那么矫情,也没有心思和沈将军来“欲拒还迎”“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那一套故事里的情节。

    有新雪压在林间的树上,树枝偶尔不堪重负从上面摔下一滩新雪来,然后林间重新归于寂静。

    周遭还有已经绽开花朵的梅树俊俏地开着,几点红在一片白里别有一番味道。

    谢冰媛在伞下慢慢地走着,随着深入后花园中,她心中的轻松与愉悦更甚,她甚至觉得,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也是极好的。莫名的贪恋霸占了她的心,她轻叹一声,心里十分佩服身边撑伞的人。

    这里真是个**的好去处。

    而走出这片林子,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大湖在眼前铺展开来,雪花落在湖上自然地消融于湖水之中,湖心有亭子,亭上有石桌,湖边有小船,两岸皆是新落的一片雪。

    好像天地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撑伞的人的伞一直冲她倾斜,她身上一瓣雪花也没有。

    谢冰媛募地有些感动。

    “谢老板真是风华无双,配上这狐裘上的一圈白毛领,只怕仙人也不过如此了。”沈清爵在伞下转过头,好似温柔地看着她。

    谢冰媛轻笑出声:“沈将军风姿出众,穿上这一身蓝袍,更显风神如玉,俊美无双。”

    谢冰媛转过头冲沈清爵挑了挑眉。

    沈清爵转过头,低下头弯了眉梢,薄唇微微上扬。

    她的媛媛还是如此这般,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和她逞一时“口舌之快”。她刚去军中的时候,这副皮囊是她最大的阻碍,官兵们并不认同她这个容颜绝美的统帅。

    直到后来粗犷的七尺男儿都必须跪着和她说话的时候,这份误解才逐渐消融。今天听到谢冰媛这么一说,她才真的觉得高兴起来。

    “今天冒昧把你叫来看这副景致,可唐突了谢老板?”

    “盛景难却,我很喜欢。”

    两人走在湖边,脚下的新雪不时发出沙沙,咯吱声。

    水还没有结冰,所以湖水倒映着两个人并排着的影子,沈清爵较之高了半头,乍一看,就像谢冰媛紧贴着靠在她身上。

    “这里景象别致,春秋四季,风霜雨雪都有不同的韵味,清爵思来想去,也只有如谢老板一样如画的人才欣赏得了这里。”

    “谬赞了,同此处景色比起来,你我不过如天地一蜉蝣,实在不值一提。”

    两人并排走着,穿过曲折的石桥走到了湖心亭上。沈清爵收了伞,伞面上已经积了比较厚的一层雪,随着她这一动作,已经有些化了的雪水啪嗒掉在地上。

    沈清爵刚把伞支好,就发现谢冰媛又站的距离她极近,谢冰媛见她肩上有尚未融化的雪,如先前一样替她轻轻掸去了,迅捷的动作里却带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

    “你先前送了我衣袍,又收了央儿做徒弟,我有个小玩意儿也想送你。”沈清爵解下披风,似乎故意想露出这一身蓝袍。

    谢冰媛看着她不语,却有点儿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来。

    沈清爵又笑了笑,抬起手摘下手指上的碧绿扳指。纵然时时被她戴在手上,这扳指依然透着一股让人静心的清凉。

    沈清爵把这个扳指递了过去。谢冰媛却只是看着,迟迟不动。

    “这扳指是昔年师傅从西域王侯送的礼品中挑出来的,如今只有我和师父有,你把它戴上,沐国无人再敢找你麻烦。”

    自然也不会有被带到长针处的事情再次发生。

    “为什么?”谢冰媛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沈清爵一双通透却暗潮汹涌的眼睛。

    她问出了她最近一直想问的问题。

    因为我这一生是为你而活,没有家要国又有何用?只要你想要,什么东西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何况一个小小的扳指?

