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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陆翁诗说
借吟陆翁诗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接前说事出仓忙,一时间王凡他只身倒立于船头,就顾依依瞅着耗儿一行,瞅着轻雾下朦胧恍惚的息龙洲,又要去想些莫名的心事儿,而正于迷糊中呢,却忽听老艄公均伯就以其高八度的嗓音告诫道:可小心着了,伙计,咱船可要拢岸的了。
王凡闻说回身一望,见小渡船早有稳稳停靠于埠头了,就回头来傻傻露个笑,又微一点头,就独一个默默跳下船头,沿条斜泥坡道望上一步一步爬开来。
“回来呀!”就听均伯又说一句,无头无由、声张宏大的。
王凡就又报一个回头,一个微笑。
只没想,待再一回回头时,却又险些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来。这人不是别人,却是求艺在外、较他稍小一截的少时伙伴洪运超娃子。王凡瞧一瞧,这一刻只见他兴高采烈,眉目含笑;而一旁还跟着个遮掩不住几分扭捏和土气的女娃儿。
“瞧你的样,却都要上哪去呀,这挎包又拎袋的。”是洪运超先自开口了。
王凡见问,就随口道:“不去哪,哪都不去。倒是你?你们------”
“先撇开说我们好了。你这哪都不去的,干吗带上些行李包裹的呀,还有,瞅瞅你这儿的这付仓皇狼狈样。”
“我仓皇了吗?”王凡就打起些精神道:“就算我有仓皇了,也不许告诉你的。倒是你带了这大妹子回来,却是要去瞧你爸妈的吗?”他望那妹子露一个笑。
洪运超就道:“人和你正经说话呢,就不许笑闹了。——这样吧,我们还回堤埂上说话好吗。”
王凡这一刻正不知哪去方好呢,就由他又反身上堤道来。“坐坐的好,坐坐的好。”他又连声道。
待大家人各择一地儿坐稳了,他又道:“看你正忙慌呢,倒来粘上我,却不要误了你正事才好。”
“我有啥事呀,”洪运超就道,“我这一道一路的,还不都为了你来。”
见对边如此说话,又如此认真,王凡就不禁沉闷道:“为了我,我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吗?”
洪运超就道:“你有啥事我不能知道的呀,我家还在这洲里呢。”
王凡一刻就有些奇怪了。“你都知道些什么了?”就问。
“我都知道什么了无所谓,我就想来问问你了,你这却是要过去寻秦妍枝去的吗?说你老这样不闻不问可不成的,谁不知她别无去处,就这一个老姨娘的呀,这要让我三哥醒过来寻去了------”
王凡一时就稍稍放心些了,看来,看来,这眼下的末事节儿,这运超娃儿却还并不知道的------
“也是赶巧呢。日前我和我一师兄说起你和我三哥的事儿,就想些缓解的办法,就说了唯是能帮他另寻一门亲事就最好。正说呢,我师兄说他有一表妹,就处偏远一些的了,却是北上一老山里头的,正想求一户人家嫁出来的呢。”他一瞥坐离他俩稍远的村妹子:“瞧见没,就她呢。”
“让你等费心了!这却是好事儿呢,”王凡就道,“就不知以这边的情形,人家那里却能愿意的吗?”
“这个就不用担心的。我早将些实情都和她仔细说过了。她没做异议,说只要能将就着立个门户就成。而说起我三哥的家境,她显然还很满意的。现在,则都要看我三哥哥的了。”
“是这样就好。只这事儿要搁之前了,就再合适不过的了,可这眼下,就怕你三哥一家不肯顺利拐过这道弯儿的。”
“我也在这样想。要不刚好碰上你,就想着要跟你聊聊呢。你做事靠牢,脑子好使,就不知能给支个一招半式的吗?”
这边见问就沉默一刻,又来运超耳边嘀咕一遍。“这事儿能不能成,就要看他的命运福气了。”他道。
洪超就道:“这确不失为一个稳妥可行的好方法。”又道:“其实你瞧瞧这姐儿,出了就觉土气点儿,有哪样就差些了,要能仔细收收练练,说不准还就能蜕变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呢。要将来配我三哥哥那是绰绰有余的了。”
王凡就瞅一眼:“只可惜这事儿说来的略迟一些了,不然就能皆大欢喜的,现在就只能竭尽这半边的力量了。不过你也得记好了,象刚说的,行这事之时不妨多绕几道弯儿的。再者一定要记住了,不管这事儿结果如何,定不要伤害到这小姐妹身上了。”
“这个是自然。待会我回家自会先把这姐儿安置停当,再过去找他们依计而行。是我把这妹子带下来的,我肯定就不能让她受点儿委屈的。她还是我师兄的表妹呢。”
“但愿吧,但愿这一回就不要枉费了你等的良苦用心才好。”他就嘀咕道。
洪运超就道:“现在,现在该我来问问你了,说你这眼下到底都是咋的了,斗败的公鸡似的,又准备了要到何处去的呢?”
