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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时友很憋屈,因为这个事闹的有点儿大,她还五次三申要求家中不能收礼,难道有人偷偷行此事不成?她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人的脸——她的二叔,也只有他才会背着父亲与祖父做下这样的事。
今日太后之请,看来她是推脱不掉了。
“臣妾怎么敢以私废公。”
太后见她态度有所转变,笑道:“其实嘛,很多事都是有转圜的余地,皇后应该很清楚才是。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那个时间去追究一些小事,是不是?”
“是。”
“不知你是否听闻了思弦那孩子的事,她也太糊涂了,急着表现,让皇上怪罪了,说是禁足半年,哀家以为半年也太长了些,何况她才进宫,还有很多事不清楚,再追究起来,用心也是好的,不过是为了皇家早日开枝散叶,皇后以为呢?”
把柄在太后的手里,她还有何话说。只道:“是。”
“既然皇后也认为思弦是不懂事,是不是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在皇上面前,多为她美言两句呢?”
“太后但有吩咐,臣妾尽力就是。”
“你懂那就最好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哀家本来要亲自在皇上跟前言明,只是这些事,到底是你在管着,哀家也不好多说,有些事你就看着办吧。”
余时友道:“是。”
离开养息宫,再未发一言。
待余时友走后,小豆子站在太后身边伺候着。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给太后茶碗里续茶,一边说道:“太后真的以为皇后会乖乖的听您的话?”
“不会又怎么样?怪就怪她有个好二叔。余丞相老奸巨猾了一辈子,养了个孙女也很狡猾,可惜啊,把时间都放在对外上,对内上,对二子的教育就放松了太多,好好的一锅粥被一颗老鼠屎坏掉了。”
小豆子笑道:“太后这比方可真恰当,对丞相府来说,余长庆不是个东西,可是对太后,他却是有用的很。”
太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微笑而已。
“那徐美人那边,太后打算怎么办?”
“哀家还能怎么办,不过顺其自然罢了。”跟皇上对着干,可没什么好处,只会让彼此疏远。所以有些事,借别人的手就行了,何必亲自动手,惹皇上讨厌。
余时友出来后,整个人的情绪都十分低落,望着天时,眉头都纠结成团。身边的丫头胭脂,看之不忍,因此劝她,“皇后您何必难受。”
“恨家人不争气。”
“这又不是您的错,要错也是二爷的错。您需得把这件事告诉丞相,不然今日之事,只怕是个开始。丞相被蒙在鼓里,而您又要为此受尽委屈。”胭脂替余时友难过,前有梅嬷嬷自作主张,让她受连累,现在家里又有个不争气的二叔,被人拿住不是。
再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
“是啊!不能让这事没完没了,皇上的耐心总是有限的,要是哪天用完了,我们的立锥之地也没有了。”
胭脂道:“皇后您真的要替贺美人在皇上面前说情?”
“本宫也没有办法,你不是没有看到太后气势凌人的样子,好像本宫不那么做,她就要把丞相府给端了。”
就算皇上和太后有罅隙,但是有些事一查就清清楚楚,连栽赃都用不着。
余时友缓缓往锦绣宫的方向走去,只是她运气不错,在半道上就遇见了薛意浓,犹豫了再三,还是迎了上去。
薛意浓今日心情不错,对着她笑道:“你出来晒太阳吗?春日里阳光很好,走一走也好。”她以为余时友出来散步。
余时友谢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有一事相请。”
“什么事?”
“听闻皇上昨日下令关了贺美人半年的禁足,不知这事是否是真?”
薛意浓没有马上回答她,因为她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在宫里传开,不必问什么真假,而余时友问这话的目的,她到是要好好的想想。
“皇后怎么突然对这事有兴趣了?”
“贺美人犯了错,是她不懂宫里的规矩,教训一次也就算了,罚的这样重,怕是会寒了其余美人的心吧,以后谁还敢前来伺候皇上。而且这事臣妾也有些责任在里面……是臣妾教导不周,所以才会出了这样让皇上烦心的事……”余时友也没法,只得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求太后能略微宽限,不要在皇上面前提及丞相府。
余时友在说的时候,薛意浓看好了她,就觉得她说的有口无心,这事跟皇后有什么关系,皇后要来为贺思弦求情,莫不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向来和皇后不大对付,似乎是因为皇后不肯听调遣,这会儿皇后怎么乖乖的来当说客了。俗话说的好:反常必有妖。余时友该不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太后手里了,不得不为之做过河卒。
“皇后不管你怎么说,朕做的决定都不会改变。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要是朕这次赦免了她,下次就有更多的人无视朕的存在,这样的事就会不断的发生,对于别人不也是不公平吗?不过皇后确实有责任,你还是好好回去反省吧!”
