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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对这话都没意见,只是薛意浓却不同意,对她来说,这是心上人送的,尽管徐疏桐打马虎眼说是放东西的小包,但也是她的心意,万不可因为别人说几句,就不用了。
她垂眸道:“朕不会这么做,这是做东西的人的一片心,朕不能辜负了人家。”她把荷包翻了个面,就有一只凶神恶煞的老虎在那瞪眼睛。徐疏桐知道她喜欢老虎就给她绣了,当然,背面还笑她是大脸猫,都很贴合她,外头似老虎,喜欢的人面前就成卖萌猫的性格。
她这一转,肆冬惊奇着,张圆了嘴,用手指着对她娘道:“娘,是老虎。”
薛定山才不管这玩意儿是不是精巧,他在乎的是一向听话的薛意浓顶嘴了,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了这点小事,让他下不来台,不由得大怒,凶狠的像一只老虎似的,似乎随时都要吃人。
他生来尊贵,是先皇的胞弟,先皇在时,对他向来爱护。如今做了太上皇,更是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哪知道薛意浓会跟他顶嘴,这是小雀儿长硬了翅膀要飞,不把他这个老爷子放在心里,甚怒之下,拍了桌子,口道:“放肆!”桌上的瓜子、花生各色点心,被拍的桌上到处都是,顿时一片狼藉。
贺太后看情形不对,立马出来劝止,恐他父女二人起过多挣扎,“太上皇这是做什么,太过年的,发这样大的火多不吉利,何必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吵架。”
薛定山指着薛意浓,对贺太后道:“你看看他,越来越不像话了,做了几天皇帝,就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这还没怎么着呢,要是怎么了,他眼里还有谁,都是你这个做娘的太宠他了。”
贺太后本是出来说和的,哪想自己也被牵连进去,数落了一顿。心里终究不好过,“好了,您就吵吧,吵翻了天,让天下人笑话你们父子。”她不管了,总之,管了里外不是人。
而薛渐离在旁,略略吃惊。她说起荷包,不过是想让薛意浓难堪一下,哪晓得惹来父亲的大怒,还有四哥的叛逆。在她的记忆里,四哥的温驯是出了名的,甚至让她狠狠鄙视过的,一个男人一点血性也没有,而今再见,只有那句话可以解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难道爱情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让他冲昏了头脑?
薛定山余火未熄,硬要薛意浓跪下认错,薛意浓自然不肯,“你个不孝子,以为当了皇帝就了不起了,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当,我就可以把你废掉。”他这话是带了怒气,本意并非如此,他对这个儿子寄予了太多的厚望,而且所有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但是这个荷包的出现,却让事情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他深深的意识到,有那么一个人,而且可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比他更能影响到自己的儿子,并且迫使儿子来跟自己对抗,他从未畏惧的心中,蒙上一层微不可察的恐惧。
他要通过强硬的方式,使薛意浓明白,谁才是真正能左右她的人。
薛意浓一直未发言,她冷冷旁观,淡淡道:“这个皇位本来就是父皇的,父皇想要拿回去,尽管拿回去就是,想要给谁,给谁就好。”
她浑然不去在意这个位置,尽管很多人为了登上这个位置,耍阴谋,搞诡计,隐忍潜伏,费尽心思,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但她那么淡淡的一说,让薛定山的心无比的失落,挫败。
其余人听后,脸色为之一变。
太后道:“意浓,不可胡说。你现在是这个天下的主子,怎么能说这么任性的话,不要忘记你肩上的责任。”她急了,怕薛意浓真的撂挑子不干。
薛意浓把太后那点心思,慢慢的在心里磨着,她知道太后最怕别的什么人来坐这个位置,毕竟那些个藩王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过去她对他们和他们的母亲百般打压,要是他们坐了皇位,她这位太后,很可能会过的无比凄惨,她是最不乐见别人坐这个位置的。
尽管嘴中说出了些为天下苍生计的话,但她心里明白,人哪,有句话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微微一笑,“太后错了,朕相信没有一个坐在这个皇位上的人,不想把国家搞得繁荣昌盛,大家可都想着青史留名呢!朕觉得大皇子就非常的能干,太后以为呢?”
