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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执念成魔
刑怀栩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时,终于承认空出来的双人床,还是有些难熬的。
她起床给自己倒杯热水,想起冰箱里的牛奶,却懒得热。时间是夜里十二点,房子里灯火通明,她走到阳台眺望这座不夜城,心里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几个小时前尤弼然给她发短信,说王尧回国了,打赌这两天会来找她。
刑怀栩来来回回翻转手机,想起王尧不辞而别的那个秋天,又想起刑嗣枚总下意识要喊她姐却戛然而止的神情,还想起刑鉴修站在街角目送许珊杉的棺木渐行渐远的模样。
她想了很多,心境却未变,仍是淡淡的。
直到冷风吹得她手脚发凉,她才慢悠悠走回卧室,靠在床上开始看尤弼然早间送来的资料。
如无必要,刑怀栩不喜欢面对电脑,那些打印出来的资料便摊开大半床铺,全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寻常人看一眼都要眼花,她却像翻小说一样,每回合每章节都是线索,密而不乱,繁而不杂。
她越看越精神,直到窗外天色由灰入白,她才恍惚有点睡意,侧身一躺,抱着被子直接入眠。
可能是睡姿不好,她睡得并不沉,还恍惚做了个梦,梦里风清云寂,隐约听到有人喊她栩栩,那声音饱含怒意,天崩地裂一样。
她挣扎着要去辨认声音,眼皮一撩,人却醒了。
客厅大门处传来铃声,反复响了许久,很有耐心。
刑怀栩起身,捂着落了枕的脖子,龇牙咧嘴去接保安室的可视电话。
保安彬彬有礼先致了歉,才说:“康太太,有位客人自称是您的朋友,他姓王。”
这儿的保安相当尽忠职守,但凡是生人,王亲贵胄也不许随意出入,他们的态度素来强硬,因此当王尧接过可视电话,刑怀栩理所当然感受到了他溢于言表的恼羞成怒。
王尧几乎怒发冲冠,“栩栩!”
这声久违的熟悉呼唤让刑怀栩有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她摇摇头,又揉揉眼,才证实了王尧的身份,让保安放他进来。
挂断电话,刑怀栩去刷牙,恍惚间想起,梦里喊她栩栩的声音,似乎就是王尧——那么生气,那么失望,那么极力要改变什么。
几分钟后,王尧敲响刑怀栩家大门,一年多未见,他看上去黑了,也壮了,曾经眉清目秀的大男孩如今胸怀坚硬肩膀开阔,尽管盯着刑怀栩的眼仍旧不减依赖和无奈,但也初具男人规模了。
刑怀栩睡眼惺忪的,居然也倍感欣慰地点点头。
她本来以为王尧为被阻的事该发牢骚,可见面后他又像什么都没发生。
“你怎么了?”王尧有些惊讶,“是刚睡醒吗?”他下意识看手表,“都快十一点了。”
刑怀栩抚着额头,眼下青黑一片,“昨晚睡的晚。”她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两步后才发现王尧没有跟上来,疑惑道:“进来啊。”
王尧站在玄关,“没有拖鞋吗?”
这个家很少接待过客人,鞋柜里的室内拖鞋只有两双,一双刑怀栩的,一双康誓庭的。
刑怀栩的那双在她自己脚上,剩下那双,明眼人都知道是谁的。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王尧却很自然踩进康誓庭的拖鞋,并开玩笑道:“栩栩,以后来你家做客是不是还要自带拖鞋和碗筷?”
刑怀栩揉揉头发,嗤笑自己杞人忧天,“什么时候回来的?呆多久?”
“回来两天了,后天就走。”王尧坐到沙发上,仰头去看刑怀栩的时候,正好和她四目相对,“我是专程回来看你的。”
刑怀栩拢拢散乱的头发,没有接腔。
王尧神色黯淡道:“你妈妈的事……很抱歉当初我没有赶回来。”
刑怀栩摇头,“没关系。”
即使他回来,也不能改变什么,不过是徒添伤感的人,况且,王尧难得主动离开,王家必定把握机会看牢他——这世上有那么多不愿打扰他的人,也不知是好是坏。
刑怀栩当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王尧却心有戚戚,暗中打量她的脸色,“这半年,你还好吗?你瘦了很多。”
“总会过去的。”刑怀栩微笑,十分坦荡地换话题,“你在国外怎么样?”
“挺好的,以前一直想学冲浪,现在已经玩得很好了。”王尧兴致勃勃道:“我还在我们学校的桥牌比赛里拿了奖,连你都未必能赢我了。”
刑怀栩不置可否,又问:“有和嗣枚联系吗?”
