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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国公府在一众开国勋贵里, 混得还算是不错的。
要不然, 天子的元后也轮不到他们家的女儿呀。
只是,随着天下承平日久, 当今也是也是个杀伐果决的,他们这些仰仗祖上功劳簿的勋贵后代们, 就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了。
后来, 元后林氏病逝, 天子在太后的主持下,又立了清流出身的彭皇后,元后的娘家就更加沉寂了。
直到三皇子登临储君之位, 翼国公府才借着这股东风, 重新挤入京城一流世家之列。
但总体来说, 底蕴是大不如前了。
可再怎么不如前, 也毕竟是太子的外家。只这一重身份在,翼国公府出事, 在京城就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时间, 京中风声鹤唳,齐晟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上窜下跳地为蹴鞠造势了。
他是想做京城纨绔之首,不是想做天下憨憨之首。
什么时候能随便皮随便浪,什么时候得老实抱头蹲着,他心里一向有数。
就比如这个时候,就是他该苟一波儿的时候了。
齐斌不解:“为什么呀?他们查他们的案子,咱们宣传咱们的蹴鞠,两步耽误嘛。”
也不怪他不乐意, 实在是从小到大,他都是不学无术的典范。他爹提起他来,从来都是训斥的多,夸赞的少。
如今,好不容易参与了一件可以轰动京城的大事,他就等着做成了一鸣惊人呢,又怎么可能愿意为了别的事情让步?
还不等齐晟开口,齐述就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地教导他:“阿斌弟弟,这叫避实击虚。”
齐斌顿时就觉得牙酸,毫不客气地吐槽道:“阿述哥,就您这水平,就别教导我了吧?这跟避实击虚有什么关系?”
这群人里,心态最好的就是齐晟了。
至少,他这会儿还笑得出来。
他笑着说:“大概是避实击虚和避其锋芒都有个‘避’字吧。”
齐述一脸恍然:“原来是避其锋芒。”
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又无奈又崩溃的神色。
不过,被齐述这么一打岔,大家伙儿心里的不满和郁气倒是散了不少。
齐晟道:“既然正事干不成了,大家回去就好好放松一下。顺便呢,也打听一下卢文那件事的后续发展。我总觉得,最精彩的部分,还没有来呢。”
一听有差事,反应最快的就是梁靖了。
他第一个抢答:“殿下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发动新城侯府的人脉,保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得一清二楚。”
眼见他这样积极过头,齐晟都不好意思了,连忙道:“不用那么详细,我只是听个八卦而已。”
和齐晟混久了,他们都知道八卦的意思就是乐子。
梁靖嘴上胡乱应了几声,心里却想:就算是八卦,我也会弄来最详细的八卦。至少,也得比沈介的更完整。
作为自封的六皇子头号舔狗,梁靖一直把做事细致,很受六皇子器重的沈介视为头号大敌。
对此,沈介只是觉得无语,自然不会和他过多计较。
不过,沈介心里的想法倒是和梁靖差不多,觉得哪怕六皇子只是想听个八卦,他们这些做臣下的,也该尽力搜集最全面的报上去。
正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新城侯府有新城侯府的门路,沈家自然也有沈家的人脉。
沈介回道家里之后,就和父亲沈愿提了这件事。
沈愿对儿子的事一向比对自己的差事上心,听了儿子的话,便答应到了衙门之后,会暗地里注意这件事的。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二娘庄氏得知他最近都有空,就提出明天回娘家探望生病的母亲的时候,让沈介跟着一起回去。
沈介担忧地问:“外祖母的身体一向硬朗,怎么就病了?”
“嗐。”庄氏无奈道,“也就是她身子硬朗,才逞能,不听人劝,非得吃冰镇的瓜果。这不,吃坏了肚子了。”
沈愿蹙眉,说:“年纪大了,是得注意。”
庄氏道:“有这一回,也不一定是坏事。看她往后还敢不敢不服老?”
沈愿笑了起来,笑着说:“依我看,岳母那个性子,想让她服老,难。”
想起那个说话风趣的老太太,沈介会心一笑,很赞同父亲说的话。
那的确是个轻易不会服老的。
他说:“我那里还有一瓶子六殿下赏的丸药,就是调理肠胃的。明儿去的时候,一道带过去。”
庄氏自己不能生,因此庄家的人一向高看沈介一眼,待他比亲外孙更纵容三分。
因此,庄氏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就答应了,“那敢情好,宫里御医配的药,总是要比外面的大夫抢许多的。”
齐晟曾经受前世看的小说误导,以为宫里的御医都是只会开太平方的草包,治病不行,和稀泥第一。
可是,在大晋待久了之后就知道了,尽信书不如无书,何况还不是正经书。
单轮医术,御医的确是代表了这个时代的最高水平。
和稀泥的时候,自然是有的,但那也只是在明显地牵扯到后宫争斗的时候。
配丸药和后宫争斗有多大关系?