太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看着像要发火,但她硬是忍住了。笑着道:“哀家一个妇道人家,管不得这些事,你还是问问肃晋皇吧。”她多年经历风雨,断然没有被小孩子拿捏的份,但心里是害怕的,她也就与这一支没有什么冲突,其余的可都是她的老对手了,现在亲儿早亡,她能依靠的除了自己,就是肃晋皇一家子。她把责任推给了薛定山。
薛渐离没想到事情越说越严重。
而薛意浓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乖巧的应道:“是。这段日子,朕确实觉得太累了,现在外有天灾,老百姓流离失所,朕愁的连觉都睡不好,一想到那些人还行走在冰天雪地里,没有吃上饭,没有喝上汤。后宫中,又为了这个那个小问题来烦朕。做臣下的,拿着俸禄不办事,上下推诿,一点都没有把朕放在眼里,什么事都唯观父皇的脸色而已,军队中,又都是父皇的旧部,对朕这个小年轻,是不屑一顾。外面的藩王,除了恭敬王野心毕露,其余藩王隔山观虎斗,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脸想来捡漏。就连什么人送朕一个荷包,现在都有人来说朕的不是,朕现在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有这么多麻烦,何不就此退位让贤?”
别想以此来威胁她,她什么都不在乎。一个死了的人,断然早把生死看开,何况皇位。
薛意浓的语气那样淡,她说起来的样子,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一样,显得那样的漫不经心,但是透漏出来的气势,却又句句话像锤子一样砸在众人的心上,在座的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她可以尽情的说,如果有人觉得可以比她做的更好,那么这位置让给别人,她不会吝啬。
每个人从这些话里读到了什么,她不在乎,也不想去在乎。
唯有薛定山的脸格外的难看,“你是嫌弃我挡了你的道?”
薛意浓轻轻说:“没有,朕只是想告诉父皇,一山不容二虎。父皇想做虎,做儿子的,就只能是猫了,不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朕为长远计,不忍心如此,还望父皇早日决定。”
她霍然起来,正要离开。
外头的烟花却砰砰的燃了起来,到点了,不早一刻,不晚一分,好像为她的所言点缀上最美丽的结尾。
“新年快乐!各位!”任公公从外面端进托盘来,里头放了许多小礼物,侄子、侄女均分到些小玩意儿。分完了,任公公将托盘移到了薛渐离的跟前。
“五公主,皇上也给您准备了礼物。”
那是一把匕首,不华丽。薛渐离半信半疑的将匕首拔出,只觉满手的森冷,那是一把好匕首,薛意浓看见,笑道:“闯荡江湖是很危险的事,没有好暗器可是不行的,朕让人给你打造了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给你防身。另外还有两件礼物,等你出行时,再来向朕要。”
薛渐离得了宝贝,还被吊足了胃口,不由得出口道:“还有两件?”
“当然。”
“比这怎样?”她示意了一下手里的匕首。
“一样可护你性命,一样嘛,可以让你通行天下,无往不利。”薛意浓说完就撇过脸去,不再说了,不打算再回答薛渐离的提问。任公公已将托盘移到余时友的面前,余时友惊讶,她也有吗?她已经贵为皇后,能缺的东西,皇上也给不起,还会给她什么?
余时友打开托盘上的黑色匣子,那是两盒围棋。
“听说你喜欢下棋,就让人打了棋子给你。而且还有很多新的玩法,朕都写在了里面。”余时友拿出棋盒,果然见里面有一道折子,她没有去看,而是站起来谢过。“宫廷寂寞,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的,朕散去了许多人,你要是觉得少,明年就再添一些,就当找人陪你说话了。”
她仍旧保持着她的体贴,连薛渐离都要疑心,她的四哥是不是真能一心多用,但想到梅花林的那一幕,终究觉得薛意浓所有的好,但带着点到为止,那可以是任何东西,唯独不会是爱情。
余时友继续谢过,让身旁的宫女接了东西,自己坐下。薛意浓让任公公继续发,薛定山得了一组茶具,意图很明显,让他早点颐养天年,太后和贺太后都是延年益寿的补品。
别人尚可,薛定山气得吹胡子瞪眼,别打量他不知道,这小兔崽子翅膀硬了,要从他手里□□了,很好嘛!
