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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谈起家人,谈起妹妹,徐疏桐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没有伪装。其实这一年,她不假笑很久了,在外面也快乐,在宫里也很快乐。
薛意浓不喜欢她的时候,很礼让。喜欢她的时候,恨不得宠到天上去,很少让她受什么委屈。
徐疏桐都觉得自己是属螃蟹的,横走着呢!可不是么,有人依靠,自己就横行霸道起来了。
如今与薛意浓关系这样亲密,是她百般计划而始料未及的。想起薛意浓背上被自己抓伤的划痕,徐疏桐竟然当着存惜的面偷笑了,而且笑了很久。
让存惜略有尴尬。
不要被皇上滋润一下,就这样高兴好不好?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每次完事儿,恨不得洗上八百遍,这就是恋爱?
存惜揉了揉自己的眼圈,还是很重,昨晚跟落雁唠叨聊太晚了。
徐疏桐早停了笑,看着存惜的小动作。“你莫不是也有红颜知己了?那敢情好啊,有喜欢的人,人就不那么孤单了,有个盼头。”
“没呢,奴婢可没那个好命!不说奴婢,说您吧。您有没有想过,皇上宠幸您虽然是好事,可是后患也非常之大呀!”
徐疏桐幽幽道:“可不是么。”可是有些东西不是逃避就逃避得了的。
上午的时候,薛意浓赏赐了许多东西下来,还特地将她封为‘徐容华’,这是要给她升等级了。
仿佛在一条线上奔跑的马,她突然越过了众人一头。
回春苑里的宫女、太监们知道这个好消息之后,人人脸上都喜洋洋的。主子有喜,他们的未来才有盼头。
皇上虽然万分喜爱主子,但是没有晋封,就什么都不是。当然,他们不知道薛意浓在等什么。也许在心里面猜测过皇上是想等徐美人有喜之后,直接给封妃。
事情这样一闹,整个皇宫都知道了。
养息宫中,小豆子正给太后说这件‘好事’,这可是宫里最近的新闻。“太后您可不知道,皇上为了徐容华,可差点就搬出娶皇后的大礼了。”他听眼线说,皇上让人采百花相迎,置办红烛,还重修了新房,就差宣告全国了。
太后嘴里哼了一声,“就算再怎么样她也做不了皇后,帝王的恩宠就像一条起伏的波浪线,今日好了,明日不好了,谁知道呢?如果觉得这是福气,哀家到不这么认为。”尽管她对这个结果非常的失望,心里想着李彤该是个听话的姑娘,哪知道事情中途出现了变化,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坏她好事。
小豆子‘哦’了一声,笑道:“敢问太后,皇上赐予徐美人以‘容华’,怎么就不是好事了呢?”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先争出了名分固然是好的,可是如果她一直霸宠,必定会惹得其他人心里不痛快,再者,要是霸宠还没有孩子,那么就算哀家不出面,大臣们怕又有话说了吧。”
所以她根本不急着出头去做个坏人,有的是忠心耿耿,为国家,为社稷出力的家伙。这会儿,就先让徐疏桐得意一下。
徐疏桐封‘容华’之事,传到坤园宫。余时友一向宫门紧闭,有不问世事之态,似半个隐居者。表面上是‘处罚’,日子却过的十分宽松愉快,因为薛意浓已经发下话来,再敢有怠慢皇后的人,直接处死。
皇上的隆恩,并不因皇后‘犯错’而减少,许多人都开始弄不清楚薛意浓的态度了,犯糊涂了,因此只得提着一万个小心,小心伺候。
胭脂道:“皇后,徐容华的事您是否要表个态呢?”
“这是好事,你看着办,给本宫挑些礼物送过去。要是其他美人晋封,你也这样做,不必再问本宫了。”
胭脂答应道:“奴婢明白。”她只知道皇后就是皇后,无论任何时候,都是皇后。一碗水总要端平了,其余事不需要多管,多做多错。胭脂没有梅嬷嬷那般争宠之心,只觉得眼下也十分好,她们离是非远远的。
元央苑。
李彤百无聊赖的伏在桌上,数白米玩,嘴里念声‘阿弥陀佛’,她无事便生非,所以剪水找了事给她做,每日‘念经’,修身养性。
今日重瞳得了外头的消息,一路跑着进来,衣衫行步之间发出急促的窸窣声,李彤抬着眼皮看了她一眼,“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
“不好了,皇上封徐美人为容华,且赐了许多礼物。”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重瞳‘啊呀’的跺了跺脚,她家小主怎生如此迟钝,“小主还不明白吗?徐美人被皇上宠幸了。”
“这不是大家早知道的事么,他们在一块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说宫里,宫外都知道了。她当时还羡慕徐疏桐能以‘寡妇’之身,吸引到皇上呢!这是何等的勇略。
“这事大家是知道的,可是皇上一天没升位份,大家心里不还有个盼头,可一旦赏了,那就是实打实的宠幸,这无宠不升是宫里的规矩。”
她要说的是:肌肤之亲。不知道她家小主明白否?
