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长夜漫

笔墨道不尽情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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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夜漫漫。

    御花园, 梅树下。

    一抹浅红静静伫立,冷若冰霜地透过花枝间的重重细缝望着远处一双嬉闹不断的人影。

    “这卫家千金可是太后给圣上亲定的后妃人选。”

    一个修长的男子身影出现在她的身侧, 顺着她望的方向低声道,“看来瑞王殿下的确在许多方面...”他顿了顿,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女子渐沉的脸色, 愈加意味深长地道,“都同先皇很像。”

    慕容盈转过脸, 抬起幽凉的眸子直直盯着男子, 冷冷道,“南宫诀,你约我出来,就是想让我看这个吗?我上次同你讲的难道还不够明白吗?不要再单独约我。”

    “我听说公主最近同瑞王走得很近, 我以为公主会感兴趣的。”南宫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虽不温不火, 但一双不属于鹰隼的眼睛始终盯着她。

    不, 其实不是听说。

    而是他亲眼所见。

    连云寺发现瑞王的那晚,他护送皇上回宫之后思虑再三,还是换上了夜行衣偷偷赶回连云寺。因为皇上的异样实在让他更加担心牵挂于慕容盈。

    而那晚他藏匿于树梢间所看见的一切, 都深深地震惊了他。

    瑞王, 慕容当归。

    这个他压根就没有正眼瞧过的闲散亲王是从几时起和她走得那么近的?

    他虽然听不清两人言语, 但看着瑞王手持针线与她耳鬓厮磨的模样,登时妒火中烧。

    这帮姓慕容的畜生...他咬紧牙关, 暗暗怒骂。

    慕容司彦如此, 没想到这个慕容当归也如此!

    但隐忍和克制, 素来是南宫家失势之后的处事之道。

    父亲曾不止一次地告诫他:忍着,除非慕容家的人都死绝了。

    所以他只能藏在远远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即将抱在一起。

    但很快,他被另一个更让他在意的身影吸引住了。

    在两人即将相拥的那刻,他瞧见一个神秘的黑色身影忍不住从墙瓦上探出了半个身子,看样子也是想跳下去阻止。

    这又是何人?

    在瑞王临到关头居然出乎意料地逃跑了之后,他本想去找慕容盈,但望着那神秘人同时离去的身影...直觉告诉他,自己得跟着这个神秘人。

    一连好几天的跟踪,让他愈加得意自己当时的决定。

    “本宫同瑞王并不相熟。”

    忽听慕容盈冷冷开口,“对瑞王的私事,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说完,她转身欲走,却被南宫诀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大胆!”慕容盈眉心微皱,轻斥道,“放手。”

    “公主息怒,南宫无意冒犯。”他并未放手,面上却含笑道,“其实今夜我约公主出来,也并非单纯看瑞王夜中所为而已,而是——”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公主难道一点都不好奇,瑞王何故如此?卫家千金又何故如此?”

    “我说过我不感兴趣!”慕容盈终是奋力挣脱开来,胸口起伏着望着眼前慢慢僵住唇边笑意的俊朗男子。

    曾几何时,她是喜欢过这个不算太暖的笑容的,直到这个人为了谋求更高的位子而选择放弃了这段感情。其实她是明白他的境况的,也不是全然不知他的苦衷。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既然分开了,又何必再纠缠。

    是的,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离开自己的人,她永远都不会原谅。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抬脚离去。

    “这跟先皇有关。”他望着她的背影,沉声道。

    意料之中的,她脚步一滞,转过头,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他亦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先皇根本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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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见了久违的娘亲。

    她盯着我,脸上露出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温柔神色,小心翼翼地用沾湿了的帕子擦着我发烫的额头。

    娘...

    我想叫她,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是了,我该是已经死了罢?

    忽然就想哭出声来,可是死人又哪里会哭...

