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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遥清就这么怔愣的盯着红盖头看了很久,直到眼睛被这纯正的红色刺得生疼,才堪堪偏过头。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可曾见过新婚之夜新郎只进新房喝了杯酒,说了两句话,连盖头都没掀便甩袖离去的?
从头到尾魏延曦停留在这间房里的时间连一炷香都没有,而他说过的那寥寥数语也不过是在警示自己——我不会管你的私事,所以你也不要来管我。
这算是初来的下马威吗?那他这个王妃当的可真够窝囊的。
摇摇头,摒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齐遥清深吸口气,定了定心神,很快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镇静的模样。
既然这段联姻于双方而言都是勉强,那又何必相互为难?他不喜欢魏延曦,魏延曦也不喜欢他,既然如此,他们便顶着这个“夫妻”的名头各做各的事吧。腰子说得对,左右也不是来跟他过日子的,又何必在意他的态度呢?
如今齐遥清只盼有那么一日,魏延曦能看在他放弃理想、放弃鸿图,以男儿之躯委身嫁为人-妻的份上赐他一纸休书,还他一个自由之身,莫让一个寸大的雍王府拘了他。
想好前途和退路,齐遥清觉得自己轻松许多,连带着先前因魏延曦冷待而萌发的沮丧与苦闷也消退了不少。
他长舒口气,随手丢掉那方红盖头,打起精神走至魏延曦方才坐过的桌边站定,然后举起两杯合卺酒中还满着的那一杯朝空中敬了敬,仰头一饮而尽。
“喝了这杯酒,我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魏延曦,我没有对不起你。”
就这样,大婚之夜,两个人,两处地方,两种心境,静等天明。
“少爷,该起了,今日是入宫拜见皇上皇后的日子,可不能迟了!”
一大早梦寒和梦琪就候在门口,算准时间敲响了齐遥清的房门。
“嗯……进来吧……”齐遥清打了个哈欠,困倦的揉了揉眼。
“少爷昨夜可是没睡好?”梦寒一进来便看见齐遥清揉眼睛的动作,联想到今早一起床便听见的传闻,不由得心下一紧,面色也跟着沉重了不少。
不过齐遥清这会儿还困着呢,对梦寒语气里的紧张自然毫无察觉。果然昨天大婚事情太多把他累着了,再加上今日又这么早起床,精神能好才怪。
这样想着,齐遥清掀开喜被下床站好,张开双臂,任由梦寒和梦琪把准备好的衣服往他身上套。
“嗯?怎么弄了件红色的?”
等好不容易穿好中衣,梦琪把外袍抖开,齐遥清这才发现她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竟然给他选了件暗红色的外袍。
听到他的问话,梦琪愣了愣,然后一脸茫然的问:“少爷,你该不会不知道新婚第二日为妻方是要穿红衣冲喜的吧?”
这下齐遥清也愣住了——他还……真不知道!
尴尬的咳了两声,齐遥清皱着眉朝梦琪摆手道:“换了换了,快给换了,就拿我平日里穿的那些衣服就好。你家少爷我再怎么说也是男子,连昨日大婚都没有穿红衣,今日就更不会穿了。”
“可是少爷你又不是没穿过,当年跟朱少爷打赌打输的时候不就……”
“梦琪!”
这次不等齐遥清开口,梦寒已经严厉的打断了梦琪接下来的话。
“少爷早就下过令,当年之事任何人不得再提,违者逐出清水苑,那些话你难道忘了吗?”梦寒瞪圆了眼,这会儿表情严肃得像要吃了梦琪似的。
梦琪被她吓的手一抖,那件暗红色外袍差点直接掉到地上。
“我……我知道了!”梦琪点头如捣蒜,指天画地发誓道:“那什么……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提了,我保证!”
直到听她这样说,梦寒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些,撇过眼不再搭理她,自顾自的替齐遥清整理起衣领来。
齐遥清也挺无奈,他当初根本就没下过什么“不得再提,违者逐出清水苑”的死令,不过是在被死猪腰和梦琪嘲笑狠了之后恼羞成怒,愤愤说了句:“再笑,再笑我就把你们全部都赶出去,以后谁再不准踏入这清水苑的大门!”
没想到当年随口说出的一句气话居然被梦寒记了这么久,直到今天还拿来说事……
其实梦寒之所以会这样说并非误会了齐遥清的意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根本就是她自己的想法。
梦寒幼年时是个孤女,父母早逝,无亲无故,终日食不果腹,被人卖来卖去,没享过一天好日子。幸得她七岁那年遇上了已故的夫人,也就是齐遥清的母亲温氏,温氏怜她小小年纪命就这么苦,好心把她从人贩子手里买来带回府里。正巧那会儿齐遥清缺个看门的小丫环,温氏就顺手把她指了过去。
从那以后梦寒一直跟在齐遥清身边,从当初一个不起眼的看门小丫环成长为主子身边举足轻重的贴身大丫环,算来已是十二年有余了。这十二年里,梦寒从未忘记过温氏的恩情,也从未停止过报恩。她一直认为若非当初温氏在她最落魄之时施以援手,恐怕她最后不是饿死在街角,就是被人送去青楼卖笑,哪能过如今这般衣食无忧的日子?