李彤当然明白了,她又不是傻子,还微微脸红了一下。想起她二人也知道好了不是一天了,但是真这么宣告天下的……
剪水从外头进来,见李彤发呆,重瞳站立身侧,脸上急得都出汗了,道:“说什么呢?”
“剪水你来了,我正跟小主说徐容华的事。”
“哦!”剪水的表情淡淡的,好像没听见似的,重瞳还特地跟她重复了一遍,“我听见了,这点小事儿有什么好咋咋呼呼的,我现在到是放心了。”她本以为皇上那方面不行,或者不爱女色,那才叫人着急。
放徐疏桐在身边还能守规矩,那除了身体不正常,她几乎想不到什么别的原因。
现在好了,心中的担忧如一块大石一样放下了。不过她的话却引起了李彤的好奇,“剪水你说什么放心?”
“没什么,奴婢想问小主,是不是送些礼物过去相贺?毕竟您和徐容华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奴婢听说皇后那边已经赏了,咱们也出一个小份子,算是支持一下。”
“这事你看着办吧。”李彤蔫蔫的,想到薛意浓已属别人,自己捞不着了,嘴巴撅得老高,在这宫里有什么意思,余时友是这样,自己也这样,孤零零的,还不如不进宫的好。
见她提不起精神,剪水已经想到了什么,笑道:“小主不要着急,这俗话说的好:枪打出头鸟,有徐容华替您挡着,您以后才会过的更好,不怕见不到皇上的。”
“但愿吧!”
只是以后太长,她几时才能跟皇上聊天。李彤继续无聊的数着米,剪水还要让她天天抄写兵书,还要拿米排兵布阵,这哪里是小丫头,分别就是亲娘附身。
知秋苑。
这个地方似乎比任何地方都要安静,树木高耸,似要隔开外面的世界。肖芳躺在躺椅上,身上盖了件长袍在晒太阳,院子里的微风吹着,她不觉冷,只觉得身子骨懒懒的,不想动。
一只猫把身子圈成圆形,靠在她的躺椅旁边,亦如她一般慵懒的晒着太阳,偶尔抬一抬眼睛。
就在一人一猫不远处,有个宫女正在用蒲扇扇药炉子,炉子里的药香四溢。她的动作亦是缓缓的,好像不知道苑外的时间在飞快的流逝一般。
有位穿着青色襦裙的女子,从外面匆匆而入,她脚步急急如雨,但却没有跑动,神色之间有些匆忙,双手却紧紧的扣在一起,走动时衣带飘舞,走到肖芳的面前,便曲膝下跪,脸上仍挥不去焦虑之色,“小主。”
肖芳睁开了一点儿眼缝,“什么事?”
“徐美人被封徐容华。”
原有的平静已被打破。“是吗,她到是先下手了,不过皇上本就宠她,没什么的。其他苑的美人们有什么动静没有?”
“李美人派人送了礼物过去相贺,南美人那边仍然没有动静,小主那我们呢?”是否要送礼物过去的话,她没说出口,等肖芳来拿主意。
“我们跟她素无交情,送过去谄媚,不送过去显得生分,你也挑些随常礼物送去就行!”她之前还稍微睁开些眼缝,如今又闭上了。
知更答应着‘是’。转身看了一眼药炉子,刚想离开,却不走了。“小主。”
“嗯?你还有何话说?”