    觉得自己很没用,阿归死了,我这个假冒的来到京城,什么都没做成也跟着死了。

    娘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更加讨厌我罢。

    “娘...不要讨厌我...我也很想成为很厉害的人...可是太难了...在燕京我的医术毫无用处...大家都只懂得打打杀杀...太难了...太难了...”

    娘亲抚摸着我的脸颊,温柔地安慰道。

    “孩子...你不要再说了...好好睡上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淡淡一笑,我果然是死了罢。

    娘亲是从来不会说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这种话的。

    虽然她未曾提过太多,但看得出,娘亲一直是个很悲观的人,好像在她眼里,这世道是不会好起来的,只能说...希望不要再糟下去了。

    而且,印象中...娘亲就没有折磨慈爱地称我为“孩子”,她总是冷冰冰凶巴巴连名带字地唤我‘林慕’。

    “林慕!林慕!”

    耳边忽然传来恶狠狠地叫唤。

    我朦朦胧胧地想,对,这才有点像娘亲的口吻。

    “林慕!你醒醒啊!”

    忽然觉得这凶狠的叫唤似乎又和娘亲略微有些不同,似乎平白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惶然和急切,还有些生疏。

    迷迷糊糊地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望着眼前慢慢映入眼帘的人影,我倏地瞪大了眸子。

    “慕容盈...?”我揉了揉眼角,脑子还是有点糊涂,“你也死了?”

    “呸!”她瞪着我,斥道,“你要是装死装够了,就赶紧滚过来给我松绑!”

    我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的待遇可比我惨多了。

    我好歹还是自由地躺在一处简陋的木榻上,可慕容盈却不知被谁捆住了手脚,绑在了一把木椅子上。

    我忙连滚带爬地跑过去,使出吃奶的劲给她松绑。

    但那麻绳极不好解,我热得满头大汗却还没有松动一丝一毫,更是惹得她更为焦躁不快,连连骂道,“好了没?笨手笨脚的东西!还有我明明不识水性,你为何要推我下水?还有方才!我叫了几百遍阿归你都在装死,非要我叫林慕你才起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哎..你..你别急,马上好!”我面色尴尬地擦着额前的汗,又瞥见她皓腕处被绳子磨出的血痕,心里也极不是滋味,这才猛然想起一直藏在靴中的那把师父给的短刃。我忙掏出短刃,刀锋极快,一刀下去,绳索应声而断。

    “好了,好了。”我割开困住她双足的绳子后,忙将她从椅子上搀扶起来,过意不去地解释道,“我是真不知你不识水性...你别怨我...”

    她却猛地打开我的手,死死盯着我手中的短刃。

    那种眼神我形容不出,但看得我十分心慌,不禁心道了一声糟糕,既然是师父的刃,怕是慕容盈自然能认得出。

    不想,慕容盈却表情平淡地移开了视线,一句话都没多问。

    我暗暗喘了口气,自我安慰道:也是..师父当年身边的刀剑定有千千万,她又怎可能全都有印象。

    她执意不要我搀扶,自己扶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

    我只好很尴尬地挠着脑袋,四下环顾,发现我们两人被关在一处石室中。

    里面摆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副桌子,桌子上有一盏蜡烛和一个锦囊。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上前,拿起那个锦囊放在鼻前嗅了嗅。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味,有些令人作呕。

    “什么味啊...好恶心。”我干呕了一下,忙扔下这锦囊。

    这时,从石室外突然传来女子阴恻恻的笑声。

    吓得我忙跳到慕容盈的身旁,心惊肉跳地低声道,“不会有鬼罢?”

    她白了我一眼,冷哼道,“鬼还需要绑人吗?”

    她顿了顿,抬眸厉声喝道,“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

    那‘女鬼’笑声立停,沉默了半晌,才极沙哑地问道,“你们二人,是什么关系?”

    “干你屁...”

    “姐弟。”

    我脏话未说完,慕容盈便冷冷答道。

    我一口气噎在了喉口,下意识地望向她,望着她慢慢恢复血色的唇,胸口忽开始翻滚疼痛起来。

    我已经亲过她了,还能同她心安理得的做‘姐弟’吗?

