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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倒是天一亮就起来了,由于哭了半夜,眼睛如同鱼泡一样浮肿。
这红杏站在屋后的路上,向东望着,不停的在心里谩骂乔宝财负心,却大声诅咒那个缺德的半夜偷窥者,这一幕在村里迅速掀起了风波,奇怪的是,这一令人胡思乱想的事件很快便过去了,如同一股青烟,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更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而那刘麻还睡着,确切地说,他还躺在炕上---乔晓静和母亲春花一直守在身边,她俩的心里如同蚂蚁胡乱爬蹿,甚是难受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得去趟双喜家,看看他们家有没有什么办法,这样下去可不行。”乔晓静实在看不下去了,扭身就想去找乔双喜家人商量对策。
“给我站住!”母亲春花及时喝止住了乔晓静,“咱都不知道咋成这样的,他们家人又怎么会知道?再说了,万一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你这一去,亲家不就全知道了吗,家丑不可外扬,以后还咋来往呢?再等等,也许睡一觉会好起来的。”
乔晓静很无奈的坐在了凳子上,神情沮丧的看着屋外……
这一天,乔宝财连早饭都没有顾上吃,装得跟往日一样,大摇大摆出了门,遇人就胡拉八扯一通,其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与红杏的事情到底有没有败露,当他发现村民们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这事的时候,他越来越坦然,越走越兴奋,脸上露出了笑容。
当乔宝财走到半路上,发现红杏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时候,他下意识转过了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烂眼子薛老汉聊了起来。
之后数日,红杏的生活又重归沉寂,两个对其垂涎的男人都未去搅扰她的生活---刘麻如同被灌了迷魂汤一样,一直躺在炕上;而虚伪的乔宝财为了名声,也不敢再去找她。
而这几日,红杏如同疯了一般,每天晚上小哭早上大哭,嘴里还念念有词。由于哭的时间太久了,嗓子已经沙哑,村里的人也听不懂她到底说些啥。
村里很多人交头接耳议论着红杏这种不正常的举动,说法不一。
但有一种说法似乎很多人都信服,那就是由于红杏家在村子的最西边,这西边有好几处十字路口,到了晚上,这十字路口变成了孤魂野鬼来去的路,李憨子时常不在家,她一个人独居,没有男人的阳气庇护,阴气太重,可能是孤魂野鬼缠上了她。
乔宝财听到村里人这种说法,如同天上掉馅饼砸到了自己脑袋上一样,喜形于色,时不时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同小孩子一样蹦跶着走路,有时还哼上几句西北小调抒发一下内心喜悦之情,村民们太过于专注于红杏,竟然无人注意到大财主乔宝财的这些变化。
“得叫他男人回来,一定得叫他男人回来,得回来啊!”烂眼子薛老汉靠在自家墙跟,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无论过路之人有没有听到,他都是一味地重复着。
村民自然不会理会薛老汉的话,无论他说的有没有道理,村民自从他老伴去世之后第一次见到他,发现他的神经有些不正常开始,就已经不再关心这老汉说什么了。
然而,当乔宝财听到他的话的时候,快速走到了他面前,低着头咬着牙说道:“您就别操这份心了,老实过你的日子!叫憨子回来看到他媳妇这个样子,那还不吓疯了?”
烂眼子薛老汉用他那微微泛黄的眼珠子瞥了一眼乔宝财,随之将头扭到了一边,似乎不想看到乔宝财,更不想与乔宝财多说一句话。乔宝财并未离开,而是继续用锐利的眼光盯着薛老汉,一脸愤怒的神情。
这薛老汉站起身来,就像没有听到乔宝财的警告,边走边嘟囔道“得叫他男人回来,一定得叫他男人回来,得回来啊!”最后走进了自己的院子,留下了孤寂的背影。
那乔宝财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着头……
就在母亲春花对刘麻沉睡不醒无计可施的时候,跳大神的黄二婶来到了晓静家,她看了看神志不清、脸色发黄、眼圈发黑的刘麻,一口咬定这刘麻半夜招鬼了,并信心满满的对春花说道:“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既然让我遇上了,我一定有办法解决。”
“不愧是大仙啊,”春花听神婆这么一说,心里轻松了很多,笑着说道,“这几天总这样,我们都愁坏了,现在有你,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我得给他招魂,”那神婆异乎寻常的平静,“只要将他的魂魄叫回来,他一定会跟过去一样,身体绝对会跟牛一样的壮实,这一点我绝对敢打包票。”
母亲春花听这神婆这般自信,欣喜不已,不停的点着头。
那神婆一本正经安排母亲春花准备一件刘麻常穿的衣服、一个盛满面粉的碗、一张干净的布手帕、一个扫地的笤帚、一些用真钱印过的烧纸、几根用于祭祀的檀香等等之物。
母亲春花跑出跑进,严格遵照神婆的要求一一照办,不敢含糊。
按照这神婆的说法,孤魂野鬼是白天不敢出来的,招魂的事只能在晚上进行。
神婆黄二婶吃吃喝喝大半天,终于到了晚上,她叮嘱乔晓静躲到厨房去,关上门不要出来,又安排母亲春花跟在她左右,一边应声答话。
一一皆安排妥当,那神婆打着嗝将刘麻长期穿在身上的蓝色上衣搭在了她的左胳膊腕上,左手中端着一个用布手帕包裹着的盛满面粉的碗,右手拿着一把秃头笤帚出了家门,母亲春花则顺从的跟在身后,一脸的严肃。
来到十字路口,天阴无月,寒风瑟瑟,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扑面而来,母亲春花不由自主抽搐了几下,那神婆咬得牙咯咯作响,生气的斥道:“你咋这么胆小,怕啥嘛?”