肖芳这次坐了起来,知更忙去扶她。“皇上既然宠幸了徐美人,这就是宠幸的开始,小主也不能再坐以待毙,不然……”她看了一眼肖芳的肚子,那里头正在酝酿着一个小生命,可惜,不是皇上的孩子。
肖芳也很明白,她很珍惜这个孩子。在三皇子府已经流产数次,这次能怀上孩子,也是未想到的福分,只是未宠幸而生子,必定惹得皇上大怒,到时候要牵累的不只是这里的人,只怕追根究底,连三皇子府都要掀了。
她嘴角溢出苦笑,她本是三皇子薛轻珠的宠妾,只是薛轻珠也想争位,以前碍于薛轻裘在前,想让薛轻裘做那只出头鸟,如今薛意浓登位,欺她年幼,又闻的薛轻裘如此这般,他心中也动了心思。
休弃自己的宠妾,想让她去宫中夺宠。
只是没想到的是:薛意浓一直没有宠幸的动静,而肖芳却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这顶绿帽子戴在皇上头上,必定举朝震怒。
她爱惜这个孩子的来到,只是能不能活下来,也要看这孩子的命数了。
如若不能,也只好去子留母,这是她最不想做的事!肖芳的心里是哀叹的,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只是三皇子要是知道,怕是会很高兴的,这就是他的计策。
让她携子而入,就算他当不了皇上,他也可以扶植自己的爱子当皇上。
他到底还是高看了自己,毕竟皇上有徐疏桐,乐而忘返,根本没有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知更看着肖芳沉思,站在旁边静静等待。这时候,知奢出来,也劝了肖芳快做决断,肚子是不等人的,现在才一个多月大,还看不出来,若是晚了,宫中人必定有所察觉。
“我明白了,只是皇上向来去回春苑。”
知奢立马提出自己的建议,“小主难道没有听闻前段日子李美人放风筝的事,跟皇上相处了好几天,说了好些话,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宣召之后,就苑门关闭了,我们为什么不学学她,皇上不来,我们就找皇上去,来个偶遇总可以吧!”
她也知贺思弦在敬事房做手脚,闹的薛意浓大罚半年不准出苑门之事,不能做手脚,只好用其他办法了。
肖芳问道:“嗯,都知道皇上平时最喜欢去哪里吗?”
“奴婢都打听清楚了,皇上常常在锦绣宫、回春苑走动,也不知徐容华有什么魅力,能让皇上一直留在她那。来回春苑的路上,有座凉亭,小主可以在那装作玩赏,或者念书、作画,或者弹琴,唱曲,那是皇上的必经之路,遇上了,总会询问的。”
肖芳也只好如此。“依你之计。”
回春苑,存惜进门来,报说皇后赏赐,李美人、肖美人相贺之事。徐疏桐道:“知道了,你就依着规矩,让人去谢。只是我们与知秋苑来往并不亲密,她们送东西是她们的好意,你需亲自去还礼。”
存惜道:“奴婢晓得。”
徐疏桐见她并不走,问道:“还有事吗?”
“是,还有一件事,奴婢觉得奇怪,不知道该不该讲?”
“既有疑问,说来无妨。”
存惜将知秋苑的眼线报来的情况说了,“肖美人身体无恙,却天天炖药,奴婢怕她有什么所图,已经让人将药渣拿了些过来,是否娘娘验查一遍。”
“是吗?竟然有这样的事。你去让林太医查验吧,但有疑问,我相信林太医会跟皇上讲的。”有些事她还是不要出面为好,只是这事她记下了。见也没什么可说,就问,“我让你炖的红豆汤,你记得让人弄了没有?皇上上朝嘴巴讲干了,过来要吃东西的。”
存惜笑道:“皇上若真是嘴巴干了,自有娘娘解渴,吃个红豆汤能顶什么用。”
气得徐疏桐把帕子扔了她,“小蹄子嘴里没有好话,就会没事笑话我。”
存惜接了帕子也不还给徐疏桐,往鼻尖嗅一嗅,道:“这个帕子也不知道为皇上擦了多少汗,奴婢且留个念想,没事的时候,也好闻闻皇上的味儿。”
徐疏桐笑道:“你拿去吧!只是记得洗洗,别弄馊了。”
她们正在说笑,薛意浓已经下朝。存惜见到她,请安毕,就跑着去端红豆汤,“说皇上,皇上就到!可别把嘴巴渴坏了。”她留下一连串的哑语,让薛意浓懵了半天。
徐疏桐道:“别理她,小丫头胡说。您快坐下歇歇。”薛意浓坐下,她又问,“朝堂里可发生什么事没有?”
“没什么,每天就那几件事。对了,朕交代了任公公,让他把赏你的东西送来?你喜不喜欢?”薛意浓转着脑袋,抬头望着徐疏桐。
“可不都在么,哪里有什么不喜欢,皇上赏的,不管什么都是最好的。不过对臣妾来说,皇上能来,对臣妾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薛意浓自然十分欢喜,眼睛笑起来,甜甜的,像偷吃了蜂蜜的老鼠,只是有件事,她还得重申,“私底下就不要‘臣妾’了,你绕不绕口,那些东西做给外人看看就算了。”
“臣妾遵旨。”
“还说。”
“我不说就是了。”她又把皇后等人送礼物相贺的事说了,“承她们的一片情了,少不得为她们美言两句,皇上要是闲了,也去看望一下她们,宽慰一下她们期盼的心。”
“上次不过跟李美人说了几句话,你就酸的要死。这会儿怎么大方起来,要劝朕去看她?”
