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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学后。
林涛并没有跟叶飞和周海明一起等7路车，而是一路小跑。
街边的喧嚣重复着记忆里几十年前才有的画面，而这些画面又将林涛的记忆从几十年后的时空拉回真实的现在。
2005年的时候国内经济发展的趋势其实已经极为明朗，房地产行业的迅速膨胀在松平这样的一座小城里已经初露端倪。
市场经济几十年积累的潜力也正如一开始所期望的那样释放出来。
国人行事讲究厚积薄发。
中国的经济也如出一辙，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能安康如愿，9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国庆即将来临之际，江梅面临了下岗的压力。
市场经济带来了市场的繁荣，也带来了避之不及的损失。
江梅所在的百货公司在市场经济的洪流中终究还是没能够坚持到最后，国庆节前正式被一家私人企业收购，作为百货公司的老员工，江梅面临着失业下岗和培训再上岗的双重选择。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现在店里天天都有人在那里哭闹！”
老林家的客厅里，江梅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
当初进入百货公司的时候，还有不少人羡慕，只是如今看来，当初的选择谁对谁错，恐怕真的很难断定。
林国成低头思索了片刻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再无言语，这事远比想象中的要棘手，他和江梅的工资都不高，两个人加起来也只有3000不到的样子。
家里每月的开销加上儿子林涛上学的花费就要将近1000出头，还有各种例外开支，逢年过节的送礼，一年下来结余的钱也就那么点。
江梅如果失业的话，恐怕就会入不敷出了。
想到此处，两人顿时就陷入沉默之中。
林涛的房门虚掩着。
他倒是听明白了江梅话里的意思。
百货公司的新东家给原来百货公司的员工提供了两种选择，一种是下岗失业，领取一定的补偿金；另外一个是培训再就业。
原本百货公司的员工大概有三四十人，现在已经有将近一半的人选择培训再就业，江梅自己也有这打算。
但是林涛却不这么认为。
老妈已经四十多的年纪了，培训再就业的话恐怕在年龄和头脑上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优势，而且这个年龄去在新的百货公司里做销售的职务，的确有些不合适。
按照未来的市场形势，百货零售这个行业的潜力很大，但是作为销售员的潜力却并不大，10年后的松平市超市营业员的工资仍然只有不到2000，但是物价却涨了几倍不止。
江梅即使是通过培训获得再就业的机会，潜力也不会太大，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新东家肯定也不是很乐意这么多年龄大的职工留下来。
这样一来的话，与其留在那里求个安稳，倒不如直接接受买断性的赔偿，拿到那一笔赔偿款在市里寻个店面做个小生意。
今后十年里，松平市最火爆的行业除了房地产之外就是网吧和书店，以及水果、蔬菜市场。
网吧在2010年前后随着电脑和互联网的普及开始没落，最重要的还是智能手机的出现极大地削弱了网吧的需求。
但是在2006年到2010年前后，随着商品住宅的兴建，进入松平市的人口猛然增加，书店和水果、蔬菜市场随着松平市的发展出现了急剧的膨胀。
在这个时候进入这两个行业其实并不晚。
命运的手臂让他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但是林涛知道，事实上即使是命运使然，也难以让他在一夜之间暴富。
真正的成功，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推开门。
在林国成和江梅一脸欣慰的神色中，林涛径直坐到了他老子林国成身边，不过两人的目光里都有一丝疲惫。
最近一段时间儿子林涛似乎卯足了干劲，像是要追回以前虚度的时间，像今晚这样突然溜出来干坐的时候还真是不多。
“涛涛，怎么不看书了？”
江梅的声音显得有些困倦。
“马上要放假了，我休息一下，妈，我刚才听说你们百货公司被人收购了？那你们这些老员工是怎么处理的，买断赔偿培训再上岗？”
儿子林涛的话令林国成和江梅夫妇俩都狠狠地吃了一惊，如果不是林涛确实是刚刚从屋子里走出来，他们似乎就要认为儿子是不是在偷听两人的谈话。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林涛的推测能力未免有些令人吃惊。
“小孩子，别管这么多事，把你的书念好就行了。”
江梅的声音里依旧充满了对儿子的溺爱，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一次儿子林涛时有备而来。
“妈，这事你得好好拾掇拾掇，你们那百货公司早就该改行了，依我看，不如趁这个机会出来，拿那笔赔偿款开个小店，新老板有没有说一次性赔偿多少？”
