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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都平定了,皇帝也就不去追问几桶葡萄酒和美姬的事了,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接下来,皇帝和朝臣们议论设置安西都护府事宜。
朝中许多人都认为西域距离中原遥远,鞭长莫及,把高昌教训老实了,仍然归曲智盛管理就是。
这想法,倒是和当初圆融和尚劝降曲智盛时说的一样。
但是皇帝坚持设置安西都护府,把高昌变成西州!
如此,新出炉的西州就是我朝的州府之一,是我朝疆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事情定了下来,朝廷便派人护送曲智盛回西州,仍然由他接管安西都护府,同时安排了心腹干将任都护府长史,不怕曲智盛再反叛。
经历了这一回亡国,恐怕曲智盛也再难生出反心。
事实上,得知仍可回西州,曲智盛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来拜谢慈惠禅师。
多亏圆融法师劝我,才让我保存性命,此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回去之后,必将日夜向佛祖祈祷,以求诸位大师早证菩提。曲智盛真诚地道谢。
慈惠禅师微笑:施主种善因,得善果。这都是佛祖保佑,非贫僧师徒之恩。
七郎朝圆通眨了眨眼睛万一曲智盛回到西州,发现大佛寺的玉石佛脚印和大量佛经都不见了怎么办?
圆通也眨了眨眼睛那肯定是无知军士毁坏了,关我们和尚什么事?
有此大捷,皇帝命宫中设宴邀百官与有功将士同乐。
过了几日,却低调的宣召了慈惠禅师。
七郎听到皇帝召见,很想去~~他已经见过太子和晋王啦,还没见过这鼎鼎大名的千古明君呢!
慈惠禅师看小徒弟把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笑道:圆融要处理从西州带回的东西,圆通要整理佛经,就你随我进宫吧!
七郎顿时欢呼:师父太好了!
禅师微笑:你以我的俗家弟子名义,随我进宫,仍是穿僧袍吧!
七郎实在想进宫,只能勉强地穿上了僧袍。
唉,他真的不想第一次见皇帝是穿僧袍。这历史性的一刻,说不定会载入史册的,应该穿状元袍什么的
这是七郎第一次进皇宫,靠近宫门,就觉得那十余米高的宫墙巍峨耸立,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巍峨雄伟的城楼门楼、青石铺就的宽阔广场、朱墙黑瓦在高远澄澈的天空下勾勒出古朴雄浑的剪影。
比他梦中所见的皇宫,更加大气磅礴。
在宦官的引领下,他们到了一个殿中。
七郎知道前方坐着的就是皇帝,他跟着禅师恭敬地行礼,然后偷偷抬眼向前望
壮冠虬髯、天姿神武。
嗯,就是宽额头,胡子卷曲,身量高大。
传闻李密第一次见到陛下,就被陛下的相貌震慑,直呼真英主也。
七郎心道,陛下确实英武不凡,但虎躯一震,群雄拜服还是夸张了一点。
蜀王常自夸像皇帝,也不是完全吹牛,论外貌还是有些像的。但是论气度,蜀王和皇帝的距离,就是论书法,他跟王羲之的距离。
心中胡思乱想着,七郎立在禅师身后。
皇帝赐慈惠禅师入座,看着禅师依旧不悲不喜的神色,心情很复杂。
虽然禅师离京之时,就隐晦地表达对皇后的病情无能为力。可皇帝还是忍不住想,假如禅师在京,结果是不是不一样。
皇后下葬后,皇帝对她的思念难以抑制。在宫中建了层观,日日眺望皇后的陵墓,还让大臣陪同悼念。
可有一次魏玄成陪同的时候,却说:臣以为陛下望的是献陵(先帝陵),原来是昭陵(皇后陵)啊!。
以孝为先,夫不祭妻。皇帝如此悼念皇后,也是于礼不合的。
皇帝悲痛之余,哭着让人拆除了层观。
这半年来,又眼见太子和魏王不念手足之情,斗得越发激烈,心中的悲伤、痛苦,也是难以对人说。
沉默了一瞬,皇帝叹道:皇后逝去,朕心中悲痛。朕岂不知道生死之事是天命?只是失去贤妻,还是克制不住悲伤。
慈惠禅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娘娘已登极乐,陛下何必悲伤。
朕少年时不信神佛,不服命运,如今却常觉得心中凄然。大师,生死为何物,长生是否可期?西方极乐世界,亦真的存在吗?皇帝凝眉问道。
禅师念了一声佛,说道:陛下,这个问题就让我的徒儿来说吧!
皇帝的问题,由他来回答,若不能宽慰到皇帝,会令皇帝不满;但若是说得太肯定,又有蛊惑皇帝之嫌。
由年幼的七郎来回答,无论说得好不好,也无伤大雅了。
禅师也听说了七郎劝说董衍的事,觉得徒儿能答这个问题。
七郎怔了怔,他只是跟着出来见世面的,回去好跟人炫耀我见过皇帝了!你知道皇帝的胡子多长吗?我知道!
没想到,禅师那么看得起他,直接把他推了出来。
皇帝看向七郎,想到宦官汇报的跟着禅师进宫的人员情况,微笑:这就是禅师的俗家弟子圆润?
禅师道:他叫赵全,陛下曾恩准他入国子监。
皇帝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微微挑了挑眉,对七郎说:你献上的雕版印刷术不错,连国子监孔祭酒都盛赞。禅师让你说,就由你来说吧。
皇帝有些失望,禅师不回答他的问题,难道说长生和西天极乐世界,都是没有的吗?
这个小孩子,又能说出什么有见识的话?
七郎站了出来,恭敬地再次行礼面对精神不正常的蜀王他都不怕,面对精神正常很多的皇帝,他却更加谨慎小心。
七郎悠然说道:陛下问生死。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万物尚且不能久存,何况于人?
皇帝看了看慈惠禅师,又看了看七郎新长出来的头发,疑惑地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这是老子所言吧?
此言出自《道德经》。
慈惠禅师也微妙地看了七郎一眼,给你机会装神棍,你也该说佛家的经典,你说道家的干什么?
枉费这一年多来学习吐火罗经文了!
七郎淡然道:佛本是道。陛下是老君后裔,尚且信佛,又何必在意佛家还是道家呢?我虽是禅师的俗家弟子,我拜的先生,却是研习儒、道两家经典的。
一定要抓住机会摆脱和尚的身份!
看皇帝微微点头,七郎接着说:生与死是一条河流的两岸,站在河岸这边的人无法窥见彼岸,生者不见死者,死者不见生者。夏虫不可语冰,蜉蝣朝生暮死,生有生的广阔,死有死的无涯,人与万物,诸天神佛尚且有劫,陛下不必为死者悲伤。
至于求神问道,招魂弄鬼,本非正道。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慈惠禅师: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再念道德经,佛祖就要将你逐出门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