    不,就算没亲她...我有把她当作姐姐过吗?

    “好,既是手足,必定情深。”那阴森的声音继续道,“那你们自己选吧,只能活一个。”

    “什么意思?”我问。

    “那锦囊里有一剧毒之药,一人死,一人便能活。”

    话音落下,外面所有的声息好像一下子都没了,我二人就像被与世隔绝一般,无论我再怎么呼喊询问都无人回应。

    “喂!你到底是谁?开什么玩笑?!”我奋力捶着石墙,“好端端地凭什么要我们两个你死我活?!放我们出去!听到没有?喂!疯婆子,放我们出去!”

    “我想她没开玩笑。”慕容盈从锦囊里倒出一枚红色的丹药,放在掌心,静静地对着我道,“这是宫中常见的□□,鹤顶红。”

    我听了愣了许久,转过身,直接举刃砍墙,“喂!咱们无怨无仇的,为什么非要有人死不可?!”

    慕容盈也神情黯然,将鹤顶红放于桌面上,呆呆站立,久久无言。

    ‘咣当’一声,我用力过猛,短刃从手中弹飞,落在了慕容盈的脚边。

    她弯下腰,缓缓拾起那把短仁,凝视片刻,抬眸盯着我问道,“阿归...你究竟是谁?”

    我喘着粗气,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望着她。

    “故作不懂?那我再说的明白些。”她唇边浮起一丝冷意,一字一字地清晰地道,“林慕,你根本究竟是谁?”

    热汗渐渐变冷,我不解她为何忽然这么问,我只感到自己的舌头有些捋不直,多少有些心虚地道,“我...我未被杨忠寻入宫之前就叫林慕,是名医者。这些我早就跟太后提及过,杨忠也知晓的,怎么了?”

    难道她知晓了我真正的身份?我惴惴不安地想着。

    “你,同我父皇是什么关系?”她盯着我,咄咄逼问道。

    我一怔,心中登时不知是悲是喜,竟一时间连句简单的谎言都说不出口了。

    “你最好想好再回答。我说过,我最讨厌有人欺瞒于我。”她冷冷威胁道。

    我怔了许久,长长叹了口气,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猛然盯着我的眼睛,咬着牙道,“现在。”

    我愣住了。

    “先前的确有人同我提及过,瞧见了你和父皇,但没有实证,我心中自然还是不太信。毕竟当初是我亲眼见过那个人的遗体...”她顿了顿,举刃作镜,照着自己幽凉失望透顶的眸子,忽低头哑声笑道,“但我看到了这把刃...这把刃是那个人的定情之刃,它应该躺在那个人的衣冠冢里才对。呵,果然是没死吗?”

    她猛然抬头,盯着我的眸中布满血丝,如含仇恨,又似悲伤,不知为何,令人毛骨悚然,“那个人既然见了你,想必也该见过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了罢。可为何偏偏是我,那人的亲生女儿...为何不见?为何要瞒着我?”

    四目相对,我张了张口,终是欲言又止。

    我本想说,师父除了我还谁都没见;也想说,师父有偷偷见你,但你不知道;更想说,师父其实是女的,不可能是你的亲生父亲。

    但这些话,我一句都说不得。

    那该是师父拼尽一生瞒下的...忍下的...

    唉,想见的人不能见,该说的真话不能说,拼命扮演着不属于自己的角色,承受着莫大的误解。我忽然有些明白师父身上那种仿若与生俱来的阴郁感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了。她,的确就像昕悦所言那般,背负了太多,且余生都要背负下去。

    “怎么,瑞王殿下平日里伶牙俐齿,怎么这时候开始装聋作哑了?”她见我长久不语,出言斥道,“你说话啊!你同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又想做什么?”