余时友有什么责任,薛意浓并没细说。余时友谢恩而去,回到宫中,舒了一口气,还好,皇上没有答应!这样她对太后那里也有了交代,至少她尽力了,皇上不答应她也没法的。
她吩咐胭脂道:“给本宫拿笔墨纸砚,本宫要给祖父和父亲写信,让他们务必整顿家务。”二叔的事情不能再隐瞒了,要让家中早做准备,该如何就如何,否则她永远被太后所压制,心里十分不甘心。
不招祸,祸自来也。
薛意浓回到锦绣宫中,任公公随后就让人抬过几箱子的奏折来,她看了一会儿,想起徐疏桐难免长吁短叹,落雁在旁用怪眼瞧着,不明所以。
薛意浓所叹的,不过是不懂女女之欢,一点儿方向都没有,不知如何下手。看来得找了书来学习,只是这事又不好假借别人之手,少不得自己翻箱倒柜,旁敲侧击的打听了。此事暂不多言。
只说太后宫中闻的余时友的回复,说是尽力了,皇上不容商量。
太后并不罢休,她还有依仗,当下宣旨叫自己的妹妹贺太后进宫,自己与她说了这件事。“妹妹,意浓也太认真了,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这样小题大做,要是被国公府人知道,还以为哀家不照拂自家人。”
“姐姐多想了,意浓并没要国公府难看的意思,只是思弦这事做的确实过了,意浓要公平处置,不然此风滋长,大家为了争宠不择手段,她还有太平日子过么?”贺太后并不相帮太后,还为薛意浓说了很多好话,太后自以为失策,没把人说服,害自己差点被说服了,这事只得作罢。
之后派人去国公府和银夏苑安抚了一番,这事揭过。
大昌五月,景色宜人。元央宫中李彤伏在桌上,做无聊之状,她入宫一月有余,每日来无所事事,反不如在家中。
尽管皇上并无约束,只是嫁了人了,心情就不同了,可皇上的面也就入宫那次见过。大上午的就哀叹不止,感叹红颜易老。
剪水望着她这般,笑道:“小主怎么这样,莫不是在想皇上何时过来?”剪水在将军府中颇有地位,很得将军夫人的赏识,这次派她和重瞳一起入宫,作为李彤的左膀右臂。所以说话之间,亲昵异常,再说李彤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这些也不大管。
听她这样问,不觉得错了规矩。只道:“你不知道吗?皇上只去回春苑,其余人那里一概不入的,不知道遇上这样的皇上是我等的幸运,还是不幸。”
薛意浓宠徐疏桐已经不是一般的宠爱,尽管什么都没有封,可跟她们这些人就天差地别了。李彤虽然哀叹,可也不嫉妒,谁叫徐疏桐是她的偶像。
剪水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多少也不过是主子的牢骚之语。她看着门口道:“今日天气不错,又在春季,小主何不到外面晒太阳散散心,奴婢记得往年这个时候,您都是要放风筝玩的,怎么来到宫里之后死气沉沉的,不如出去玩一回。”
“对呀!”李彤双眼发亮,她都快被这里的无聊生活给闷死了,这宫里的女人,除了嗑瓜子都没事可做。皇上只有一个,也不能掰过来分。她立即要剪水准备了,“快快,把我的风筝拿了来,不知道从府里带来没有?”
剪水笑她猴急,说风就是雨。李彤才不管,她一个人跑到院子里,度其大小,觉得不够宽敞,在外面喊道:“剪水,你快出来,我们到别的地方放去。”
剪水很快拿了风筝出来,要重瞳待在屋中。两人一起找地方放去,找了一块宽敞之地,料定这里无人,就吆喝的放起来,剪水跟着又是跑,又是放,风筝乘风而上,直飞到天上去,惹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薛意浓也是观热闹的人中的一个。
正在散步,欲往御林军处走一遭。要攘外,必先安内。薛定山显然没有要放兵权的意思,她必须建立起自己的部队来,与其说远不如就近,先从御林军开始整顿改革。
一抬头就见一只仙鹤风筝稳稳在天上飞着,白身红顶,随风而飘。外头有明晃晃的阳光,她用袖子遮了,问落雁道:“谁在放风筝,这么好兴致。”
落雁道:“要不要奴婢找人问问去?”
