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君识初 (傲慢与偏见)

不识伶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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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心感喟扶额,不知一向以“和气生财”为人设的洛浔阳,何以对这少年这般成见。再抬首望他,恍惚兮脸上印着几个字……

    左脸颊...“傲慢”,右脸颊...“偏见”。

    再定睛一瞧,仿佛兮眼中也荡出几个字……

    左眼飘...“厌恶”,右眼荡...“不满”。

    宁心无奈摇首,实不知这份傲慢与偏见同那波厌恶与不满陡生自何处。

    就在另三人的讨论及宁心的感喟中,一阵咳嗽声平地而起。声音低沉虚弱,宁心蓦地转头,不是那蓝衣少年又是谁。

    蓝衣少年被咳嗽带得颤了两颤。宁心边捶着蹲麻的腿,边俯首去瞧他情况。见他半睁双目,剑眉微蹙,左手捂腹,似被颤动波及了伤口,牵出疼痛。

    宁心试图回忆护士慰问术后病人的话术,略措了措辞,似个白衣天使般轻声问道:“你醒啦?有没有感觉哪疼哪痒哪不舒服的?”

    少年略有知觉,意识尚混沌,只勉强感到面前有影,耳边嗡嗡。他勉力去看去听,愈睁目蹙眉愈紧,仿佛那是件极痛苦的事。他试着挪动身子,更是力不从心,抬起寸许便重重摔回。

    “诶诶诶,你别乱动啊!你身上的伤口刚包扎好,再乱动要开线啦!”宁心见状急道,诚不管将“裂开”说成“开线”。

    少年视线渐晰,见其焦急神色,微怔。那澄澈的眸色,如最清的溪水,淌在她眼中,可以洗净铅华、罪恶和痛楚。

    少年望着那双眸,有些不舍离开,可方才恢复不多的理智,却教他不得再与之对视,须时刻保持冷酷的清醒。

    “喂,喂…”宁心见少年虽睁了眼,却目光呆滞,怕是仍神游太虚未被召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番招魂术似十分灵验,少年不但回了神,还迅敏地一把擒住她手腕。

    蓦地惊吓,令她不禁一颤,腕处却不如何吃痛,倒是头顶一声厉喝给她吓得不轻。

    “放开她!”洛浔阳这一声可算爆喝。

    方才宁心去看那少年时,他本欲阻止,却反被邱桓宇拦住,只好僵僵站在原地。

    又见宁心对这少年果真十分关切,心中已醋了一半,这会儿见他竟还动手动脚,立将另一半醋意变作恼怒,一把擒住他手腕。

    这一抓使了七八分力,那少年握宁心只用了两分力,此刻又是重伤未愈的虚弱态,自然敌他不过,就范地松开宁心。

    宁心猛被放开,向后惯性仰去,洛浔阳为扶她,只得放开少年。为防少年再度发难,顺势将她向后带出几步。

    蓝衣少年趁这当口以肘支地吃力地向后挪了数尺,拉开距离,面上露出戒备神色。

    那“七白散”是很顶用的止血良药,伤口本已大致凝固,却因着他的动作复裂开,鲜红血液顺着裂处汨汨冒出,覆盖着已凝固的紫黑血斑,只因他一身深色衣衫,瞧不出罢了。

    别人瞧不出,却瞒不了邱桓宇,方才始终持“看热闹不嫌事大”态度的他,终于开口,“你若再乱动的话,伤口整个裂开,我不管保你还能活到几时。”

    这话从字面上,尚能勉强再勉强地理解为,一位医者对顽劣病患带着七分关切三分气恼的责备,可语气却冷淡地一轮清冷孤月也似。

    虽说他平素瞧来是个超脱世俗、高挂于外的性子,言行举止一贯淡薄清高,也算得上是个慈祥和蔼、可以亲近的师兄。宁心虽与他相处不久,却从未听他这般口气与旁人尤是病患说话。

    难不成,他也认定此人身份了?

    邱桓宇这番警告似乎很顶用,那少年果真不再移动,冷声道:“你们是轩辕派的人?!”声音听来犹为虚弱,辨不出问句还是叹句。

    “不错!”回话的是洛浔阳,语色较那二人更冷,不用去瞧,也能感到其森森寒意。

    少年将目光定向他,神色一愕,怒目喝道:“把剑还我!”虽说“怒喝”,却明显中气不足。

    洛浔阳垂目瞧了眼手中的枭戮,复抬头冷视少年,质问道:“你说这把剑是你的?有什么证据?”

    少年闻言捂胸两咳,估摸是被这刁难气的。一手覆伤,一手支地起身,断断续续道:“这剑是我的...便说是我的...凭何要向你证明!”

    洛浔阳嗤然一声冷哼,“你既无法证明这剑是你的,我又凭何将他交给你!”

    听完这话,少年又是两咳,俨然被这番胡搅蛮缠气得不轻。

    本以为他们要就此话题争绕几番,宁心已做好劝架准备,毕竟在法庭...或者公堂上,要判定一样物品究竟属于原告、被告哪一方,确须一些依凭的。

    可惜那少年没允她机会,专业话匣尚未打开,眨眼之瞬,少年右手已成虎爪形递来。

    宁心顿觉手臂遭人一搡,向旁退去。待她被季芙莜扶着站稳,缓神再望,对面二人已打得难舍难分。

    那少年虽身负重伤,出手仍稳健狠厉,凭宁心这先天不足的江湖经验来看,他手下每一招皆以夺剑为图,非朝伤人而去。

    反观洛浔阳,倒只守不攻,好似故意与他缠斗。宁心猜测,此举多半为试他武功,再凭其武功路数推断身份。

    “二师兄可看得出,他使的是哪一门功夫?”宁心从观战的专注中,分出心神听得季芙莜问道。

    “苍酆阁。”邱桓宇回。

    “从此人出手的速度和力道,确能看出是个职业杀手。可二师兄如何断定,他就是苍酆阁的人?”季芙莜追问道。

    邱桓宇的目光始终在缠斗二人身上打转,静默半晌,方回道:“师妹能看出他出手疾狠,想必也能看出他虽招招趋往要害,却能收放自如。”顿了顿,自接道:“他不愿对浔阳下杀手,便能让杀招每每在半路自改路线。这对一个职业杀手来说本不算什么。怪就怪在,他为何要如此。”

    邱桓宇的说一半留一半,让宁心有些翻白眼,忍不住腹诽:读书人的臭毛病真多。

    一旁季芙莜接话道:“职业杀手一向冷血,从不将人命当回事,六师弟这般激他,换做一般杀手,早便下杀招了,而他却明摆着只要剑不要命,只能是忌惮于苍酆阁那项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