江梅看着儿子突然变得有些不一样的神情，眼里满是疑惑，不过还是从嘴里吐出了一个数字。
“1万2？还算可以，不过我觉得还可以咬一咬，起码要到1万5没什么问题，现在你们百货公司起码有四十个人待岗，新老板肯定也不愿意接受这么多老职工，他还巴不得你们自己主动辞职。
不过这个价钱可以再要一点，要不然显得太痛快了他给钱还不利索，前两天我们班有个同学家里在北街那边租个店面开了个水果摊，听说生意挺好的。
拿到这笔钱，我看我妈不如也开个小店，不过店面要租大一点的，咱们不卖水果，那东西成本太大，运输也难，卖菜就行了。”
“卖菜？”
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林国成和江梅一起喊了出来。
此时此刻，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说这话的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而是把林涛当成了一个成年人。
看到父母眼里的迟疑之色，林涛心里暗自一喜，他知道林爱国和江梅已经动心了。
“爸，妈，你们看啊，我们6中这边，四周差不多有5个住宅区，离这里最近的是南门菜市场，走过去也差不多要将近20分钟，如果我妈在西街正门那里开一个店，专卖蔬菜，只要蔬菜质量好，价格比菜市场便宜，哪怕便宜一丁点，你说会不会有人买？”
林涛的话就像是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林国成和江梅都有些意动，随即就是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有用。
人就是如此，一旦陷入一种类似于绝境的境地，哪怕是任何一个希望都会成为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如果是平时林涛想这个办法，恐怕不管是林国成还是江梅都绝对不会意动，但是此刻，看到父母眼中的那一丝神采，林涛嘴角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
也就是国庆节的第一天，江梅在跟林国成合计了一晚上后，果然去百货公司那边签了辞职的合同书。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一听江梅似乎愿意辞职，那边的新老板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提高赔偿款的要求，当天江梅就拿到了1万7的买断赔偿，比当时估计的1万5还要多出2千。
这样一来，更加笃定了她开店的心思。
随后的两天，林涛挖空心思开始撮合父母置办开店的事宜，由于是经营店面，所以林国成还是到工商局那边注册了一个资格证书。
“绿蔬园？涛子，咱们就卖个菜而已，怎么还取这么个名字？”
在新装修的店面前面，江梅有些不解。
新店面是位于西街上的一间铺子，大概40来个平方，后面有个院子，这时候的租金并不贵，一个月360块钱不包水电费。
林涛其实早就看好了这个店面，这两天他也跟林国成合计了一下请人来重新装修，店内一律用简约化的淡绿色调，用抛光的木架子。
既然是经营蔬菜买卖，干净和卫生是首要的，其次要有自己的特色和一贯的风格形成一种品牌效果。
林涛也清楚此时跟父母讲品牌效果没有什么用，他能做的就是把这些细节做到位，一旦出现了好的效果，父母自然会开始注重。
店面的事了之后，林涛和林国成父子就开始去联系菜源，父子俩跑了将近三天之后，一共联系了8家菜商愿意供菜，不过路程都比较远，是东江省邻省的菜农，运输的成本增加了不少。
“爸，我看这不是长久之计，我有一个主意，不过这事得好好琢磨，你看我们松平市周围也有不少菜农，很多人自个儿家里的蔬菜根本就吃不完，我们可以下去跟菜农签合同长期供菜。”
其实林涛打的是长远的主意，随着城市居民增加，国内食品安全事故频发，食品安全的问题越来越突出，有机蔬菜的品牌也变得越来越赤手可热，只是可惜一直到十年后国内都没有形成全国性的蔬菜品牌。
只是当前还少有人有这种意识而已，林涛的决定自然是具备前瞻性的，不过这个计划必须慢慢实施才行，最重要的是必须等自家的品牌有一定的知名度和资金支撑之后才能正式启动。
忙了将近一个多礼拜之后，整个小店的准备工作才算是正式准备妥当。
显得有些简陋的饭厅里。
“来，儿子，多吃点，你可比你爸强多了。”
江梅难得喜笑颜开，尽管心里忐忑，但是毕竟万事开头难，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迈出了第一步，最难的那一关走过去，一切就看后续了。
林国成闻言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只是眼中落到儿子林涛身上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欣慰之色。
这几天儿子林涛表现出来的干练和成熟超乎了他和江梅的意料，仿佛是变了个人一般。
江梅已经不止一次感叹“儿子终于是长大了”。
事实上，林涛的确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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