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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青身影横越过街，高头大马疾驰而来。只是一瞬间的事。
马车乘风呼啸，一刻不停地向前奔去，露出街另一边抓着男孩肩膀带着男孩刚刚落地的季翎。
直到男孩随着季翎从正门沿着楼梯走上来，三人才回过神来，同声问道：“没事吧？”
哪怕是被那马车擦到，也不是闹着玩的。
“从街这边飞到另一边罢了，能有什么事？”
看着季翎悠哉哉的神色，三人放下心来，打量起那个小男孩。十来岁的样子，衣衫褴褛，面容也满是灰尘，低着头不言不语地站在那。
“我说小孩，站马路中央就够危险了，马车来了你怎么还不跑呀？”季暄教训道。
男孩依旧不说话。
十夏看着男孩半晌，新奇道：“你是乞丐吗？怎么……”
“我不是！”
男孩蓦然抬起头狠声道。木九黎看着男孩的眼神，怔住了，那样冰冷的、仇恨的眼神。
十夏被吓了一跳，瞪回去：“不是就不是，那么凶做什么。”
男孩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扯了扯十夏，木九黎放柔声音问男孩：“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
半晌，几人都以为男孩不会回答了，他却忽然点了头。
木九黎叫小二再上了一副碗筷，男孩也不客气，站在桌边便开始吃，吃起来如风卷残席饿虎扑食般，看得几人一怔一怔的。
“你一定是很多天没吃东西了吧……”十夏呆了眼。
季暄实在看不过去，又叫了两个菜两碗饭。
“小孩，都是你的，你吃慢点。”
男孩的速度只增不减。
吃饱了肚子，男孩又放下手，沉默地低头站在一边。结了账，清了桌，男孩依旧站在那，任凭怎么问也不说话，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兄，你怎么一直坐在那喝茶呀，”季暄看向季翎：“你带回来的孩子，你倒是说句话呀！”
季翎眼都不抬一下：“不是我带回来的，是他自己跟着我上来的。”
季暄一噎，又看向木九黎：“九黎姑娘，你说怎么办吧，我们总不能一直陪他呆在这。”
“可是，”十夏托腮道：“难道就把他丢在这？”
木九黎想了想，拿出些银钱递到男孩面前，柔声道：“这些银钱送你，你可以不用饿肚子了。去找你的家人朋友吧。”
男孩不接，也不抬头不说话。
“把钱放在桌子上，我们走吧。”终于放下了茶杯的季翎开口道。
木九黎想了想。也没有其他办法，便依言将钱放在桌子上，四人依次起身。
木九黎最后看了男孩一眼，转身欲走，袖子却忽然一重，男孩用力扯住了她的袖子。
怔了怔，木九黎俯身轻声道：“我们不方便带着你……”
男孩蓦然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竟含着一丝哀求，木九黎一下子有些心软了，正僵持之际，身边传来季翎有些凉的声音：
“前路再险，也是你一个人的路。”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男孩蓦地松了手，退后一步，重新低下了头。
木九黎有些愣神，直到十夏扯了扯她的手，才回过神来往外走去。
离了酒楼走在街上，木九黎越想越觉得不大对。
“季翎，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嗯？”季翎漫不经心地答道。
“为什么说‘前路再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木九黎看着季翎，不知道为什么，她十分希望季翎能笑着摇头说不知道，但是，他没有。
“没错，我的确看出他前路有险，”季翎语气平静，像是随口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身上衣服虽脏破，但质地不俗。那马车直冲而来，车夫看见前方有人却不提醒也不拉绳，分明是蓄意。还有，那男孩不躲不闪，并不是被吓的，而是被灵术定住了。综上，有人要杀他。”
“那你为什么不说！”
“为何要说？”季翎一声轻笑：“我说了，要杀他的人就会放过他么？”
木九黎看着季翎，心里涌上一种不知是失望还是愤怒的莫名情绪。
“你明知他有险，怎么可以这么放任不管？”
“管？怎么管，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边护着么？”季翎挑眉：“你也知道这不可能。”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季暄试图打断这场对话：“师兄，九黎姑娘……”
木九黎却全然不理会季暄，只是直直盯着季翎。
“你根本不在乎那男孩的死活！”
