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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募骁果军的诏令,已经下达了旬日。关中子弟应募者居然也达到了数万,虽然距离杨广要求的最终二十万规模还有不少差距,但是考虑到时间还足够,这个速度已经可以满足要求了。
前来应募的士兵,多是贫贱无田产的下户、隐户,原本府兵制制度下逃匿征兵兵役之人,体力健硕武艺豪强之人也不少。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自然也很好解释——府兵制是需要当兵的人自费筹备一些装备的,赤贫人家,在府兵制下自然是想当兵都没本钱。现在骁果军放开了钱粮装备的门槛,自然可以吸纳一部分新的从业人员——就像李综理简政放权、取消了一堆“职业资格许可证”之后,那些行业的可用就业人员自然会有个短暂地暴涨。
这样的兵员来源构成,让杨广很是欣慰:
原本府兵制之下,兵员的摊派还靠乡举里保,多有地方上的资助,纵然是豪族世家的佃户,出兵多少要靠这些豪族赞助一些——尤其是世家豪族往往掌握着地方上的铁匠、马匹供应,就算当府兵的平常百姓人家自己有钱全额买,那也要通过豪族世家控制的产业,多少要卖人一点人情,所以府兵制下出来的军队,地方色彩极为浓重,对本乡本土的效忠往往威胁到了对朝廷的效忠,北朝二百余年世家在军中影响的始终强大,也多与府兵制的自筹装备有关。
现在,骁果军的兵源,终于和世家豪族势力关系远了一些,朝廷集中供应全部装备,彻底提供军队的全部后勤所需,也就斩断了世家对这支新军盘根错节的控制触角。
不过麻烦依然是有。第一个,便是士兵可以用新的,但是军官依然要从旧军队里面选取,否则军队根本形不成战斗力,也没法展开训练。而引入旧军官,如何才能尽可能避免世家子弟担任将领,就要好生琢磨了。第二个问题,便是朝廷供应兵器所需的钱粮,又出现了剧烈的吃紧——在府兵制时代,朝廷根本没做过那种“由朝廷统一出钱打造二十万柄横刀、二十万套铠甲、二十万套战袍皮靴”之类的事情,现在突然把原本分散在民间投资的东西揽到了朝廷手里之后,细算之下,杨广才发现这需要的钱粮竟然颇为巨大,甚至比再修一条通济渠甚至东都还要耗钱。要想强推下去,唯一的办法貌似只有苛捐杂税了。
……
十月末的日子,北方已经进入了初冬,昼短夜长很是明显。黄昏时辰,天色已经全黑了。
大兴宫里,奢靡好大的杨广倒还没有放弃勤政的本色,依然在对着京中各卫军队的将校名单深思熟虑,勾选调入骁果军的人选。
后世有人说过,三征高句丽前后,杨广的脾性,尤其在是否勤政这一点上,差距还是很大的,在此之前,他奢侈好色归奢侈好色,但是雄心壮志犹在,所以努力勤奋程度不可小觑。而毕生大业失败之后,他就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大业十年之后,就纯是奢侈好色,再看不到多少勤奋,就像打撸啊撸被队友坑得心灰意冷之后,只想二十投的放弃者一样。此言今人虽不能亲见,但是却也与真实颇为相近了。
“要想骁果军不控制在世家手里,唯有把此军军官都用关中非世家的后起之族将领、或是军中那些原本北齐、南陈故地出身的骁勇战将……
总领督办的事儿,还是交给宇文述了。宇文化及虽然前两年在榆林郡偷卖盐铁给突厥人,不过幸好被御妹发现传信告发,没有造成大祸。如今宇文化及那货也被罚作其父的家奴圈禁了三年,应该改得差不多了,也就让他重新启用,到骁果军中当个郎将,暂领一军,日后有功劳再行升赏。
其余诸卫大将军,右屯卫麦孟才出身岭南,前陈末年为盗贼,然奋勇敢战,军中素无世家根基,可以一用;右武卫来护儿出身扬州、周法尚出身婺州,皆无世家背景;不过如今朝廷还要此二人统领海路军,暂且记下,将来可酌情调入骁果。如此,则骁果内有四卫大将军制衡分权,当不致使宇文述独大。其余诸卫大将军盘根错节,便不再入骁果。”
杨广在牛油巨烛映照下,奋笔疾书写上一个个名字,又划掉一个个名字,定下了大将军、郎将这些级别的全部暂定人选之后,居然还事无巨细,连下头的校尉甚至旅帅都想安排一下,这便忙到了酉时。
在府兵制下,十二卫的大将军自不必说,一个卫扩充到战时满编的情况下可以带领五六万人,遇到高丽之战这样的时候,甚至有带十万八万的。而下头的郎将,一般执掌一个军府,是五千人左右,一个大将军下属至少十个郎将。
