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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紧,前行的人个挨着个在黑夜中摸索着前进,后面的人顺着前人的衣角缓缓前进,不时有人在泥泞中滑倒,有些人甚至一倒就再也爬不起来,却没有人退缩,只紧紧咬着中嘴里的枯草,不让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来。在前面等待他们的,不单是一人两套新装,香喷喷的酒肉,还有留守山寨瑟瑟发抖的父母妻儿的希望。尽管他们中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一路的终点是在哪里。
这一条夜路,出奇的漫长。
卢奴城依稀在望。
城头几支惫懒的火把扑闪扑闪的,却没有人影闪动,除了呼啸的寒风,没有人注意到城下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睡着了吧。”我取下嘴里的枯草,望着城头方向,眯着眼睛细细的察看着。
胡铁枪、徐力走到我身旁,听了我开口说话,也取下嘴里的枯草,唇角几下抖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城下,是张郃和他手下的那四十名勇士。
这个时代的城墙几乎用了都是用黄土夯打而成,严格一点的,如长安、洛阳的城墙,用了都是黄土,石灰,糯米汁混合夯打而成,坚硬异常,刀锋难入,屹立千年而不倒。不过卢奴城的城墙不可能有长安城和洛阳城那样的待遇,应该说是相差极大。由于在帝国腹心大手笔修筑城墙并不是一件很说得通的事,而且由于东汉帝国自光武中兴以来,一百五十余年里中原再无战事,不久前虽有个黄巾之乱,不过黄巾之乱又很快的就给平定了下来,甚至没有给官军重新整修城墙的机会。多年未复整修的卢奴城墙已是有些破落了,一点也不经打。
张郃引着四十名勇士,手执利刃,手掌上缠着布条,掘土为坎,攀援而上,张郃身先士卒第一个爬上了城头。略舒了一口气,不远处一个角楼里,几十个叛军将士抱着火盆正在呼呼大睡,一点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张郃吐出嘴里枯草,冷哼一声,走到一个暗角,将身上的长索放下,又有几个勇士掘坎攀了上来,依序放下身上的长索,不多时,四十名勇士都爬上了城头。张郃挥了挥手,指派十人下去打开城门,自己领着众人转进角楼,大手猛的一挥,正在做着美梦的叛军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却只是和同样不甘的伙伴们稍稍做了一个手脚的碰撞,便无力闭上了眼睛……
“依呀”的一声,城门缓缓的打开。
“谁在开门呀?”一个睡意矇胧的声音迷迷糊糊的道,几个身影歪歪斜斜的走了出来。其实张纯布置在这个城门的守卫不下千人,只是一个个都躲进营房里睡被窝去了,谁也没在意。
“奉将军令,迎大军入城。”我迎上去笑着道,示意身后的队伍不要停下来继续往里开拔。
“将军?是大将军吗?”那领头依旧一副没睡爽的样子,领着几个哨兵晃悠悠的凑了过来,还没等他醒转过来,“噗”了一声,一支利箭贯目而入,将他远远的甩飞了出去。
“朝庭大军平叛,只诛张纯,余者不论,降者不杀!”我扬起铁胎长弓,高声叫到,双腿一夹纵马向一时惊惧不知所措的叛军哨兵冲过去,“啪”了一声将当头一人抽飞十几步远,左手抽出马上佩剑,“唰”了削飞一颗宿梦未醒的头颅。
“弟兄们,为了家里的孩子,杀呀!”紧随在我身后的徐力一声长嘶高呼,跃马也冲了过来,紧紧护在我身侧。
“杀!”一声震天怒吼,将几个时辰来憋屈在喉里的声音一下子迸发出来,撕裂了卢奴城宁静的夜空,狠狠的杀向了四下颤抖中的叛军营房。
“只诛张纯,余者不论,降者不杀!”我再一次高呼着,纵马向城中央张府方向驰去,再不顾衣衫不整四下逃蹿的张纯叛军。
“只诛张纯,余者不论,降者不杀!”张郃抢过一匹马,翻身跃上马背,会意的高声重复我的话。一时之间,不明所以的张纯叛军纷纷丢盔弃甲,抱头伏倒在地,几个负隅顽抗的也挡不住几个回合,便被迅速击杀。偷袭者没有丝毫的停留,对这些伏地不起的降者也不多理会,径自向张府奔去。
……
此时,张府。
张纯的管家张进正在巡夜,猛烈的寒气逼着他把脑袋紧紧的缩进脖腔里,三层厚厚的狐裘仍耐不住这凛烈寒气。本想走个过场就回去接着搂美人儿舒坦了,外头的嘈闹却让他烦不胜烦,娘的,你们冷,老子就不冷了!