    到嘴边却是一声:“谢老板犹如天人。”

    谢冰媛眨了眨眼,转了个身面对着尚未结冰的湖面。她本以为沈将军对她会有什么不同,却只有一句谢老板犹如天人,她这般和那些打赏送礼的纨绔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手段更高,更知晓她的心思罢了。听到这句话最好,正好斩断她心里大逆不道生出来的心思。

    沈清爵拿着扳指站在身后,很绝望,比魏千羌将破满武州城的那一刻还要绝望。她都不用看谢冰媛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媛媛在想些什么。

    然而总不能直接全盘托出吧?就算单单说一句前世她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的“心悦你”,只怕也会吓跑现在的谢冰媛。

    果不其然——

    “如此大礼,冰媛受之有愧,请将军收回去罢。”

    被嫌弃了的玉扳指静静躺在沈清爵手心。外头下了两天的雪似乎还没有停的意思。

    沈清爵走了几步坐在亭中央的椅子上。

    “总有一日,谢老板会戴上它。”

    谢冰媛没有理会这一句。

    “天色已晚,冰媛先行——”

    “我送你回去。”说着一步跟上去,伸手牵住了谢冰媛的手。

    谢冰媛挣了挣,却发现根本挣不开,对方指尖有薄茧,五指骨节分明,微凉的触感顺着她的手臂轻轻撞击着她脑中的琴弦。

    “将军请自重……”

    “与友人分别,不理应是执手相送么?为何到了我与谢老板这里,就是我不自重了?”被惹急了的将军斜斜一笑,“再说了,普天之下,就属本将军最不自重。”

    谢冰媛算是懂沈清爵的意思了,无非就是,我就不放,你能奈我何?

    ……您是流氓吗?倾国倾城那种?

    如此……谢冰媛垂了手,纵容地让她牵着,便当是君子之间淡如水,礼尚往来,我决不能被白牵了去。同为女子,便分不清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这么想着,她心一横,干脆回握了回去。

    “穿或不穿……是她的事。”谢冰媛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担心一个锦衣玉食的人的冷暖。

    她自小心灵手巧,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认真学却学不会的,所以做衣裳的手艺也很不错,尽管比不上像沈清爵的定制白蟒袍一样精美华贵,但是她手下的普通布料变成了成衣也很有一番大气的味道。

    接下来的三四天,除了基本的一日三餐与锻炼形体,谢冰媛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专注地做这件衣裳,她用了衣川阁的料子,用了玉纺居的线,用了精致的金丝,就差做衣服时抚琴为其演奏一段了。

    成衣是深蓝色的衣袍,保暖而不显得臃肿累赘,没有多余的装饰品故而一眼望去尽显朴素大气,只有袍边上翻卷而出的金线内敛,显示着低调贵气。

    谢冰媛带着衣袍到将军府上拜访的时候,沈清爵正穿着白蟒袍四处晃悠,见谢冰媛来了,忙把她请到了会客大厅。

    “冰媛前些日子被官府带走,多亏将军出手相助,备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将军笑纳。”谢冰媛不卑不亢,拿过包裹好的衣袍一层一层打开。

    “谢老板客气,你我之间无需多……如此,清爵恭敬不如从命。”看到从谢冰媛手中出现的深蓝长袍,沈清爵徒然画风一转。

    不等谢冰媛抖开衣袍,沈将军自己就十分自然地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摊开,哇!简直是天衣无缝!

    上将军大人不露声色,面无表情接过,伸手解了白蟒袍随意甩到身后的椅子上。

    ?一言不合就脱衣?!

    将军大人只是想试试新衣。

    “这是冰媛亲手制作,如有不便之处,将军便不必再穿了。”

    看到沈清爵白蟒袍下的里衣已经露了出来,谢老板下意识背过身去,像是再刻意躲避什么。而即便是身份有别,但同位女子,也不该反应如此激烈。

    沈清爵暗自好笑,她的媛媛还是这么害羞。

    她有些急地穿好蓝袍,衣袍十分合身而舒适,很保暖又不显得重,穿起来比她的定制白蟒袍还要舒适许多。谢老板可没偷偷量过沈清爵的衣袍尺寸,但也许是她眼力见儿极好的缘故,衣袍简直是量身定做,分毫不差。

    谢冰媛刚转过身来,就看见沈清爵笑盈盈地正对着她。

    “……”