至于校尉、旅帅那就更低级了,每个郎将下辖十校尉、每个校尉下辖二到四个不等的旅帅。每个旅帅下辖四个队正、二十个什长。如此算来什长领十人、队正领五十人,旅帅领二百人、校尉领五百人至八百人。郎将领三五千至七八千不等。校尉往上,各级常常并不满编。
所以,即使只是给如今已经募集的三五万骁果军选定中级军官,那也需要六七十个校尉、将近两百的旅帅,这个工作量不可谓不大,而且要求对各级军官的情况比较熟悉了解,杨广自己充其量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完成一小部分而已。
其中一个叫司马德戡的仪同,被选为了校尉之一,同列的还有赵行枢、裴虔通、元礼等,不可胜数。被杨广亲自点名调入骁果军当旅帅的,则有如今在宫中宿卫的沈光、麦孟才等。没有人知道,这些人再过数年,都会得到逐步的提升,对大隋江山造成何等的影响。
改着改着,杨广居然便在御案上睡着了。次日起身一看,发现自己躺在御榻上,身上盖着锦被毛氅,很是暖和,一旁却是自己的正妻萧皇后搂着自己侧躺在那里假寐,衣不解带,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缭绫织就的“无缝天衣”。
杨广心中突然有些愧疚,出征讨伐吐谷浑的时候,他是偷偷随军带了几个西苑中的美人随行的,这半年里也不算禁欲,可是萧皇后母仪天下,目标太明显,当时自然不在随军之列。回到大兴之后,日子照过,勤政之余宠幸发泄也不少,然而却没想到过去补偿久旷之身的萧皇后,算来自己的这个正妻,从今年正月过完之后,似乎就没有被自己宠幸过。三十九岁的女人,一年没有男人,那是何等的苦熬。
“陛下醒了么?快来人侍候陛下洗漱更衣。”萧皇后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了旁边的人身子动了一下,马上觉醒过来,发现杨广醒了,忙不迭呼唤宫女服侍。
“梓童何必如此……朕都许久不曾临幸于你,倒急着招呼宫女进来坏你好事么。”
萧皇后身子一阵战栗,眼角几乎有泪痕要划下,才知道自己是错过了一次机会——谁让她以为杨广已经彻底厌倦了她的身体了呢。然而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办法,只能是顺势卖好了。
“臣妾当年蒙陛下恩遇,践祚之前已经独宠后宫近二十年,让陛下龙体不得宣泄,天下美人不得雨露均沾。如今,正是该让出来,好让陛下广布恩泽,而且陛下远征归来日子不久,劳顿之下也该静养,在别处姐妹那里不得好好安歇,到了臣妾这里,难道还贪图这么一夕之欢,让陛下不能安睡么。陛下以国事为重,切勿以臣妾为念。”
一通漂亮话,居然说得杨广有些无地自容,当下也不知道怎么接口。倒是萧皇后心思细腻,一边让宫女服侍杨广洗漱后,马上就提醒杨广:“陛下可是忘了?今日可是颖儿回京见你的日子,而且又不是朝会,父女两年不见,陛下难道不想念么——前日铣儿和颖儿进京的时候,可是让六百里加急提前报告了行程的。”
杨广这两天脑子都在想骁果军的事情,早把那看过一眼的消息抛在了脑后,这方面的敏感哪里能和不用操心国事、一心扑在儿女身上的萧皇后可比?
“萧铣不是还在吴郡郡守任上,给朝廷征讨高句丽督造海船么?颖儿自然和她夫君在一处,怎得朕便批了他们回京面圣?”
“陛下真是善忘——去年时,有东海倭国国使来朝,但国书无礼,铣儿把倭国无礼之处密奏上闻,陛下也是盛怒之后让倭人悔改再来。东海烟涛渺茫,半年才得一次通航。倭国国使今年四月才归国、九月时重新讨了新的国书来中土。铣儿细细看了,并无失礼之处,再密奏给陛下。当时陛下看了,随手就批了让他护送倭国国使入京,免得倭人沿途失礼,损我大隋威仪。颖儿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好回京省亲。”
杨广一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当时他确实批了让人护送倭国国使进京,但是不记得批了让谁来,但是萧铣自己来了,貌似也不算错,而且女儿能够回来看自己,做父亲的总归是高兴的,这么一想,也就随意了。
“大朝会却是何日?”
“大朝会便是后日——十一月初一,有大朝会。”
“既如此,今日先见了你那女儿女婿,倭国国使先安排到鸿胪寺,两日后大朝会时再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