见其旧话重提,王凡正不好如何回答,却突然灵机一转:“运超,我知道眼下大家都很关心我,都在为我好。可是很对不起,你的话又叫我无言以对,因这些都是耗儿他几个捣鬼捣的,就说了要让我配合着演场戏来,具体情形,你须得去问问他们的。不过赶上在前我也忘记交代给他了,就请到时候帮我带一句话给他吧:咱演戏就演戏,但切不可演过了,让他见好就收,莫要把我的正事儿给耽搁了。对,你就似样跟他说说得了。”
洪运超闻言,一时只迷糊地瞅着对方。
却说这洪运超与王凡虽有年龄上的差别,却也是深知其之秉性为人的,就不想去勉为其难,再行打问,只略略敷衍,就又去领了那山妹子过江赶往大院里去。
一时就有那爱热闹打趣的纷纷围上来,洪运超却都一笑置之,只一径回家安顿好那表妹,却反身去找到了堂姐——洪运来的亲二姐,又如此这般描绘渲染一番。当然了,这些却都是依从着王凡授意的。
殊不知,他这二堂姐运春原也是极贤淑宽和的柔人儿一个,而在她那一大家几辈人中,又还是众所倚重的主心骨一般的角儿呢,及听说有那等的好事儿上门了,没犹豫就跟了过来,看了一回,又询问一遍,呈一付满心喜悦的样子。
堂姐这明白在表示一种态度了,洪运超见得就有些高兴,也立时就来鼓动道:
姐,说这可是难逢难遇的好事儿呢,我有幸遭遇上,自然不会放过了,都是自家兄弟么;可三哥哥那里,可能就全得要看你了。
他姐就道:你忙中忙的,还不忘记挂着你三哥哥,我们一家该好好感谢感谢你才是呢。可姐也是个实心眼的人,咱这里就有一说一:这妹子我看过了,确不错的:怕就怕,怕就怕这急火的当头,你三哥一时半会儿不愿拐过这道弯儿的。
待一会儿,她又道:这事要能早些时候说来该多好!
他就道:谁说不是呢,那样了即不说皆大欢喜,也可省去大家不少烦恼了,这就是船无一帆顺风,事无十全十美呢吧。
瞧你也不是外人呢,姐这有几句疑狐的话,想借机问问的可以吗。她一时又沉闷道。
见她疑虑重重的样子,他赶忙道:姐随便问来就是了,挑我知道的。
她就道:说这一回的,为了你三哥哥的事,大家伙都多有议论的吧?
他不由犹豫一下,闷闷道:你也知道的,我回家的时日并不多。又道:姐,我也姓洪,洪家人呢;说咱大伯这一回拿这事做来的,确实就有欠忖量欠妥当了,一切都用自己的主张去办,也不问一句别人意见;这是在娶媳妇儿呢,又不是过去买个奴仆啥啥的,让人瞧上去,总有点趁人之危的感觉,就欠些地道的;他可能是觉的,行非常之事,就当用非常之手段呢吧。
又道:这除去了小家有大家,我这样子说话,姐你不会怪我吧。
运春就有不堪的样子,却道:姐说了让你讲,你要支支吾吾,姐才要说你呢。只你所说的这些,姐也不是没想过,且这也不都是我们家的错,是吧。可姐就整不明白了,发生了这样的事,其实受损失受伤害的就有我们一家子呢,可为什么大家反倒反倒的,象我们倒欠了人家一屁股冤枉债一样,就一付幸灾乐祸的样子,甚至见了我们家人都要避得远远远远了,说我们一家有那么可恶的吗?
他就犹豫一刻道:姐你似这样说话,可能就有心生误会了。大家都乡邻乡亲几十年,就没谁会刻意去对待着谁人的不是吗。老话就有说过了,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称,用戏文里的话说:王凡和秦妍枝两个,那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又自幼青梅竹马,亲密无间,稍有些公心同情心的对他俩都只羡慕和祝福;可你们就为了人家极无奈的一句话,一句话,就要把人给生生拆散了,这还要大家怎么来对待你们的呀,这事要果然成真了,咱撇去他人感受不去说,就我这心里面,也会为这事别扭半辈子的,别扭半辈子的;知道吗?我似这样子说了,你应可以明白了吧------
他姐听得,满脸就不由地红一阵又白一阵,老半晌才道:可能。可能,为了你三哥哥亲事的事,我们一家都急昏头了吧,急昏头了吧。
他就道:这也能理解的。人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只不要将错就错,一味坚持的就好。他姐就犹豫一刻:可有人,就不让我们稍消停的。也是出于多方面考虑,对这整件事
儿,我们早有想好不闻不问了,我们也在反思、反省。可有人就象故意气我们似的,趁我们一家正烦恼纠结的时候,偏招摇着把那东西给办回来了,这却叫我们一家如何能接受的呢;老实说一句,要没有他们又生一乱,现前这桩事,姐就能拍板咬定的了。
你这是在说着王凡秦妍枝两个领结婚证的事儿吧?他就问。
这事洲间人都知道了,想正议论呢,你虽刚回来,肯定也知道了,你说这事气人不气人呀?她就道。
他就瞅一眼姐:姐,王凡是哪样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你有亲见了吗?,老实告你吧,这事这之前我已有仔细打问过了,大家所以要这样传来传去,实则是耗儿他几个想探一探现实下三哥的反应的,知道吗?
你是说,你是说,他俩领结婚证一说,原本是子虚乌有的事?
这一段我都不在家呢,具体情况我不清楚的,但刚刚我去寻耗儿时,他几个却都在这样说。
你似这样子说话,倒印证我一个想法了。
印证了你想法?
姐也不想瞒过你的;自那日事后,我时时都在留心着王家大小子的言行、行踪,可这几日就没见他过江一回的,正纳闷呢。
这不就结了吗,还有啥好怀疑的。你刚刚也有说过了,说若没有现前这个乱子,这事儿你就可拍下板儿的;现疑难都得排除了,就看你的了。
好吧,我这就信了你了。我这就过去,将着我的力量,和这老的小的都说一说来,相信这事儿能成的。
这样最好了,不然我都不知该如何去跟人大妹子回话了;另也要追紧一点的唷。
这个当然了。不过为万全计,姐还想去请一个人来,就是你轩叔。说你三哥平时最信服的就是他老人家了,若劳动得他来,这事儿可能就会顺利得许多了,你倒愿意帮我跑一趟的吗?我这就先回你三哥哥那里,试着去说服了两位老人,也是为打打前站。
也罢,咱俩这就分头行事吧------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