    怕是古往今来的诗词大家都没有见过如沈清爵这样的女子,否则定当多不少后世传颂的诗章。说她闲静时如娇花照水太柔,回眸一笑百媚生太媚,花容月貌又太小家子气。

    谢老板被她的笑晃了眼睛,只觉得胸口重重一跳,勉强定住心神细细打量这位将军,发现她和自己这身蓝衣完美契合。

    室内很暖,故而沈清爵穿的并不多,蓝袍穿的有点快,所以衣领略微不整,露了半边精致的锁骨出来。

    谢冰媛上前一步,本着一丝不苟的做事态度,鬼使神差地用手抚上沈清爵的领口帮她捋顺了衣领。

    沈清爵低头认真看着她的动作,仿佛要把身边人一分一毫都刻进上斜眼中。画面看起来“和谐美满”“珠联璧合”极了。

    而谢冰媛肌如白雪,腰如束素,和她站的十分近的时候,她似乎能感受到谢冰媛身上的香味袭人,而每一分对她都是充满诱惑的毒-药。

    所以她不受控制地抬手就把面前的温香软玉揽进了怀中。

    两人的身体俱是一抖。

    谢冰媛只是揽个衣袍,怎么就被抱了?

    沈清爵只是被揽个衣袍,怎么就把人抱了?

    沈将军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谢老板柔软风华的身量,就被一把推开了,谢冰媛面有一抹浅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

    沈清爵后退一步,神色恢复如常地看着她,似乎刚刚的失控的怀抱并不存在。

    “冰媛先行告退。”谢冰媛说了这句话,有些慌乱地转身出门,也不管沈清爵的反应。

    她平时走路,动作,都受过严格训练,一步一步颇有气质,经常是踩着鼓点伴着音乐走路,此刻却章法全无,颇有落荒而逃的味道。

    沈清爵坐到椅子上,看着她的背影不言语,自己是把她吓坏了么?上将军有些失落。前世谢老板多番表明心意被她视若无睹,如今她想抱一下都是不能。

    风水轮流转,急不得,急不得啊。

    谢冰媛一路出了将军府,心续才渐渐缓和下来,她是红尘中孑然一身的浮萍,所以才格外贪恋温柔与安定,而沈清爵似乎快要有让她丢盔弃甲的本事,这才短短几天?

    但纵使有一百次,她还是会像刚刚一样毫不犹豫地推开。

    因为怕再晚一瞬息就推不开了。

    而那时起,她于同为女子的异姓王而言是什么身份?

    谢老板十分冷静地开始极有条理的胡思乱想了,从“我怕是相似于那画中女子”到“将军拈花惹草风流成性”都想了一遍,也没有敢往那处十分简单的“将军心悦你”处想。

    沈清爵脱下白蟒袍,穿着蓝袍在暖阁里坐着看书,不一会儿额头上就隐隐出了一层薄汗。她拿起手帕擦了额头,继续看书。看书之余余光瞅见身上的衣袍觉得十分舒适,便换个姿势,好似怕把衣袍压坏了的。

    进来送茶的十灵发现了不对。

    她把参茶汩汩地倒进沈清爵手边茶盏中,思忖再三还是小心翼翼探头问了句:“将军,您不热么?”

    话音刚落就看到将军大人又抄起手帕来擦了擦额头的汗。

    十灵:“……”贼尴尬了。

    “你先下去吧”沈清爵抬起眼来冲她轻轻一笑,十灵木然地转过身走出房去。将军这是怎么了?

    可是魏国女帝退位了?

    沈清爵再次把手帕放在桌上,看向窗外,似乎真的有点热?而窗外大雪飞扬,不知不觉间已经一片雪白。

    冷风从满武州吹来,顺道把风雪也牵扯到了太京城来。然后雪满皇都。

    沈清爵自己撑着伞穿着深蓝色长袍出了门,在府里转悠了一圈,从浮香山到雪中的听雨亭,一路上见了下人的问候都不同于往日的直接忽视,而是点头示意,把府里的下人们都吓了个遍。

    而惶恐惊惧之下,下人们不免有个问题:这么大的风雪里,您穿着这长袍负手而行,披风都不带,真的不冷么?

    沈清爵神色自如,没有一丝不自然的味道,一人一伞心情大好,在风雪中愈行愈远。下人们看着这个深蓝色的挺拔背影,最后得出一致结论:将军实非常人。

    第二天是新帝登基头次早朝,萧泰凉应臣子之邀追封谢琼为沐文帝,而自己称为沐武帝,当天大赦天下,减免三成税收,开仓派粮赈济饥荒,太京城在深冬中一片祥和气象。

    而只有沈清爵魏裳楚等皇权顶尖的人知道,这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迹的片刻平静罢了。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