所以,御医配的丸药,可以说是这世上最好的了。
许多低位嫔妃生病了之后,情知以自己的分位,请不到最好的御医。
因而很多时候,她们宁愿去要点儿丸药来吃。
一家人用了晚膳,沈介给父母昏定之后,就欢欢喜喜地各自去休息了。
但是第二天,沈介终究是没有去成庄家。
因为,暨阳侯不知怎么地得到了消息,一大早就派人到沈家来,说是夫人想大儿子了,要接沈介过去团聚。
沈家三口的脸几乎是以一模一样的速度,拉成了一模一样的弧度。
很显然,他们对此都不乐意。
偏那暨阳侯府派来的二管家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几乎是用下巴看人,嘴里阴阳怪气地催促,“沈公子快着点儿吧,若是让我们夫人等急了,小的可没好果子吃。”
说这话的时候,二管家用眼角的余光睨着沈愿,显然是在威胁他:别惹得侯爷动怒。
沈愿怂了,敢怒不敢言。
庄氏倒是不怂,但她怕自己开口,给家里招了祸,也只得忍了。
见制住了他们夫妻,二管家顿时就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回去以后,可以和其他人好好吹嘘一番了。
——什么朝廷命官,还不是得在他这个下人面前俯首帖耳?
“呵。”
忽闻得沈介轻笑了一声,二管家登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但他很快就把那股感觉给驱散了,看似卑躬屈膝,实则满心看好戏的对沈介说:“沈公子,候府的马车已经在外面了,您请吧。”
见他竟然敢对沈介无礼,庄氏当即就是面色一变。如果不是沈愿及时拉住了她,她怕是就要喝骂出声了。
沈介对二娘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彬彬有礼地对暨阳侯府的二管家说:“好叫管家得知,昨日散学的时候,我们殿下分派了差事下来。所以,今日怕是劳烦管家白跑一趟了。”
听到是皇子有吩咐,二管家一呆,脸上立刻就露出了苦色,方才的趾高气昂,就像是被针戳破了的气球,一下子就瘪了。
“沈公子,夫人日夜思念公子,还望公子体谅夫人的一片慈母之心呐。”
这还算句人话。
只是,沈介却不为所动。
他是心宽脾气好,不爱和人计较。但他却不是个软面包子,随便谁都能拿捏一二。
他很清楚,二管家之所以怂的这么快,无非是因为知道侯府得罪不起皇子。
而若请不到自己,侯夫人云氏肯定会不高兴。
而云氏不高兴了,因办事不利而惹得云氏不高兴的二管家,就难逃暨阳侯的责罚。
沈介更清楚,就算自己如今改口,答应去暨阳侯府,二管家也不会对自己有丝毫的感激。
他只会更怨恨自己,甚至变本加厉地在背地里诋毁自己一家。
所以,沈介说了有事,那么今天就算是没事,他也会给自己找点事出来。
二管家又求了几句,见沈介是铁了心不肯去,就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拱手道:“沈公子好自为之,小人告退了。”
沈愿的汗已经下来了,但为了不给儿子丢面子,他忍着没有说话。
可是,等那二管家一走,他就忍不住身子一软,瘫在了椅子上,口中唉声叹气道:“这一回,暨阳侯一定要大怒了。唉~”
“啪!”
庄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霍然起身,指着沈愿的鼻子大骂:“那侯府里一个下人,就敢对着你儿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竟然还想着暨阳侯会不会动怒。沈愿,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沈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好半晌,他才道:“我知道自己没本事,总是连累得你们娘俩儿向别人低头。只是,形势比人强啊。”
人家暨阳侯是天子的宠臣,他沈愿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为官这么多年,一直不上不下,不高不低的。
今日儿子倒是一时痛快了,可若暨阳侯一怒之下,弄得他丢了官,他们这一家子又该怎么办呢?
沈愿忧心忡忡,沈介却是成竹在胸,安抚他,“爹,你别急,他不敢的。”
以往是他年纪小,脸皮薄,用六殿下的话说,就是无谓的自尊心太盛,才会在暨阳侯那里处处受制。
事实上,仔细想想就知道了,他们固然是有求于暨阳侯,暨阳侯又何尝不是有求于他们?
只要暨阳侯一日还在乎云氏,一日想让云氏开怀,就不能把沈家往死里得罪。
若不然,真逼得沈介鱼死网破了,他怕是一辈子也别想云氏给他好脸了。
父母那一辈的事,他也了解过,父亲沈愿也并不瞒他什么。
在他看来,两个人都有不是的地方。
因着父亲的缘故,他忍让了这么多年,心里也不是不厌烦。
所以,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沈介心里其实是很痛快的。
他说:“我先陪二娘去看望外祖母,爹你就在家等着。到不了明天,那二管家就得来负荆请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