好一个一山不容二虎,要从老子身上开刀了。
得了东西,肆冬已经在叫困,他们耽搁的时间实在太长,薛意浓道:“要是大家没有异议,这就散了吧。”
别人都告辞而去,薛意浓也要走了,唯有贺太后看出了些什么,道:“意浓,过来,母后跟你说句话。”
薛意浓站住。
薛渐离刚走到门口,听闻这句话后,知道后面应该还会有故事,只是余时友催着她快走,“你还不困哪,明日要起不来了。”
她已经哈欠连连,碍着众人的面,又不好一走了之。如今得以回宫,还不麻利的开溜,只是薛渐离央求着要在她那里住一宿,少不得要和她一起了。
哪知道,薛渐离站在门口不走了。
薛渐离很想知道贺太后和薛意浓说些什么,直觉是一些秘密话题,她的好奇心被勾得馋馋的,奈何余时友说不等了,要先离开,她没法子,只好跟着去了。
薛定山先走的,只是走了几步,发现贺太后没有跟上,就派人问了问,说是让他先走,他兴致怏怏,本来想在回去的路上,问问爱妻的意思,这下也不能够了。
碍着今日太晚,就不回府了,只在宫里歇着。他仍旧回以前住的宫殿,那还是他是皇子的时候住着的。
且说贺太后喊住薛意浓,待人都走了。这才说起正题,贺太后并不拐弯抹角,直接甩出了两个问题。“你那荷包是徐疏桐送的吧!”她的语气是非常肯定,第二个便是,“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尽管觉得这个问题十分荒唐,但很多事情在外人看来本就是如此,而且她有一个证据,时刻在提醒着她。
第一个问题,薛意浓回答了。“是,这是她送儿臣的新年礼物。至于第二个问题,恕儿臣无法回答。”
“无法回答,就是默认了。”
薛意浓否认道:“这是母后说的,不是儿臣。”
贺太后冷冷的笑出来,“你到现在还不老实,还在瞒我。难道非要我揪出证据来。”她心里一阵微寒,女儿都会跟她使心计,不知这事是好是坏,也许都是她逼的吧。关于她的身份,不就是最大的谎言,“你不说就算了,只是以后小心一点,别嘴巴上沾了胭脂过来。”
薛意浓惊讶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因为她想到可能是和徐疏桐在梅花林里亲吻的时候沾上的,自己回去之后,也没有擦嘴,看来以后灭证据的工作要做到位,她平静的说道:“儿臣会注意,只是玩牌输了,被他们罚的……”
不管何时,她都不主动去承认一些事。
她喜欢徐疏桐,只怕对贺太后来说是个极大的冲击。哪怕她心里怀疑,也不能说出来,出柜可不是闹着玩的,那等于把自己的底儿交给了别人,翻不翻脸,谁能说得准。
薛意浓保持这样一个习惯:别人主动问起,就否定!不管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身边的人,她都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只跟贺太后装傻,打太极。
贺太后并未逼着薛意浓去承认什么,只是告诉她,“下次别跟你父皇叫板,他年纪大了,你让着他一些。”
这个要求,薛意浓仍然没有答应。
因为有些问题,要看具体情况,冒然答应,之后再失言,只会让彼此之间更不愉快。
见她沉默,贺太后就没再说什么,嘱咐道:“回去吧!早点睡。”口里还有些话,到底没有说出口,带着贴身丫头,领着一群宫女、太监提着灯笼回了英雄殿,薛定山见她回来,忙迎了进去,他正等着她,要和她商量一些事。
薛意浓回去后,屋里的牌局早散了。落雁和存惜抱团儿的在外塌上打瞌睡,一边等着她,屋里的蜡烛还亮着,她一进来就推醒了落雁和存惜,让她们回屋里睡,别伺候了。
两人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嗯嗯啊啊的揉着眼睛出去了。
徐疏桐正靠在床上看书,头也不抬道:“您回来了。”
“还没睡。”薛意浓倒水梳洗了,爬上了床,被窝早被汤婆子暖着,脚伸进去一点也不冷,“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徐疏桐见她疲惫,就未再多言,脱了衣服,吹了蜡烛,睡了。薛意浓从她背后拥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外面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强,回来了,人才有那么一点儿时间可以脆弱。她小声道:“疏桐,好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还要喜欢你。”
“是,知道了,睡吧。”
薛意浓竟沉沉睡去。
坤园宫。
薛渐离在被子上爬来爬去,大赞道:“小凤好宽的床,最起码可以睡七个人,你是不是每天睡在上面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好幸福,我真想赖在这里不走了,反正四哥也不过来,要不我跟你做个伴?”