王尧摇头,“没。她的事我听说了……她现在还好吗?”
“有阵子不太好,现在看起来好一些,却总是独来独往。”刑怀栩说:“你既然回来,要去见见她吗?”
“不了。”王尧说:“她过去也是心高气傲的女孩,现在未必愿意见我。”
刑怀栩点头,也知道不可强求,“她会越来越好的。”
王尧瞥她一眼,微嘲道:“栩栩,你以为发生那种事后,我家还会接受嗣枚吗?我妈和夏姨关系再好,发生在她身上的笑话已经成了鸿沟,谁也跨不过去。我早就说过,我和嗣枚是不可能的,无缘也无分。你一心一意想撮合我和嗣枚,结果到最后,不也是你亲手拆散了我们吗?”
刑怀栩默然。
“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嗣枚多一些,否则为什么总看见嗣枚喜欢我,却看不见我不喜欢她。”王尧看着她,眼里在笑,眼底却有些冷,“说到底,我们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自己的人生就算了,别人的人生就别想着照顾或搅扰了,没有意义的。”
刑怀栩靠在沙发上,摁了摁额角,熬夜的面容疲倦无神。
“不舒服吗?”王尧立即问。
刑怀栩摇头,“没事,缺觉而已。”
王尧坐到她身旁,伸手探她额头,“没有发烧吧?”
这动作他们过去经常做,刑怀栩一开始没太抗拒,可等王尧的手滑到她脸颊上贴着时,她真真切切感到了不适。
她站起身,久别重逢的喜悦被冲淡,人又变得懒洋洋,对谁都爱理不理,“我去找些东西吃。”
王尧目送她离开,没有言语。
从厨房热了牛奶出来,刑怀栩见王尧正站在客厅陈列柜前看她和康誓庭的婚纱照摆台,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姿势随意,眉宇间全无芥蒂,加上身形改变,整个人看上去笃定自信,隐约还藏着点飞扬和漠然,和刑怀栩记忆里委屈痛苦的男孩判若俩人。
刑怀栩微微皱眉。
她希望王尧好,可她也太了解他,窥一斑而知全豹。
王尧回头见到她,随口问:“康誓庭呢?”
“不在家。”刑怀栩已经起了疑心,直接道:“你是明知道他不在家,才来找我的吧?”
这话出口,王尧脸色微窘,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起,“我是听说他出国了……”
刑怀栩的眉皱得更深,“然后呢?”
王尧犹豫片刻,抓抓头发后走近刑怀栩,“栩栩,你不要防着我,我们好好聊聊不行吗?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害你。”
刑怀栩点头,“我知道。”
王尧如释重负,笑道:“其实这一年,我想清楚了一件事。”
刑怀栩问:“想清楚什么了?”
王尧坚定道:“除去那些家庭和人际因素,我想清楚你为什么选康誓庭,而不选我了。”
刑怀栩盯紧他,有一种该来的总归要来的感觉。
“女孩因为早熟,她们的长大总在同龄男孩的猝不及防间,因此小男孩常常弄不明白小女孩的心思,也看不清楚她们的成长。身体拉开的距离往往和心灵隔阂的程度成正比,这是我和你青梅竹马却有缘无分的最大原因,尤其你还比普通人早慧,在你眼里,我一直都只是个小男孩,而不是男人,对不对?”
深吸一口气后,王尧接着说:“你的情况很特殊,你等不到我从一个男孩进化成男人。你一路看着我经历量变,却不给我机会实现质变,因此不管我多么一厢情愿,只要你不愿意等,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是不是?”
刑怀栩张嘴要说话,却又被他抢先道:“你一开始选康誓庭,不是因为你爱他,而是因为在当时的情形下,他是最适合的那个人。他在你眼中是男人,有一个可以支持你的家庭,有一份能帮助你的事业,而我只是男孩,换做任何人,都会选他。”
“我输给他,不是输在感情,而是输在条件上。”他说得万分肯定,好像刑怀栩的任何反驳都只可能是借口。
刑怀栩仔细想了想,认为王尧说的这些也不是全无道理,他是对的,只不过选择性忽视了当初她说过最决绝的那个理由。
她不爱他。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没有例外。
“王尧。”刑怀栩平静道:“你既然看清楚了开始,为什么不一起看清楚后来?”
“我输在开始,自然要先从开始改变。”王尧理所当然道:“栩栩,再给我两年时间,我会变成你真正需要的那种男人,到时候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用再担心。”
刑怀栩叹气,好像一切回到当年的老屋,所谓的时光与改变都是假象。
她其实不太能理解王尧,何至于执着一个人到这种地步?
