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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露西尔醒来时天好像刚亮,她扶着脑袋清醒一会儿,很快便确认自己是在伊斯顿庄园的主人卧室。
麦考夫呢?他去哪了?
还有夏洛克、华生医生、欧若斯?
她迫切地想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于是她挣扎着坐起来,扯掉脸上挂着的呼吸机,掀开被子要下床。
“我在这里。”
听到这个声音,她急忙地转过身,看到麦考夫·福尔摩斯坐在卧室另一头的角落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抵着太阳**,看起来无比疲惫倦怠。
“你没事?”
她惊喜地叫道。
“是啊,”他缓口气,站起身向她走过来,“有事的是你。”
她笑了,心里松了口气,“我没事。”喘了两下,又说道,“是有点头晕。”
麦考夫走到床边,拾起一旁的呼吸机,以眼神示意,指了指枕头。
“我说我……”
“嗯?”他挑挑眉。
露西尔只好躺下,然后看着他将供氧设备再次挂上自己鼻前。
“我把你挖出来的时候你已经停止呼吸了。”他转到一边的壁炉旁去给自己倒酒,“幸亏救护车来的快,要不然你恐怕要长眠于福尔摩斯祖坟中了。”
“也不算太糟,”她将手臂搭在额头上,望着朦朦胧胧的天花板,自嘲一笑,“我原本以为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同意,”他啜口酒,“权力真危险,不是吗?”
露西尔有点恍惚。
她隐约好像记得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麦考夫也太正常了。似乎经过一夜,他的焦急、慌张、失败、无措……统统都不见了,他又恢复了生人勿近的宝相庄严。
吸了两口氧气后,露西尔再次扯掉了呼吸机,撑起身体冲麦考夫勾了勾手指,“我不需要这个。也给我一杯”
麦考夫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反驳,而是顺手递上了自己只喝了一口的酒杯。
露西尔像久经沙漠撞见绿洲的行者一样迅速喝完它,又渴又饿、兼带缺氧的身体被烈酒刺激的立刻发起热,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那么轻飘飘的了。她把空杯往他面前一推,说道,“再一杯!”
“够了!”他立刻恢复了处理正事时的疾言厉色,冷冰冰地夺过酒杯,“我去给斯宾塞医生打个电话,你需要再一次全身检查。”
露西尔知道自己没事。
她的意识非常清醒,回忆里的每个画面都很准确。但是她不得不耐着性子任由家庭医生将自己从头到尾检查了个遍。
“各个体征都恢复正常了,先生。如果还想做更详细的检查,要等回伦敦是借助些仪器才行。”
不像麦考夫感到长舒一口气,露西尔倒是觉得这诊断结论再正常不过。
送走医生,福尔摩斯先生双手插袋站在她床前,整个人莫名的怒气冲冲。
“你根本不知道你面临了多大的危险!”
他生气了?
他又在气什么?
自己以身犯险吗?
但是那种情况下她能说什么,“拜托,你们自己家的事请自行解决,我可不想葬身此地”?
露西尔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是啊。缺氧窒息像睡过去一样,我还没睡醒呢,天亮了。”
麦考夫几乎气结。
他转回身去踱步,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她也生气了,气什么?
气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吗?
看起来不像啊。
露西尔看他气压低沉地站在一旁,与他无言相对,只觉得福尔摩斯三兄妹一遇到情感问题时蹦出来的那一套自以为是还沾沾自喜的逻辑简直是令人崩溃!
她当然生气了!
她不是气他没保护好自己,也不是气他完全不顾自己一心自我牺牲,她甚至不是气他那些为了救人而表现出的拙劣演技!
而是……而是他又恢复了这幅死样子!
在经历了两次生离死别,经历了他这一生可能能遇到的唯一一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自我怀疑与否定后,在经历了他情感世界中的最大一次分崩离析与洗牌后,他居然还是选择用冷漠无情伪装自己!
用漠不关心将所有的在乎都化为淡淡的一句话。
即使是在只有他们两个情况下!
即使是面对刚刚死过一次的自己!
“所以,”露西尔耸耸肩,“医生确定没事,我可以走了?”
她站起来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你又要去哪!”他不客气地将她拽回自己面前,“又要穿着睡衣飞奔下楼然后昏厥过去,嗯?为什么女人是改不了这些对戏剧的、愚蠢的情感投射!”
“sorry?”露西尔气得想笑,“愚蠢?是哪个男人寂寞到把自己理想中的*桥段拍成了电影还每天把自己关在个黑屋子里翻来覆去的看?嗯?你又在扮演哪个想象中的角色!”