“不用,看样子就在这附近,我们找找。”还未等她们找到,那风筝竟断了线,摇摇欲坠的跌下来,又被风胡乱的吹走,薛意浓大叹可惜,也不找了,直接问御林军训练之所。
只说风筝断线,李彤大为可惜,难得放回风筝,风筝竟然如此不争气,她想要追回来,提起轻功踩踏屋檐,啪啪啪的踩碎了好几块瓦片,一阵风儿的去了,剪水在下面急的跺脚,知道根本叫不住李彤,自己只好去追人,只是她可不敢这么踩瓦片玩,少不得绕些路。
单说李彤追风筝,那风筝吹啊吹,吹到一棵树上,她大喜过望,指着它道:“看你还往哪里跑,你到是跑啊!”一个飞扑过去,挂在树枝上。身子挂在上面晃了几下,正笑自己扑的好,哪知那小树枝不堪其重,竟啪嗒一声断了,直让她掉进了一道围墙之中,她口呼着‘啊哟’一声,惊动了里面的人。
许多御林军围过来,当场把她拿住。这里正当做女刺客,要解送了去。
前面又说‘皇上驾到’,一时难决,李彤就被拉到了薛意浓的跟前。
“皇上,刚刚抓获女刺客一名。”
李彤道:“皇上救我,我是李彤。”她报出姓名来,薛意浓已知道她是李将军之女。
“放了她吧。”
御林军听她报出姓名,也晓得是宫里的妃子,赶紧撒手。李彤脱了自由,动了动被押疼的臂膀,这些粗汉子下手真重。
薛意浓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是军事重地,万一被伤了怎么办?”
言语之间有责备,也有关切。李彤回道:“不是来这里,是追风筝来的。”她遥遥一指挂在树上的风筝,薛意浓一望,心道:“原来是她在放风筝,我道是谁。”只是风筝断线,她如何这样快的追过来?
“一个风筝而已,让人取了来就是。”当下吩咐人去取,又问道:“有事吗?”
“没事,成天闲的发慌。”
薛意浓笑笑,为李彤整个人的洒脱,她到一点不扭捏,不怕她,道:“既然这样,跟着朕走走怎么样?”
“那敢情好,我在宫里都快憋死了。”
剪水已经追了过来,听李彤这样回复,言语之间没有丝毫尊重,她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她的小主,在皇上面前说话也放小心些,以为皇上是在逛菜市场的公子么,还是家里的那些个仆人。
薛意浓只是笑,让她跟上。
李彤乐的屁颠屁颠,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薛意浓说了这样许多话,她突然想起来,她已经嫁做人妇,自己这样,皇上会不会觉得没规矩?
不由得在薛意浓身后吐了吐舌头,但愿皇上没有注意到。她低着头,赶紧装小媳妇缩了身子,躲在薛意浓后面。
不妨薛意浓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就啪的一下撞了上去,还想说几句‘对不起’之类的,只是薛意浓被擂台吸引了注意力,也就没注意到自己被撞了一下。
李彤赶紧退两步,也往擂台上望去,这一望,赶紧躲到薛意浓身后。不好,她看见亲哥了!要是被大哥发现她乱走乱逛,还逛到这里来,回去告诉爹一声,她准得被罚抄写兵书。
后来她觉得不对呀,她现在不在家里了,她嫁人了,归皇上管了,皇上让她跟着呢!顿时从薛意浓身后慢慢的露了脸。
那情形大有‘半个月亮爬上来’之感觉,她的脸一点一点的出现,李霖突然见到自家妹妹,一慌神,就被对方戳了护心镜。不得已认了输,跳下擂台来,阴沉着一张脸走过来,见过薛意浓之后,两只眼睛铁箭一样盯住李彤。
薛意浓望了这对兄妹,不由得笑道:“侍卫长,你就不要怪李美人,是朕要她一起过来为你加油的。”
“微臣不敢。”可他那眼神恨不得拿鞭子抽李彤一顿,好好的妃子不做,跑这里来抛头露面,幸好皇上不计较,要是出了什么事,又是一个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样?这次的兵素质如何?”