“这就是你想明白的事情?”她问。
王尧用力点头,“你需要的东西,我会一样样得到,到那时,我会像个男人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
“愚蠢。”刑怀栩冷漠道:“愚不可及。”
王尧有刹那面如死灰,可很快又胀红了脸,“我已经决定了!”
“我这辈子只结一次婚。”刑怀栩转了转牛奶杯,有些蔫,有些烦,“我想再去睡会儿,如果没其他的事,你先回去吧。”
王尧拉住她的手,“结婚又怎么样?你当初是出于利益考量嫁给康誓庭的,等到将来有更好的人出现,为什么不能再出于利益考量离婚?”
这话不好听,刑怀栩却不生气,她只摇头,“结婚确实要考虑利益,可利益不是婚姻的一切。”
王尧冷笑,“你想说你爱上康誓庭了吗?”
刑怀栩认真点头,“嗯,我确实想和他过一辈子,因为我爱他。”
她说得直接,王尧反而哑然。
刑怀栩抽出手,端着牛奶杯要走,王尧喊她,“栩栩!”
刑怀栩没有回应。
“刑怀栩!”王尧大步追上来,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拽。
牛奶瓷杯落到地上,转瞬碎裂,乳白色的温热牛奶洒了刑怀栩和王尧一身。
“王尧,”刑怀栩被王尧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是克制的愠怒,“我不喜欢这样。”
“你不喜欢怎样?”王尧也激动道:“我生气出国一年,你从不联系我,反正也当不成朋友了,我还有什么顾忌的?喜欢什么就去争取什么,你本来就是我的,是康誓庭趁我不注意把你偷走了!”
“你不就是嫌我现在懦弱无能吗?可王家终归是我的,等我继承了我家,我绝不可能比康誓庭差!”王尧气急败坏地叫嚣,“我以为你至少会劝我回来,我在国外等了你一年!栩栩!我再也不要傻子一样等着你了!我会变得强大,我会变成你需要的那种人,到时候你还有什么理由不选择我?”
越往后越有无理取闹的倾向,刑怀栩开始不耐烦地挣扎,可她越挣扎,王尧禁锢的力道也越大。
他们的争执发生在客厅,因此,当客厅大门被推开时,不仅他们俩,就连走进门的这位都懵了。
“……”尤弼然瞠目结舌地看向眼前“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眨眨眼,径直后退,就要重新关上门。
刑怀栩气道:“回来!”
尤弼然立即回来,大睁着眼,满脸非礼勿视又想视。
刑怀栩挣开王尧,理了理头发,命令道:“你进来。”
尤弼然拎着个袋子,在这样尴尬的情势下,不忘嬉皮笑脸地同王尧打招呼,“你果然来找栩栩了,看来她得请我吃饭了。”
“你是……”王尧只觉尤弼然有些眼熟,却记不起她的姓名,“我们见过?”
尤弼然笑着伸出手,“我们见过,在很久很久以前。”
“是吗?”王尧困惑地皱眉,仍是握住她的手,“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尤弼然笑道:“我是尤弼然。”
王尧想了想,终于记起当年刑怀栩被逼嫁李闻屿,就是这位年轻女富豪在背后搅乱池水,才帮了他们,他当初情急来不及细想,如今只看尤弼然可以自由出入刑怀栩家就知道她们关系亲密。
“原来……”王尧看向刑怀栩,“你们是朋友?”
尤弼然摇摇手指,坏笑道:“不不不,我们是主仆。”
刑怀栩扫了她一眼,捏着被王尧抓红的手腕,独自往二楼去,王尧想跟上,却被尤弼然灵活挡在身前。
“王尧,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栩栩了,怎么就看不出来她生气了?”尤弼然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她是民主的暴君,顺她者昌,逆她者亡,你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吗?小心她当真和你老死不相往来哦。”
王尧抿紧嘴唇,也知道自己犯了刑怀栩的忌讳,更清楚今日把话挑明后,他和刑怀栩再不可能回到过去。
可即使能回到过去又如何,他和刑怀栩的过去,也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过去。
既然命运由己不由人,那么他要的就不会是回到过去,而是改变未来。
王尧看向尤弼然,“你上回帮李闻屿,是为了帮栩栩?你和她关系很好?”
尤弼然笑着点头,“比你想象得更好。”
王尧皱眉,“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你?”
尤弼然仍是笑,“这要看你有没有必要知道我了。”
“栩栩把你藏得很好。”王尧会意,“你会到这儿来,意味着康誓庭有必要知道你?”