“那怎么一样,而且我并没有吃醋,这件事皇上最好不要赖我。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在好了,大家都知道了,要是我霸着皇上,大家岂不是有话要说,头个要数太后,说我霸道,不贤惠,再来群臣附和,我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与其等他们开口,让我分享皇上,我还不如自己来。”
薛意浓问道:“你是在乎别人说的人吗?”
“不是,可我已经说了,今时不同往日。况且我是打着要和您在一起一辈子的打算,考虑就不能只在眼前了,我也不愿意皇上为了我,做了千古的昏君,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皇上与我在一起,是何等的英明!”
薛意浓大笑,为徐疏桐的理直气壮!“当然,疏桐永远都是最好的,最会为别人考虑。我们在一起已属天大的福分,也要稍微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她答应了,常去走动,为了她们的日子能舒坦一些,耳边清静一点儿。
薛意浓答应的很爽快,徐疏桐心里反而有些不痛快,还以为她会推却一下,不过想想也就算了。接着又提起了肖芳,“我让存惜还礼,她说肖美人的身子似乎不好,在屋里炖药呢!皇上是不是找个时间过去问一问,别不是水土不服。”
“是吗?有人病了吗?朕知道了。”
肖芳,那不是三皇子的弃妾么。这件事薛意浓是清楚的,不过要论起前因,还要多谢余时友,这位皇后做起事来,真是异常细致,令人佩服,把每位秀女的家底来历查的一清二楚。像这位肖美人,原本是三皇子的宠妾,为什么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休弃了,据调查原因说是两人拌嘴,三皇子一怒之下不顾前情。
那么这也不过是一个被遗弃女子,或者夫妻意气相争的故事。但薛意浓并不这样认为,因为她要选秀而休弃妻妾的人亦不在少数,像这等情况,她早有所耳闻。
三皇子闹脾气了,他的宠妾就跑自己这里来选秀。这也太奇怪了,薛意浓的心中很快就有了一个想法:肖芳是带着目的而来。既然来了,她无有不收的。且看肖芳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惜一直都没什么动静,原来是病了。
薛意浓没在回春苑多待,她还要忙着处理政务,不过是找个闲暇时间来溜达一下。这时候,存惜进门了,手里端着热汤,笑道:“皇上就要走了吗?可惜了一碗好汤。”
薛意浓接过喝了,向徐疏桐称谢,然后回了锦绣宫。
存惜进来,将碗放在桌上,发现徐疏桐刚才还高高兴兴的,薛意浓一走,就不开心了。嘲笑道:“娘娘这是一时见不到,就如隔三秋的不开心了。”
“没有。”徐疏桐将前情说了,“她也不推却一下。”原来还在计较薛意浓对肖芳的积极性。
存惜捂着嘴笑,“娘娘以前何等的大方,与诸位爱妃们共享一个皇上,那时贤惠如此,怎么到了皇上的问题上,就变得又会疑心,又小气了,显见得是皇上的不对,还是娘娘的心情不同以往了呢?昨儿才好上,今儿就闹起小脾气来。”
徐疏桐叹了一回气,“依你的意思,还是我小气了?多疑了?”
“奴婢不敢这么说,可是依奴婢这个局外人的意思,到和娘娘看的不一样,奴婢试着解释给娘娘听。”徐疏桐示意她说下去,“皇上答应了,娘娘说不顾您的情意了。要是皇上不答应,那结果如何呢?您恐怕要说皇上不为了未来幸福着想,一点都不体谅您现在的难处。嘴唇上下两张皮,上面可都写着娘娘的道理,皇上的不是,不是吗?”
徐疏桐一听,还真是!以手掌遮面,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存惜感叹道:“这就是爱情哪!”得空的时候,往锦绣宫跑了一趟,说是送水果,薛意浓那里也未必缺的,就趁着这个空档,把这点小事与薛意浓问明,“皇上莫不是嫌弃我家小主不成?”
“怎么会呢,这样多心。朕不过认为她说的话对就答应了,要是那样想,想要移情别恋,也没有在她面前这样坦然说的道理。存惜为朕在疏桐面前言明,朕怕她一时想不开,放在心里难受。”在心里却笑了,到底还是小女孩,这有什么值得多想的,不过她并不因为是小事就不认真对待,怕爱人之间一不注意,就小事酿祸成大事,因此叫存惜留心,“但凡她有什么想不通的,不明白的,存惜替朕开导她。”
存惜道:“皇上放心,奴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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