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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有点懵。
好像在一夜之间, 他就被死亡了。
而且, 这个“死亡”的方式,还极其的不名誉。
“袁润。”
“奴婢在。”袁润小心翼翼地觑了自家主子一眼。
五皇子满脸茫然, “你方才说,外面的人都在传什么来着?”
“主子, 您……”
袁润担忧极了, 斟酌了一下, 才开口,“您要是心里不痛快,就打奴婢几下出出气也是好的。”
五皇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我打你做什么?我问你话呢。”
袁润急忙开解道:“外面那些都是谣传, 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肝的, 传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主子放心, 陛下英明神武,肯定不会被那些谣言左右的。”
“你这不废话嘛。”五皇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他昨天晚上回宫之后, 就先到乾清宫去拜见齐覃了, 如今这谣言说他在得知陛下中毒之后,兴奋过度而死,陛下怎么可能会信?
他还好好地活着呢,没死。
主仆二人正鸡同鸭讲呢,外边通报,说是睿王殿下来了。
“五哥,五哥,五哥。”
往日里都是五皇子这样一声接着一声地喊齐晟, 这样反过来的情景,还是第一次。
五皇子心里觉得新鲜,赶紧起身迎了出来,却见齐晟身上穿了一件秋香色的常服。
“这一大早的你穿这么正式做什么?”
见他竟然还有心思调侃自己,齐晟差点没急秃了。
“我说五哥,你怎么还有心思和我说笑呢?”
然后,他也不等五皇子反应过来,就扭头催促袁润,“快,伺候你主子换常服。再耽搁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这……”袁润为难地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挥手示意他先去拿衣裳,然后才问齐晟:“到底怎么了?我还是头一回见你急成这样呢。”
“你……”
齐晟差点被他这云淡风轻的态度气个仰倒,“我这是为了谁呀?你倒好,自己犯了那么大的事,还跟个没事人似的,让我在这里替你着急上火。”
五皇子满脸迷茫,“你……你说清楚点。你知道的,我没你聪明。”
这时,袁润已经拿了衣裳过来,齐晟一边让人伺候五皇子换衣裳,一边问:“一大早,流言就传得满天飞。我都知道了,你不会没听见吧?”
“哦~”
五皇子明白了,也彻底不担心了。
“你都说了,那是流言。昨日夜里,父皇已经看见我了,我还活蹦乱跳的呢,好得很。”
这重点抓的,齐晟也是服了。
见他衣裳已经穿好了,齐晟拽着他就走,“行了,别磨蹭了,咱们边走边说。”
“诶,你要拉我去哪里?”
“乾清宫,请父皇给你做主。”
“做什么主?”
“你抓不住的那个重点的主。”
五皇子是个偏科的天才,加上皇后保护得又好,齐晟平日里也会替他抵挡些不好的事情。
这也就导致了他虽然对皇权也敬畏,却对杀人不见血的流言的威力感触不深。
这则流言看起来只是一则谣言而已,还是那种一戳就破的谣言。
毕竟,流言说五皇子兴奋过度,死了。可事实上,五皇子还活得好好的呢。
只要五皇子往公众面前一站,这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很显然,五皇子自己就是这样想的。
可是实际上,这则流言的险恶之处,就在于澄清了也没用。
因为,就算五皇子证明能证明自己没兴奋死,还能证明自己没兴奋吗?
单家的门户虽然严密,但毕竟是小门小户的,院子不深,邻里又多。
他们当时闹出的动静本就不小,后来又有御医专门跑了一趟,通过诊脉表明了五皇子之所以闭过气去,就是因为笑得太狠了。
虽然五皇子不是自己想笑的,而是炼药的时候出了岔子,炸炉之后产生了一种可使人发笑并伴有麻醉效果的气体。
但是,没有亲生经历过的人,听了这话谁相信呢?
更何况,“炼药”这回事,在本朝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
所以,“昨天夜里,五皇子放声大笑,以致昏厥”这件事,五皇子是无可辩驳的。
这就等于是把一顶“不孝”的帽子当头给五皇子扣了下来,扒都扒不掉的那种。
五皇子脸都吓白了,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我怎么就不孝了?我虽然平时爱逃课,爱在朝堂上走神,觉得母后管得太多。但是我没有不孝啊。”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齐晟还是得提醒他一句:“五哥,你不觉得自己暴露得有点多了吗?”