“回皇上的话,不大好。”
薛意浓道:“说说看。”
李霖往队伍中望了一眼,回道:“纪律松散,个个都像是睡了懒觉才醒似的,里头常常有人私下械斗,赌博,闹事,而且年龄不等,年老的甚老,年幼的甚幼……”
“有什么想法没有?”她眯着眼睛,望向擂台,这样下去绝对不行,探子来报,恭敬王每日操兵,似有侵伐之意,她不得不小心谨慎,准备应战,以如今的兵力,不足以抗衡。
“有,重新选兵。”
好比桌上的一堆乱麻将,重新洗过,从头再来。
“好,写了计划书过来,朕看着可行就行,看着不可行,再斟酌。下令下去,但凡军官都给朕写出练兵之法来。”军官的素质不行,带的兵也就不行,不能老是用大老粗混事儿,总得有那么一两个拿得出手的。看了擂台上的比武,脑海又有些片段飞快闪过,那是原主的记忆,有她的逞强,也有她一个人关着门包扎伤口的片段。
明明不喜欢这些东西,却还硬要去做,还要比别人做的更好,真是辛苦了。
“好了,朕也去打几场。”
李霖听了大惊,阻止道:“皇上,万万不可。刀剑无眼,万一伤了您可怎么办?”
“那就不用刀剑。”她当场活动,不能光站着说,有时候还得身体力行才行!活动完毕,薛意浓腾起身子,直接落到了擂台之上,比武的都快吓趴了,“用不着手下留情。”薛意浓已摆好阵势,谁肯真跟她动手动脚,都被她打得踢下了擂台,大叫道:“没用!”
李彤看的也觉得没劲儿,道:“我来。”
李霖见她去凑热闹,心叫不好。李彤的功夫他知道,比他还厉害,父亲常常感慨李彤只是个女儿,不然接他位置的就是她了。
李彤丝毫没有一点儿薛意浓是皇上就谦让的意思,既在擂台之上,把对手打趴下才是正经,这粉拳啪啪就往薛意浓身上砸,薛意浓许多次堪堪避过,十分狼狈,台下许多叫好,加油之声。
两人拳脚对打几十招上没有胜负,李彤心生一计,故意眼睛望向薛意浓身后,还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徐姐姐,您怎么来了?”
薛意浓以为是徐疏桐,果然转头往身后看,脑袋转到一半,就知道自己上当了,想要快速转过来,眼睛上已经吃了一拳,李彤收手不再打了。
“皇上您输了。”
她已经跳开,薛意浓气急反笑,“小丫头真会骗人。”
李彤‘哼’了一声,“您也不比我大。”可是慷慨激昂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打了皇上,皇上眼睛上挂圈圈了。忙问道:“皇上您的眼睛,没事吧?”说的时候,十分心虚。她明知道这样一下子会让薛意浓受伤,可就是刹不住心里的‘好强’,对对手手下留情,那就是至大的侮辱,只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怪她?
薛意浓一只手捂住眼睛,没想到‘切肤之痛’竟是这样,咬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只眼睛望向四周,见大家都很担心的望着她,尤其是李霖,整张脸白得跟一张纸一样。
她扬起笑道:“朕没事。”
李彤、李霖的心略宽,落雁在旁扶着,问她是否马上就医,薛意浓松开捂着眼睛的手,眼睛上一片深紫色,看起来伤的很严重。
李霖要她立马去请太医治疗,薛意浓却不急着走。她站在擂台之上,指着自己的伤口道:“朕一个疏忽,以至于此,要是你们平日里松懈,到了对敌的阵上,只怕伤的不是这样,而是脑袋掉地了。”
她不是危言耸听,是要所有人意识到,在战场上,只有生死,或者生不如死,想要活下来,活的更长久,那就要在平时下功夫。
功夫有疏忽,哪怕差一点点,都会要了一个人的命!
这样的激励,太有说服力了。说完之后,薛意浓又觉得眼睛隐隐作痛,但她仍然微笑着面对着大家,直到走出众人的视线,嘴里才发出‘嘶嘶’的声音。
李彤很愧疚,陪伴在其左右。对她道:“皇上……我……”
看着她愧疚的面庞,薛意浓并无责怪,“你今天做的很对,跟大家上了很好的一课。做军人,就是拼命。哪怕是对朕,只要朕上了那个擂台,就是对手,不是皇帝,打倒朕就是你的目的。”李彤眼睛亮了几下,不是没有听过这样的话,而是作为一个皇帝被她一个弱女子打成这样,还能这样说,怎能叫她不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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