麦考夫咬牙看着她,两人那么对峙着。半晌,他才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捏着她的手劲儿却没有放松,“给我躺回去。”
“不!”
“不要让我再多说一遍,小姐,”他脸上挂起那拿手的‘威胁’笑容,一字一句道,“躺、回、床、上!”
“否则怎样?”她轻笑,“你会像对付手下特工一样把我关起来?对我施刑?鞭打我?惩罚我?”
他提着她的手腕将她拽到紧挨着自己胸前的位置。
露西尔下意识低下头看自己被捏的发疼的手,却在看到他手指的那一刻苍白了所有预想的反驳。
麦考夫那双白净柔润,因坐惯办公室工作而纤尘不染的手因为在泥土里刨挖了太久而伤痕累累。
即便认真处理过,但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细小伤口里还是能看到土色的痕迹。
露西尔立刻忘记挣扎,她站在原地,眼睛从他的手指移动到他的面庞,又是生气又是感动,逼得她大脑和五脏六腑简直都快爆炸。
“又怎么了?”
他皱起眉。
“没怎么,”她扭了扭被攥着的手腕,别扭的将眼神移到别处,“放手,我回去躺着。”
麦考夫似乎有点不相信,但还是放开了手,看着她气呼呼地躺回了床上,将被子一盖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那个背影道,
“躺够了收拾收拾,下楼吃早饭,”他顿了顿,故意称呼道,“小姐。”
“s!”
露西尔发誓,只要她还能喘气此生将绝不再踏入伊斯顿庄园一步!
他们这么气鼓鼓的对坐了一天。
傍晚的时候,晚餐都快吃完了,露西尔放下刀叉,都已经准备上楼收拾收拾换个场景继续赌气了,麦考夫却优雅地用餐巾按了按嘴角,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去拿起自己外套。
“你要去哪?”她跟在后面问道。
“回伦敦。”
“为什么?”
麦考夫觉得这问题问的挺笨,“什么为什么?我还有一大堆事没处理完。”
把她带到伊斯顿来是情急之下的迫不得已,险些失去她的恐惧让他只想尽快给她最坚实的保护。但是既然她已经脱离危险,那么伦敦还有一大摊子烂事在等着他回去擦屁股。
“关于夏洛克?关于欧若斯?”她忍不住随着他来到大门口。
他闭了闭眼睛,不太愿意但还是承认道,“是。”
“我跟你一起回去。”她也不伸手拦,只站在他身后,语气坚定。
麦考夫回头望着她,想了想,并没有再拒绝,“那上楼去换衣服,快点,我只等五分钟。”
回到伦敦后,麦考夫现将露西尔送回了她自己的公寓。再简单的嘱咐了几句后,连一个吻都没来得及给,匆匆赶往第欧根尼。
露西尔带着一身大伤小伤和无限疲惫回到自己住处,一进家门将自己扔到了大床上,深深叹息一口气,似是再也不想起来。
面对自己一手建立起来,在伦敦上流社会的私人社交圈颇具威严的秘密俱乐部,麦考夫头一次看到内心如此显著的忐忑。
其实从老宅离开后,他将露西尔送回伊斯顿,自己在跟着守了她整整一天一夜没回伦敦,多多少少也是下意识在逃避即将要发生的这一幕。
夏洛克在地下办公室等着他。
“不行。”他听见他弟弟的声音在脑海中十分坚决,“必须告诉爸爸妈妈。”
麦考夫按了按额头,只觉得极度惊吓和连续两天没睡的痛感更明显了。
趁着这股要命头疼晕眩上刑场吧。
他这样告诉自己。
搞不好还能减轻凌迟时带来的锐痛呢!
情况果然像他想象的一样糟糕。
不。
比他想象的还要再糟糕一点。
爸爸妈妈在听说了整个故事之后对自己从眼神到动作都带着不可抑制的愤怒和
“这么多年一直都活着,怎么可能?”妈妈的话像针扎一样刺进他耳朵里。
他试着以自己所能做出的最好方式解释,“当鲁迪叔叔开始了这个计划,我认为……应该继续。”
实际上他哪儿有选择?
难道他能在接掌了一切后第一件事立刻放自己“死了十几年”的妹妹回人间?他有多少把握能保护她?或者保证她不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他又该以什么面目面对自己一生苦心维护和经营的国家制度?