不提醒不行呀,含光殿马上就要到了。五皇子要是再这么语无伦次,就要暴露到父皇面前了。
五皇子赶紧捂住嘴,反应过来又“呸”了几声,杀鸡抹脖子地威胁齐晟:“你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行,行,没听见。”
齐晟道,“你还是赶紧想想,待会儿见了父皇,该怎么说吧。”
说到这个,五皇子可就得意了。
他充满蔑视地看了齐晟一眼,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这还用学?”
齐晟一怔:哟呵,这是出息了?
五皇子道:“你以为我上朝的时候,就真的半点真本事都没学会?”
齐晟:厉害了我的哥,准备活学活用呀这是。
他原本还挺担心的,但见五皇子胸有成竹的,就先把那心放下了一半,准备看五皇子如何大展身手。
因着齐覃早有吩咐,守门的太监一看是睿王殿下来了,立刻就进去通报了。
五皇子不明就里,有些忐忑地碰了碰齐晟的胳膊,小声问道:“喂,六弟,父皇不会一早就等着我来,准备骂我的吧?”
齐晟死鱼眼:“你想太多了。”
——父皇他不是在等着骂你,而是在等着套路我。
要不是顾忌着齐覃的身体还没好全,齐晟真想指着他的鼻子,发出来自灵魂的怒吼:你就仗着我在乎你!
当然了,他也就是自己yy一下而已。
只要想想那五张大字,他就什么心气都没有了。
昨天晚上,他为了补那五张大字,直弄到半夜才睡下。
要是亲爹恼羞成怒,再给他加五张,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小命了。
兄弟二人很快就被宣了进去,五皇子的表演开始得简直措不及防。
“父皇啊!”
才走到大殿中央,五皇子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父皇啊,您可要给儿子做主哇!儿子对您的孝心天地可鉴,却有那黑心肝的来污蔑儿子。父皇,父皇,您一定要给儿子做主哇!父皇,呜呜呜呜…………”
齐覃:“…………”
齐晟:“…………”
正在犹豫要不要“污蔑”五皇子的大皇子:“…………”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弄得目瞪口呆。
齐晟的眉毛微微动了动,是怎么看都觉得五皇子这作态十分眼熟。
仔细看了又看之后,他才恍然大悟:哦,这不是朝堂上那群吵不过文官的武官经常用的伎俩吗?
两者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那群武官胡子拉碴的,这么哭要多辣眼睛就多辣眼睛。但五皇子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少年,哭起来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但大皇子可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只觉得他可爱,简直可爱得不得了!
原本,大皇子一大早就进宫来,就是听从了谋士的建议,想要借助流言,彻底坏了五皇子的名声。
当然,最重要的是坏了五皇子在天子心目中的形象,让五皇子这个继后嫡子彻底绝了继位的可能。
大皇子虽然也知道,这样做对自己是有利的。
毕竟,有五皇子这个嫡子在,就算他扳倒了太子,下一个顺位的储君也不是他,而是样样不如他的五皇子。
依照天子对嫡庶的看重,他很可能忙活十几年,都是在为五皇子做嫁衣裳。
这是他万万不能忍受的。
可是,让他违背自己做人的准则,用抹黑自己弟弟的名声来达成目的,他又会看不起他自己。
——当然,这个“弟弟”,绝对不包括一向不被他看在眼里的二皇子。
所以,他虽然来的挺早,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好几次都绕到正题了,却又被他自己给绕了过去。
若说一开始齐覃还没有看出什么来他想干什么的话,两次之后,也就看出端倪了。
但这除了让齐覃再次确定了大皇子不是一个合格的皇位继承人之外,也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至于大皇子犹豫的该不该抹黑五皇子形象的事,齐覃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他:老五在朕心里,那就从来没有过好形象,抹不抹黑都一样。
反正是五皇子这一阵哭诉之后,大皇子可算是给自己找到了台阶,顺势就下来了。
“陛下,臣还有公事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齐覃淡淡地“嗯”了一声,说:“你去吧。”
等大皇子走了之后,他才蹙眉喝道:“行了,别丢人现眼了。”
“嗝!”
五皇子打了个哭嗝,抽抽搭搭地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父皇。”
齐覃叹了一声,柔声道:“你起来吧。放心,这件事不会对你的生活有影响的。”
——反正你也不想要皇位,名声什么的,还能影响你一个死宅过日子?
没错,齐覃根本就不准备替五皇子澄清。
他觉得,这对五皇子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而且流言这种东西,要澄清很难,想越抹越黑,却容易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