季翎也看着她，唇角微勾着，桃花眼里神色却浅漠：“萍水相逢，毫无干系，为何要在意？”
“既然不在意，何必要冒险救他！”
“冒险？我可没觉得。我救他，因他恰好在我眼前，因我恰好有把握能救下他。换作其他不相干的人在那里，我也会救。谁说救一个人就一定要在意那个人？”
木九黎看着眼前的季翎，熟悉的眉眼，却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又或者，她从不曾真的了解他？原来，救一个人在他眼里是这般不关乎情义如此冰冷的事情，为什么，惊讶失望之外，她还觉得有些难过……
想起男孩扯着她袖子时哀求无助的眼神，木九黎蓦然咬紧唇，不再看季翎，转身向男孩所在的酒楼处跑去。
“阿九姐姐！”
反应过来的十夏追了上去。
“十……”自知拉不住十夏，季暄回头看季翎：“师兄，九黎姑娘去救那个男孩的话，很可能也陷入危险，你不管吗？”
季翎的指尖紧了紧，沉默了一瞬，蓦然乘风跃上一旁屋顶，极快地运风向前飞去。
“师弟，你跟紧十夏。”
木九黎赶到酒楼时，男孩已经不在了。
“小二，你知道刚才那个男孩去哪了吗？”
“好像是往那边走了。”
“谢谢。”
木九黎急急顺着小二指的方向赶过去。到了一个岔路口，木九黎顿住脚步，正无措之时，忽然想起季翎说男孩是被人用灵力定住。她试着闭眼凝神，果然在其中一条路的方向感觉到细微的灵力气息。
循着这灵力气息一路追过去，渐离了街市，四周愈发偏僻，空气中的灵力气息也杂了起来。木九黎心知不好，步子加快。
很快，她在前方的胡同里看到了男孩和两个黑衣人，男孩缩在角落，腿上已出了血，一个黑衣人正拔剑欲刺向男孩胸口。
木九黎一急，尽力聚集起一点灵力，隔空一弹指，猝不及防的黑衣人手中剑被弹偏开来，诧异回头看过来。
趁着这间隙，木九黎集中精神，迅速划印吟文，缚灵术落在向那两个黑衣人。黑衣人见状，一齐举剑向木九黎袭来，木九黎亦抽剑相对，同时转着步子试图将男孩挡在身后。
纵然她剑法不错，但同时对付两人，还要护着一人，着实有点吃力。更让她忧心的是，那两个黑衣人灵力十分奇特，竟能自觉地冲撞她的缚灵术，一旦他们恢复灵力，她是胜算就更渺茫了。
咬牙迎剑，木九黎在心中反复想着对策。
又一剑划破了衣裳，木九黎勉力应付着，但在两个黑衣人出现时，不由得有些绝望。
四个人，怎么办……
“终于找到了！”
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四团火球蓦然向四个黑衣人袭去，四人慌忙退开，再聚拢时便发现男孩和少女前多了一个藏青衫的少年。
木九黎看着身前的季翎，失了神。
在她没有办法的时候……他就是办法。
这种让人安心的莫名感觉，是怎么出现的？木九黎抿紧唇，来不及细想，黑衣人的攻击又袭来了。
“我对付他们，你守在那男孩身边，防止他们钻空子。”季翎口里嘱咐道，手中动作不停。
剑光灵华，风刃流火。
黑衣人的灵力也不弱，尤其在两个挣脱缚灵术后，再加上四人配合紧密，季翎以一敌四，一时不察，右臂上被划了一剑。
“季翎！”
“没事。”
木九黎咬牙，一次次地施展祭印术，束缚或削弱黑衣人的灵力。
双方僵持不下，四人黑衣人也被逼得靠近不了，但同样的，季翎木九黎和男孩也脱不了身。
最让季翎苦恼的是，黑衣人下的都是杀手，但修仙弟子不得杀人，他却不能完全放开手脚。
又一个旋身，季翎袖中的红玉抹额因他大幅的动作而被甩了出来。季翎蹙了蹙眉，却也顾不得更多，继续对付眼前的黑衣人。
“住手。”
从高处淡淡传来的声音蓦然让四个黑衣人全部停了手，齐齐往后退去。
季翎和木九黎这才发现高墙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个人，黑衣银面，气息深诡，正是他们初来皇城那日就见过的青年。
银面青年眸光沉如暗鸦黑羽，扫过地上红玉，落在季翎身上。
“你的名字？”
季翎冷冷回视着黑衣青年。
“季翎。你就是修灵宫宫主？为何杀一个无还手之力的男孩？”
黑衣青年收回目光，口里吐出一个字。
“走。”
四个黑衣人立刻随着青年离去，快如一阵暗风。
季翎微微舒了口气，其实心里多少是有些忐忑的。若是那黑衣青年与黑衣人一起攻来，他还真没有多少把握赢。虽说不明白那个修灵宫宫主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不战自是最好的。
捡起地上的红玉抹额，不去看后面的木九黎和男孩，季翎率先向前走去。
“季翎……”
“带上那个麻烦精，赶紧找大夫去。”
季翎的声音在穿巷的风里显得有些冷。木九黎看着季翎右臂上的伤，神色微黯。
男孩扯了扯她的袖子。
木九黎拉起腿上尚有伤的男孩，柔声道：“先跟姐姐走吧。”
自见面起就没说过一字一句的男孩，终于发出了第一个音：“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