但是母亲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犹豫了两次都没能说出来的那个“我”,她气极了,直说他是个“蠢孩子”,说他“能力有限”。
他试着对父母解释,她不仅仅是你们的女儿,也是我的妹妹。
可这持续了几十年的弥天大谎和令人痛心的现实让他们也暂时性的丧失了所有对他的宽容。
那些被他小心埋藏又渴望被发现的情感和关心并没有获得他们的理解。
他们一定要去谢琳福德,非去不可。
即便他再三申明着没有意义,那里很危险,她已经不说话了。但他终究无法违背父母的要求。
其实在他决定要告诉父母真相的时候已经料到对话会进行到这个田地。
他要开始准备了,准备时不时送夏洛克上岛的直升飞机,准备转移那所监狱中某些不安定的恐怖分子,准备从此以后的家庭聚会都将在那死气沉沉的监牢里。
他能力有限,他别无选择,他是“不够成熟”的那个。
但这些事还是要由他来做。
唯一令他好受一点的也许是夏洛克那句维护的话。
与他最后将枪口对准自己的选择一样,“弟弟长大了”这件事终于还是给了麦考夫一丝安慰。
也许露西尔是对的,夏洛克早不是个小孩子了,经过这么多年的生死历练,他成长成为一个强大的、有“心”的好人。
这也许与他的初衷多少有所偏离,但是,现实如此,他该学着放手,毕竟走到这一步,他能再付出的已经很有限,毕竟……也许夏洛克是对的。
再次从第欧根尼出来,麦考夫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活脱脱扒了层皮一样。
将整个伦敦都笼罩的黑暗也没有令他好受一点。
他坐上那辆黑车,却没有选择回家
露西尔发誓麦考夫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他没敲门,也没开灯,露西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她只知道自己睡的正香,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她吓了一跳,连忙惊醒回过身来,却看到麦考夫连大衣都没脱,手套还戴在手上,躺到了身边。
“别说话,”他闭着眼睛,疲惫的声音在黑暗中浮浮沉沉,“陪我躺一会儿。”
闻言,露西尔往他怀里靠了靠,替他摘下手套,将他受伤的手指放到唇边,温柔地亲吻。
她知道自己很想为他分担一点,哪怕一点好。
但那是他的家事,是他不愿与外人道的最黑暗的秘密。何况她能力有限,在欧若斯的问题上,她确实无法为他分担什么。
但是……
她还是有可以为他做的事。
第二天醒来,两人吃过简单的早饭,穿戴好,准备各自出门上班。整个早上麦考夫都知道露西尔有话要对自己说。
但是她没想好怎么开口,所以他也没问。
终于,在自己要走出公寓房间门的时候,她还是叫住了自己。
“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已经梳妆打扮好,踩着优雅的细跟鞋,穿着得体的连衣裙,金发盘的高贵又迷人。
她站在他面前,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毅,
“我做了个决定,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这么做。”
他隐隐已经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但他还是故作轻松地问道,“什么决定?”
“‘安特卫普计划’,你是这么叫它的,对吧?关于我勾引美国总统并找寻他杀人证据这件事。”她停顿了一下,咬了咬牙,“我决定了,我接受。”
他站在那里,与她相对,看着她退去了所有被“”赋予的软弱,坚定的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像,
“你需要我做你的手下,做你的女间谍?需要我接近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很好。”
“露西尔……”他转回身,带着黑手套的双手握在伞柄上,试图终止这段自己将无法控制的对话。
“不。别说不。”她将手指抵上他双唇,“别说你不需要。”她望着他,绽开笑容。
我知道你一个人背负着所有的事,从开始到现在,周而复始。
我知道你恨不得自己是一把伞,能撑的宽广一些,再一些,你想保护的太多。
我的能力仅此而已,但只要你看着我,只要你给我一个期待的、赞许的眼神,我能使出最大的力量,能发掘自己从未想象过的勇气。
“从今往后,教导我、指引我、雕琢我,告诉我怎么做才更好,告诉我哪才是你瞄准的终点。你能做到这个,你想做这个,对吗?”
她走到他面前,比他初见时更美艳,比她退去一身衣物后更坚决。
“让我做你的加拉泰亚。”
她昂起头,仰视着他,抚摸着他的脸,如此叫着他的名字,
“做我的皮格马利翁。”
她的声音,她的话语,她的美貌和身体,都成了他那不可言说的妄想,他能抑制住自己对于一具身体的欲念,却无法抵抗成一幅作品的渴望。
她笑了。
她看到他的挣扎,看到他的犹豫。她觉得自己忽然对这一刻的痛苦狂喜不已,她对他说,
“你想让自己成为一把伞?好,让我来做你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