这几天因为天气转冷,军中要衣要酒要肉的呼声不断,搞得张进烦不胜烦,却还不敢得罪这些“大将军”的心头头,只好消极怠工了。
其实张进也有得意的时候。随着张举自立为帝,张纯进号为大将军,张进这个大将军府里的管家也水涨船高,卢奴大姓姜家送了个美人儿给大将军,也没敢忘了他这个张大管家,呵,现在也是张将军了!
正在张进陶醉间,一个小厮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打了个礼道:“大管家,大将军问呢,外面怎么这么吵?”
“去,告诉大将军,那些死囚们叫着让大将军发冬衣呢。”张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发小厮下去。这两日来,他做为张纯的管家,没少为这些“死囚”们伤脑筋的。
那小厮应了声是,正要退下,张进猛的一醒,在后唤道:“回来,我自己跟大将军说去!”说着紧了紧脖领,急步向张纯睡处走去。
张纯本有些醒觉,听了张进隔着帘子汇报,心里一笑,自己也太敏感了,最近的汉军驻地离卢奴少说也有三天的路程,而这几天来来起大风雪,哪可能是汉军来了,大风雪足够把他们一个个冻成树干挂在路边的。漫不经心对帘子外的张进道:“去,告诉他们,冬衣备齐了,明日就发!”说着翻了个个,又搂着女人动了起来。
张进大叫晦气,却也不敢推托,领着十几个心腹军士就向大门走去。外头的吵闹声越来越杂,隐隐还似有“诛张纯”这样的话,可惜风声太大,张进又有些晕乎乎的,也听不得太清楚,抬脚踢了踢当前的一个军士,闷声问道:“听听,外头那帮死囚在瞎吵什么?”
“好像……呃,喝酒闹事呢,想女人的吧。”那名军士谄媚的道,他可是一个机灵的人,本来听着外头似乎风向不对,心头也隐隐有些紧张,不过见着张进浑不在意,便换了一个话头说了出来,管家圣明,不,将军圣明。
“一群发情的公猪!”张进恨恨的骂了一声,一想起方才帘子里那个隐隐的白嫩的娇躯,心里头就是猫抓一样,越挠越痒,越痒越是恨。
绕过几个长廊,张进正要叫人打开大门出去,一个将军模样的跑了过来,也顾不得向张进行礼,大声急道:“张管家,汉军进城了,快叫大将军……”
话没说完,“啪”了一声一道鞭痕在这将军脸上生了印,“狗东西,胆敢对将军无礼!”张进手下的一个军士扬着马鞭,义愤填膺的喝斥道,压根就没听清这人说了是什么话,他只注意着了,这人居然敢称将军为“管家”!
“咳咳!”张进很是大度了摆了摆手,不悦的道:“放肆,怎么可以对史将军无礼?”嘴里这么说,脸上却受用得很。
那史将军平白受了一鞭子,先是一愣,这想起往日规矩来,急忙单膝跪倒:“将,将军,外面……”
“开门!”这一时张进也没让他把话说完,打了个哈欠对门子吩咐道。
那史将军欲要拦阻,已是不及了,“吱——”了一声悠长划地声,张进缩了缩脖子,向门前走去,还不待他再揉一下打架的眼皮儿,胸口忽的一凉,透着火光,一支醒目的羽箭穿胸而入,贯背而出:“叛,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