母亲春花没有做声,只是尴尬的看了一眼身前的神婆。
只见那神婆弓着腰身,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十字路口,低声说道:“天地有灵……南来的北往的,东来的西往的,我知道你们能听懂我的话,我在这儿恭候着刘麻的魂魄,听到我的声音就跟我回去,我和春花来接你了……”
母亲春花总觉得后背发凉,一紧张之前那神婆念叨了啥尽皆没有听到。
“答应!”那神婆扭头看了一眼母亲,不耐烦的说道,“你不答应他咋知道回来?”
“哦,好!”母亲连连点头,转念又道,“怎么答应?”
“真是愚笨,”那神婆冷冷的说道,“你就照着我的意思说就行了,可别胡说。”
“好好好!”母亲如梦初醒,向神婆靠近了一些,侧耳听着那神婆的话。
“晓静他爹,我知道你们听到,赶紧跟我回去吧!”那神婆边说边扫着地。
母亲春花重复道:“晓静他爹,我知道你们听到,赶紧跟我回去吧!”母亲春花不知是冻得发抖还是害怕得哆嗦,总之,时不时会颤抖几下。
“晓静他爹,回来吧,回来吧!”那神婆边用笤帚在地上扫着,边朝家挪动步伐。
母亲春花一边挪着步子,一边应声说道:“回来了,回来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家里,来到了刘麻身边。
那神婆将搭在手腕上的衣服盖在了刘麻的身上,然后将手中的面碗来回在刘麻的头顶和腰身摇晃着,嘴中念念有词。
三五分钟之后,那神婆在母亲春花的带领下来到了厨房灶台前,三叩九拜之后,小心翼翼的揭开了裹在碗上的布子,此前满满一碗面粉竟然少了一块儿,春花看到此情景,更坚信了神婆的说词。
那神婆又将这面碗充填满了,用布子裹好倒置于灶台上,在灶台上点了一根檀香,之后要求春花一块儿跪了下来,点着了几张用真钱印过的烧纸,虔诚的祈祷:“大慈大悲的灶君,念在我们都是您散落在尘世间的追随者,保佑她吧,保佑她男人早点儿康复……”
乔晓静偷偷地躲在炕上,有点儿怯意的偷瞄着那神婆,身体不寒而栗……
这样的“招魂”连续进行了三个晚上。
按照神婆的说法,经过三个晚上的召唤和引导,刘麻丢失的魂魄已经找到了回家的方向,已经正朝家赶来,这刘麻很快便会醒过来的。
母亲春花听到神婆的话,内心别提有多么激动了,频频点头回应……
那乔宝财每天照样早早出门,穿行于村子各处与人群之间,他竖起耳朵探听着村民们谈论的话题,令他欣喜的是,从村民的话语中看,最近发生的事竟没有一件与他有关。
村民们已经适应了红杏的哭声,她却无缘无故停止了哭泣,每天只是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坐在自家屋后的土路沿上,目光呆滞着,不知在等什么、想什么。
而苦命的春花和乔晓静依然苦等着刘麻醒转,神婆黄二婶招魂完毕已经九天了,这刘麻依旧沉睡不醒,她娘俩开始怀疑神婆的威力了……
这一段时日,乔双喜每天都到乔晓静家来,保持沉默,围绕在乔晓静的周围,虽然这对刘麻的病情没有任何帮助,但对于乔晓静来说却是一种强大的支持。
尽管,乔晓静因为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烦忧不已,但对与双喜的婚姻无比笃定。
孱弱而又刚烈的乔晓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若是不愿意的事情很难强扭着去做,若是她认定的事情,哪怕是个深坑,她也会毅然决然的跳下去。
乔晓静盼望刘麻能够早日康复,这样她就会有更多的精力去考虑自己的未来,特别是将来怎么跟双喜一块儿生活……
当下天冷无事,村民们将关注的焦点锁定在了红杏身上,红杏的任何一种变化都能够引起村民们的热议,譬如红杏突然不再哭泣,而是目光呆滞地坐在路上,失落的等待着什么……
村民们都认定红杏的魂魄已经走远,就像躺在炕上的刘麻,现在所有的举动只是“挺尸”之前回光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