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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君……”
“刘君……”
“刘君……”
数千人擦肩接踵,层层叠叠围聚在市楼外,竞相高呼,不惟市井,便是整个临湘城郭,也都听得真真切切。
由于市井乃是四方百姓汇聚之所,影响力可以轻易辐射全郡,昔日汝南名士黄浮之子,担任汝南(监)都市掾时,“犯法当死,一郡尽为之请。”
当然这里面也有其他原因,比如其家乃是汝南大族,其父黄浮乃是汝南名士,曾在东海相任上处死中常侍徐璜侄子、下邳令徐宣,而受到世人的敬重,但监市掾的影响力亦不能忽视。
论市中影响力,别说黄浮之子,就是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与刘景相比呢?因此出现数千百姓包围市楼,不让他离开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刘景静静站在窗前,望着楼外密密麻麻的人群,耳闻响彻四野的呼声,心绪起伏不定。
当初他为救刘亮之父,来市中质书,便敏锐的发觉到市井隐藏着巨大的潜力,人才宝货,应有尽有,在几乎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他毅然决然前来市井为吏。如果那时他选择门下或功曹,现在充其量在士民中享有清名,哪有机会博取如此之隆望。
长沙太守张羡和功曹桓阶为何对他忌惮如斯?甚至多有退让?在长沙,麾下(总计)舟船千丈的商贾、部曲千计的豪强不少,怎么没见他们有所忌惮?说到底,还不是忌惮他的名望。
说实话,刘景内心非常排斥主簿一职,因为监市掾属于郡中公职,本质上还是汉吏,而主簿,则完全可以称为太守之臣仆,虽说权力堪比功曹,然而有汉以来,便有“两府高士俗不为主簿”的说法。这里固然是指朝廷中央,实际上州郡更是如此。
刘景既不想当张羡的臣仆,为其拾遗补缺,干“擦屁股”的事,亦自负名望,“耻”于主簿之职,他昨天对族兄刘蟠说:“辞职归家,读书养志,以待明主”可不是玩笑之语,或者故意威胁对方,他是真的有认真考虑过。
反正他三个月后便会前往南阳新野,迎娶未婚妻邓瑗,这一去一返,最少也要四五十天时间,主簿是太守的大管家,缺席一日两日可能没事,长时间缺席肯定不行。与其那时候再辞职,不如干脆现在就辞职归家。
他之所以没这么做,是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张羡刚准备任命他为主簿,他直接甩手不干了,不是等于明着和张羡作对吗?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否则以他在长沙今时今日的声望,就算变回白丁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三个月后借着迎亲的机会北上襄阳,刘表只要不是白痴,立刻就会对他百般拉拢,倚为南道主人。
不过投靠刘表并非上策,只有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会考虑。
市井、乃至整个临湘发生的异常,自然引起了郡府的极大关注,很快张羡和桓阶就接到了下面市吏的报告,也包括五官掾刘蟠,以及即将卸任的主簿吴巨等等所有长沙郡府大吏。
郡府正堂,所有人济济一堂,鸦雀无声。在场大多数人都被刚刚得知的消息震撼得不轻,刘景仅仅用了一年时间,就获得了他们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巨大声望,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以后谁还敢轻易与刘景为难?都不用刘景动手,怕是长沙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淹死。
张羡和桓阶不禁相视一眼,暗暗庆幸将刘景调离市井,真是一个既正确又及时的决定,若是继续留他在市井待个一两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来?……
头戴高冠、褒衣缓带的刘蟠看了看左右,开口说道:“刘仲达出为市吏不过一载,何以百姓闻其离任,怅然若失父母?孔子曰:‘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依在下看来,刘仲达正是做到了这两点,才深得长沙百姓之心。”
吴巨不禁冷笑一声,在一旁借题发挥道:“刘掾君说刘仲达深得百姓之心,那他自然有束民之法,那之前为何会出现犯人被市中乱民殴打致死的事情呢?刘仲达是不是故意坐视不管?”
罗县县令是千石高官、百里之宰,长沙北部都尉是比两千石高官,手握兵权,他如今身兼两职,可谓是整个长沙除了张羡外,权力最大的人之一。主簿虽然执掌中枢,说穿了不过是张羡的大管家,又哪里比得上如今独霸一方。在他眼里,刘景、刘蟠之流已经不足为虑。
“足下可有证据?”刘蟠面色铁青道:“若是没有,便是妄言,足下怎敢当着府君与众僚的面,轻易宣之于口?”
没等吴巨再开口,张羡先出声道:“吴卿不可妄言。”
吴巨冲着刘蟠重重一哼,终是没有再与他争执。
“一介武夫,也敢狂勃!”刘蟠瞪着双眼,心里骂道。
桓阶微笑说道:“昔颜子十八,天下归仁;子奇稚齿,化阿有声。刘仲达年仅十八,治理市井却成果斐然,远超前人,其‘铜斗铁尺’之法,乃百世之良法也。继续留他在市井,未免大材小用,是以在下才建议府君任其为主簿,一展胸中才能。”
子奇相传是春秋时齐国人,十六岁治理阿县,而阿县大治。颜子即颜回,更不用多介绍,其乃孔子最为得意的弟子,孔门七十二贤之首。两人都被后世视为少年才俊的典范,桓阶拿刘景比作二人,可谓是最高的赞誉。
张羡点头道:“刘仲达良才美玉也,仆自然要委以重任。日后有伯绪和刘仲达辅佐,仆可以无忧矣。”
成绩眼见没人再出声,请示道:“府君,而今闭市在即,刘君被围在市楼一时恐难脱身,是不是要派人将他解救出来?”
张羡颔首道:“成掾,此事就交给你了。”
“诺。”这本就是成绩的心意,他向张羡一拜,而后缓缓退出郡府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