所以说,梦寒一直是个恪守本分、懂得感恩的人。当然,这份报恩的心不止体现在已故的温氏身上,更体现在一向对她照顾有加的齐遥清身上。
在梦寒的认知里,她家少爷一直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儒雅清俊、才华横溢,他有着能令所有女子倾心的俊美容貌,有着足以让天下间所有学子望尘莫及的渊博学识,有着堪比天高海远的宏伟抱负……
他是那样的出众,值得世间一切的美好来眷顾。
可是这样完美的少爷身上却被烙上了两个抹都抹不掉的污点,一个是十年前跟朱少爷打赌打输了,被朱少爷逼着穿一套绯红色女装出去逛了一整天,估计全京城人都看见了。而另一个就是如今嫁给雍王为妻。
可惜纵使她能阻止梦琪将少爷穿过女装的事说出去,假装十年前那件丢脸的事没发生过,却终究无法止住少爷嫁来雍王府的脚步。
那样好的少爷,平白无故就成了政治和权力的牺牲者。他明明值得天下最好的女子来倾心相待,可如今却要被逼着嫁进雍王府,甚至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看着刚与他拜完堂的王爷去别的女人院里过夜。
而这些事,少爷似乎还不知道。
梦寒的眼神黯了黯,关于昨夜雍王的所作所为她根本没打算告诉齐遥清。少爷已经过的很不容易了,她不希望他还要为这些事伤神。
闪神之际,梦琪虽然千不愿万不愿,却还是任命的替齐遥清取来另一件月牙色的衣袍。棉质的广袖长衫外罩着一件轻纱做的外套,风一吹来整个人看上去说不出的飘逸超凡。
“好啦,少爷这身装扮最好看不过了!”
梦琪在帮齐遥清换好衣服后,用一根朴素的白玉簪替他束了发,这才双手叉腰,满意的点了点头。
“是吗?”齐遥清摸了摸头顶的玉簪,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就这样吧。”
眼见时辰也不早了,齐遥清简单洗漱一番便领着梦寒与梦琪朝主院走去。这才是嫁过来的第一天,又要进宫面见圣上,去晚了总归是不好的。
相比起刻意布置得华美非常的国公府,雍王府显然素雅大气许多。这里的一花一树都是浑然天成的样子,没有经过过多的编排与修饰,似乎它们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许是因为占地比国公府大的缘故,雍王府的下人明显也比国公府多出不少,就齐遥清从自己的住处走到主院的这一小段路都已经遇见好多丫环小厮了。那些丫环们有的在假山前做着日常的清理工作,有的捧着食盒列队朝某个院子走去,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一看便是受过良好的训练。
只不过齐遥清的出现却恰到好处的把这一副井然有序的画面给打破了。
在第三个丫环因为齐遥清的出现不慎把手中的笤帚弄掉地之后,齐遥清终于忍不住问梦寒和梦琪:“我今天看上去很奇怪吗?”
梦琪闻言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奴婢觉得少爷今天可俊了,估计她们都在对少爷犯花痴呢!”
梦琪行事向来不着边际,说出这番话连脸都不带红一下。倒是一旁的梦寒看不过去了,低声呵斥道:“梦琪,慎言!这是在外头,可不是咱们清水苑,指不准周围有多少双耳朵呢!”
其实那些丫环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梦寒是再清楚不过的。思及王爷昨晚的所作所为……也难怪今早这些人会投来这样鄙夷和试探的眼神。
“梦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齐遥清看梦寒今天早上已经第二次走神了,而且每次走神都是一副面沉如水、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就是再粗心大意也该反应过来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啊?不,不,奴婢不敢!”
梦寒见齐遥清皱眉打量着自己,赶忙垂首认错,心中暗骂自己怎么那么沉不住气,让少爷看出端倪来。
可毕竟是十几年的主仆一场,她在想什么齐遥清怎会不知?这会儿他更能肯定梦寒绝对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如实说出来,也省得我随便找个小丫头来问了。”
见梦寒犹豫了半天还是那副不愿开口的样子,齐遥清心中一恼,抬脚便欲去拦不远处经过的一个小丫环。
“不!少爷别去!”
谁知梦寒竟然毫无征兆的跪了下来,双手死死抓住齐遥清的衣摆,让他不能再往前迈一步。
“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齐遥清一惊,梦寒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他还真没想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一向稳重自持的她都这么失态?
“不……不,少爷,奴婢,奴婢只是……”梦寒语无伦次,只不住的摇头,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手还是紧拽着齐遥清的衣摆不肯放。
“梦琪,把她拉起来,有什么话等到了主院再说。”
齐遥清难得板起了脸,梦琪见状也不敢耽搁,赶忙手脚并用的把梦寒拉起来,扶着她紧跟齐遥清匆匆朝主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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