    “我也想知道...她想做什么...或者到底想我做什么啊...”我苦涩地望着她,“她让我拜她为师,可教的都是些逃跑功夫...除此之外,并未跟我谈及其他。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恨师父...她心里其实一直牵挂着你...希望你能过得快乐,还跟我提过你的婚事...”我声音戛然又止,呆呆地望着她。

    春天了...我这才意识到春天究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很快就要成亲了...

    “快乐?”慕容盈忿恨地道,“全是拜她所赐,我怎么可能快乐?是她害苦了母妃,又害苦了我...甚至死后还要强加于我一段我根本不想要的婚事!现在回来了,却瞒着我,还若无其事地跟旁人说希望我快乐?”她盯着我,恶狠狠地道,“你如果出去了,给我亲口告诉她:我恨她!一辈子都恨她!”

    说完,她猛地举起刃,便朝自己心窝刺去。

    我瞳仁一缩,想都没想就箭步扑向她,将她死死按在身下,奋力想夺走她手中的刃。她拼命挣扎着,和我扭打起来,当中被她咬了一口肩膀,还划伤了手臂。

    好不容易,我力气多少比她大一些,终是把那把锋利的刃打到了一边。

    我面红耳赤,忍着左臂上的疼痛,喘着粗气,第一次怒声吼她,“你疯了吗?!”

    她的胸口也剧烈起伏着,红着眼睛盯着我,忽然笑道,“是..我是疯了..”

    她仰起头,我本以为她是又想咬我,下意识地肩膀一缩,不想是唇上如蜻蜓点水般被她灼烫地亲了一下。

    我怔住了,呆呆地望着她。

    “阿归,你喜欢我的,对罢?”她直至盯着我的眼睛,逼的我无处可逃。

    我唇角颤了颤,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琢磨不透她,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琢磨不透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忽然要这么做..这么问?

    见我不语,她却笑得更甜腻了,“你果然喜欢我。虽然你嘴上什么都没说,可是你的眼睛却很诚实...”

    好像心底一下子被看穿一般,我忙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随后立刻意识到如此欲盖弥彰的愚蠢。

    一时间更是闭着也不是,睁开也不是。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唇上又传来了温软幽香的感觉,这次很慢很深,缠绵悱恻到令人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像个先生一般教的认真,我像个学生一般笨拙回应。

    许久,她才同我分开,脸上浮现红晕,可语气却格外冷静,“我不喜欢杨忠,你要了我罢。”

    我茫然了片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按着她的掌心猛地一颤,涨红着脸脱口而出,“别开这种玩笑!”

    “我认真的。”她静静地盯着我。

    过了许久,我才又问了一句,“那你喜欢我吗?”

    她朝我笑了笑,“喜欢呀。”

    我没有被她的笑容所蛊惑,相反,在她笑的时候,我反而更加看清了她眸底的那种极致的寒凉。

    “这样..”我点了点头,也朝她温柔的笑了笑,然后迅速从一边捡起绳子重新绑住她的手脚。

    最近跟绳子打了太多交道,我的速度是出人意料的快。

    “喂!你想做什么?!”她有点慌了,看着我的眼神都变了。

    “你放心。我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我仔细绑好,再将她抱至榻上,“我这么做只是以防你再犯病发疯罢了。”

    她听了恼羞成怒,便开始谩骂我。

    但她毕竟生于宫廷长于宫廷,最难听的也不过是翻来覆去的一句‘不知好歹卑鄙无耻下流’而已。

    我累极了,坐在椅子上,按住自己正在淌血的手臂,虚弱地望着她,“其他都可以随便骂,但说我下流可不厚道了。方才可是你主动占我便宜啊。下不为例了。”

    我感觉她气得都快七窍生烟了,只好又无奈地劝道,“你睡睡罢,没准一觉起来,那不知哪来的疯婆子就突然良心发现放我们出去了呢。”

    她继续骂,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安静,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此时我左臂的血也止住了,我抬眼望着床榻上的她,长长吁了口气,“还是这般安安静静的模样像你。”

    说话间,我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滚烫的唇。

    那是我第一次明白了书中所写的剪不断理还乱,究竟是什么滋味。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