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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断刘封好日子,是一纸来自上党的战报。
上党太守张杨是原并州刺使丁原的老部下,跟吕布关系也很好,但这一次关东兵起,张杨则战到了关东群雄的一方。只是张杨运气很不好,还没等到董卓行动,纵横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山诸郡国的黑山贼张燕就杀了上门来。
张杨在原并州军中固然是以骁勇闻名,张燕却也不是善茬。黄巾军主力被灭之后,张燕愣是在冀并山区扎下了根来,五六年下来纵横河北诸州郡,一度遣使向灵帝刘宏请降,刘宏息事宁人,给了他一个平难中郎将的名号。只是张燕黑山贼的名号太响了,地方豪族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受了招安也依然养活不了手下百万老弱,没过几何张燕只好重旧业,又过上了打家劫舍的日子。
在刘备主政中山后,张燕也曾到中山晃过几趟,在关羽张飞军前败了几阵,自此绕着中山走。便是近邻中山的常山郡,自常山太守耿纯到中山拜会了刘备之后,张燕也给了耿纯几分面子,收敛了好多。
这一次却是张燕手底下的一个毛躁子将中山派往上党的使者给截杀了,只有一个侍从逃了回来。张燕也是无奈,时值隆冬,他手底下还要养活着近百万人口,每年都要饿死冻死不少,而偏偏中山的使者又带了大量礼物,搞得像是过往客商一样,只能怪他自找死路。
中山国相府。
田丰合上战报,不置可否的转递给了下首的简雍,简雍只略略一扫,摇了摇头,又转给了钟繇,不多时战报又回到了刘备手中。
“元皓以为如何?”刘备习惯性的问了田丰。无论才识智略,田丰都是中山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便是钟繇也是以师长敬之,只是他为人太过于刚正,不拘常礼,让身份特殊的关羽张飞每常对他憋了一股怨气,却偏发作不得。
田丰微一沉顿,扫视了一眼关羽张飞等人,似有些犹豫,道:“以主公今日之势,不讨张燕不可,讨之亦不可。”
张飞闻言眉头大皱,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那黑山贼张燕不过区区一介流贼亡寇,几次折在我军阵前,只要兄长给我一军,我就为兄长把他的脑袋提回来!”
刘备瞪了他一眼,摆了摆了手道:“三弟休要妄言,该如何做,且先听元皓先生说。”
田丰对张飞的抢白似着没有听见,脸上依旧古井不波,淡淡的道:“擒杀张燕易,只是中山之敌,远非黑山贼一家,一旦大军虚出,中山必危。”说罢,田丰看了刘封一眼。
刘封心头一动,却还不是很明朗,道:“先生请明言。”
田丰敛服伏首向刘备一揖,道:“主公以微毫之躯起于幽鄙,百战积功方得为一郡之主。帐下众军皆百战精锐,当今之时,便是州牧韩文节亦已对主公深怀忧惮,恨不得去了主公而后快。虽则主公抚弱济贫,为中山国去污除秽,深孚民望,还了中山一个朗朗乾坤,然自袁绍奔冀以来,冀州英雄俱皆顿足观望,不复以主公为念。便是中山世家,也多往渤海拜会袁绍。以丰愚见,主公切不可在此重大关头再与黑山贼虚耗战力。”
简雍听得有些茫然,不解的道:“主公前日亲往渤海拜会袁本初,袁本初待主公为上宾,且袁本初宽和君子,两家同为讨董义士,当不至此吧?”
田丰摇了摇头,道:“袁绍奔冀,无非是望着冀州牧之位而来。结好主公,无非是为与州牧大人施压而已,岂是倾心与我结交。”
关羽闻言不悦道:“若今如此,当日你为何又力劝兄长自往拜会那袁绍?”
田丰闻言眉头大皱,却根本不做解释。
刘备摇了摇头道:“云长不可如此。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海内,袁本初又与董卓相恶如仇,我等要与董卓为敌,怎可不去拜会袁本初的?”
刘封见着场面有些尴尬,笑道:“先生所言不差,父亲虽为一郡之主,然身无强援,远比不得袁家四世三公。便是州牧韩大人,原也是袁家故吏,冀州上下豪门高贤,也多与之有旧,若我们中山与袁绍同心讨董,自然相安无事。怕只怕事有不协,董卓未灭而内乱自生,彼时冀州多半要向着袁家而去,我等不可不防。”
田丰赞赏的看了刘封一眼,接下道:“不错,袁绍以弱冠登朝,名播海内,更有英雄之志。当值彼龙困浅滩之时,百方收纳天下英雄为己用,故能折节下士与主公倾心相交。然以主公推之,一旦袁绍坐领冀州,主公能甘为之下?”
刘备闻言微微一怔,与袁绍为敌这事他确实没想过,但若真到了那种情况,也是不可避免的事。略一思顿,微微一叹道:“元皓所言不差,袁本初为人外宽内忌,难以相处。当日承泽在洛阳,不过区区太子近侍,便受其百般刁难,虽说此事承泽亦有过失,然彼心性如此,可见一斑。纵然我能甘居下位,只怕他亦不能容我。”
田丰笑道:“若如是,主公当早为之谋。”
刘备闻言大喜,起身向田丰诚恳的一揖到底,喜笑道:“请先生教我。”
刘封亦是心头一动,一直以来他都在做着打天下的打算,但若论从哪里开始,却一直心有怀疑。以地势而论,无疑占据幽冀之地是最佳选择,但声威不足无疑是刘备集团最大的难题。袁绍只身来到冀州,马上身边就聚拢了大量贤才良将,不过旬月,文有逢纪,审配,郭图,许攸,荀谌,辛评等,武有颜良,文丑,麴义,尚不包括那些不知名。其号召力超过刘家父子何止是一点两点,若要刘封想要占据幽冀,无疑第一个便得与袁家为敌,而冀州牧韩馥,十有**还是得拱手将州牧大印送给袁绍的。
田丰侧身避过刘备大礼,从架上取过州舆图,指着冀州方向,不慌不忙的道:“主公请看:中山地扼冀州之北,赖有诸位将军勇武,主公仁而爱人,中山父老得以安居乐业,每日迁来中山之流民不下千人。主公已得中山之民心,中山之固,有如磐石,主公自可无忧。”
众人相视一眼,俱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不说话。
田丰手指向北,道:“幽州本为主公故乡,幽州牧刘伯安于主公有知遇之恩,且皆为宗室子弟,必不为难主公。右北平太守公孙瓒与我家有姻亲之好,其人虽强势,与刘伯安势同水火,以丰料之,公孙瓒早晚必下克上夺了刘伯安之位,但亦与我家无忧。”
刘备面色一黯,并不说话。
略一顿,田丰又道:“冀州牧韩文节深忌主公,其人本为袁家故吏,左右皆袁家门生,又有袁绍客居渤海,夺冀之势已成,主公诚不可与之争也。”
刘备闻言忧道:“果如先生所言,何处是我等安家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