尤弼然颇为吃惊,她印象中的王尧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鲜有这样不动声色的深沉模样。联想刚刚瞧见的场景,刀子嘴的尤弼然都忍不住喟叹,“王尧,你是和栩栩相识最久的,你应该很清楚,栩栩对别的事都很随意,唯独对家庭很执着,过去她把父母摆在自己前面,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家,这个家就会是她的全部,她很在乎你,因此不管你将来想做什么,都要三思。”
“不破不立。”王尧说:“我会给她更好的家。”
“家就是家,金窝银窝不如狗窝。人可不能太自信。”尤弼然笑了笑,耸肩道:“当然,真到那个时候,我也不会对你心慈手软的,毕竟栩栩的狗窝坏了,必然殃及到我的猪窝。”
王尧仔细看了尤弼然几眼,“你和她很亲?”
尤弼然只笑不语。
“我一直不知道该问谁。”王尧问:“她妈妈去世的时候,她怎么样?”
尤弼然直接道:“康誓庭陪着她呢。”
这刀戳得王尧又准又狠,尤弼然却笑得无辜,浓妆艳抹的一张脸都显出坦诚与真挚来。
王尧握紧拳头,“陪在她身边的,本来应该是我。”
“那你不是没陪着吗?”尤弼然笑道:“人生如果只有‘本来’和‘应该’,岂非人人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天下大同了?我倒有这方面的梦想,看看下辈子能不能实现了。”
= = =
尤弼然在二楼卧室里找到刑怀栩时,她正盘腿坐在床上吹笛子,那笛声诡谲尖啸的像要把人的七情六欲和五脏六腑一起扯出来碾碎,尤弼然堵住耳朵听了半晌便忍无可忍,壮士断腕地冲上去抢夺笛子。
刑怀栩见她争夺笛子,从床上一跃而起,跳到另一边,同时笛声不停。
尤弼然绕着床铺捉她,刑怀栩踩着床又蹿到另一边,堪比猴子。
“我是无辜的,你干嘛折磨我?”尤弼然骂:“人都走了,你还生什么气?”
“走了?”刑怀栩问。
尤弼然哭笑不得,“对啊,被我气走了。”
刑怀栩这才放下笛子,神色郁郁。
“气什么?”尤弼然笑道:“不就是男人的嫉妒吗?”
刑怀栩怅惘,“我以为他会回来看我,是已经放下了。”
“你们这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小姐里,含金量最高的一直都是他啊。王家横跨政商,王尧可是真真正正的名门独苗,他妈虽然管教严格,相对也把他保护得密不透风,你自己说说,他这二十多年,除了你之外,有什么东西是求而不得的?王尧确实是个简单的人,但也因为简单,有些事就更执着,更无畏。”尤弼然拍拍刑怀栩的肩,“人嘛,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宝贝,你就是他心里的白月光,胸前的朱砂痣,你让他如何是好?”
见刑怀栩板起脸,她又安慰道:“男人都有初恋情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等冲动的念头过去了,他的脑袋就自动冷却了。”
“如果只是一时冲动,他不会等到一年多以后才来找我,我担心他走进死胡同,陷入偏执。”刑怀栩说:“冲动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还有冲动的资本。”
尤弼然笑道,“你不信任他了吗?”
“我信他不会害我。”刑怀栩说:“但我不信他将来不会对康誓庭下手。”
“王家要交到他手上公报私仇还有好几年呢,你与其未雨绸缪担心几年后的事,不如想想我身份暴露后,那边会怎么样。刚才如果不是你让我进来,他未必能想起我是谁,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王家那边就瞒不住了。”尤弼然故作惆怅,“唉,王尧什么都好,就是妈宝属性过于惨烈,这世上除了身世揭露前的刑嗣枚,谁最终嫁进王家,都是倒了八辈子霉。”
刑怀栩挑眉,“我早有自知之明。”
尤弼然笑道:“你不算,王尧至少会护着你。”
刑怀栩歪头看她,有些好笑,“王尧和康誓庭,你究竟站在谁那边?”
尤弼然摊手笑道:“我谁也不站,旁观者清,我要是也入局,那还得了。”
刑怀栩终于笑了,脸上阴霾消散,“你也有聪明的时候。”
“扬我之长避你之短而已。”尤弼然拍拍胸脯,“老伙计的默契最珍贵。”
刑怀栩用长笛敲敲她脑袋,让她别得意忘形。
尤弼然勾住刑怀栩脖子,笑道:“既然王家瞒不住,老婊指不定也快知道了,你可做好心理准备。过去咱们都在暗处,如今转明,往日逍遥日子,可全都不复存在了。”
“我心里有数。”刑怀栩斜睨她,“你呢?”
尤弼然冷笑,“我已经等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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