余时友拉了被子,将自己卷起来,严密的不露一点儿缝隙,轻轻道:“闭嘴吧,你可以休息了,明儿我还要早起的。”她可没有女侠的精神,说着就闭眼儿睡觉了,依稀能感觉到薛渐离还在滚来滚去,再滚来滚去……
英雄殿,薛定山两口也没有睡着。主要是薛定山有话要说,贺太后只好陪着,薛定山一人长吁短叹,半天不说一个字,叹息了很久,才道:“你说说你生的儿子是不是个不孝子?我说,今儿他也太忤逆了,也不知道被哪个狐狸精洗脑了,敢跟老子对着干,我打的敌人屁滚尿流的时候,他还没生咧,竟然敢跟我摆谱,什么两只老虎的,这混账东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说我这是不是有点儿‘功高震儿子’了,朝廷里的大臣难道全看我脸色了?没有吧。”他摸了摸脸,“我一张老脸有什么好看的,真是没有欣赏力,看啊看的,都看薄了,你说是不是?爱妻啊,你给我拿个主意。”
“太上皇不是想的挺明白的,就这么办。”
薛定山傻眼,“我想什么了,想的明白。”
“太上皇说,功高震儿子。”
“切,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我跟你说,要是没有我镇住那批龟儿子,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动静来,那些鸟蛋子生出来的都不是好鸟,就凭意浓那个小兔崽子能镇得住他们?别过两天就揭竿而起,要跟皇上作对。”
贺太后道:“您怎么知道就是这样,不是意浓收拾他们呢?再说,您年纪也大了,也到了享清福的时候了,没事跟年轻人抢什么风光,您的风光已经无人可以取代,现在,喝喝茶,聊聊天,钓钓鱼,坐在幕后给意浓出出主意,再来,操心操心渐离的婚事,那丫头的心,格外的野,有您年轻时候的影子,老对人家小姐语出调.戏,害那些大人的夫人,老到我面前告状。”
薛定山大笑,“渐离那丫头有点儿随我,我以前就想着要是她能和意浓调个个儿就好了,意浓太娘气了些。”
贺太后埋汰,“有你这样说儿子的吗?”
薛定山嘿嘿的笑两声,时候不早了,不说了。不过今儿事多,耽误了点儿‘正事’,约着老妻明儿早上恩爱一次。
“要不给您娶房小妃子回来?”
“怎么突然说这个话。”
“太上皇太有活力了一些,臣妾已老,不能承恩了。”贺太后其实有些能体会到薛定山的心思,人是不服老的,而且最近薛定山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恩爱的次数增多,都快赶上小年轻了。她这次很大方的,有了要找个小姑娘来府里的心思,反正孩子们大了,她呢,老了,荣华富贵看得没那么重要了。这次薛定山没有反驳,贺太后已知道他的意思,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男人哪!都那样,什么白头偕老,也就是恩爱时说的甜蜜话,到了实际上就不顶事了,此一时,彼一时吧。
两夫妻睡下,薛定山仍旧对薛意浓不满意,自己身体棒棒的,儿子也应该像他一样棒棒的,给他早点生个孙子抱。
翌日,是新年,大好的日子。
薛意浓一早起来,与众人道了恭喜。就穿了新做的棉衣,棉鞋,吃过东西,去养息宫,英雄殿等处先行拜见,然后去了坤园宫。
只是来到这里之后,景象完全不对,大家脸上都挂着担忧,见到她也是匆匆忙忙。她问道:“怎么回事?”
坤园宫里的小宫女回道:“回皇上的话,皇后病了。”
“病了?怎么会病了,她昨儿还好好的。”今日过来这边,一则道喜,二则要约着余时友一起接受众人的朝拜,怎么这会儿却病了,她大踏步走了进去,就见众人在屋里乱糟糟的转来转去,薛渐离坐在床沿,紧张的握着余时友的手同她说话。
薛意浓进来道:“怎么回事,渐离,你说说看。皇后到底什么病,请太医了没有?”
薛渐离担心的不得了,早忘记请太医这回事,等薛意浓问起,方才如梦初醒。“我不知道,我好像说过,好像没有,太医院里还有人吗?”今天可是新年,大家都回去过年了,怎还会有人留守太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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