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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说完便控制着身体飘到被子边上，从没盖严实的缝里偷看变成猫的小落墨, 然而封无渊休息室的这张大床床单是纯黑色的, 被子也一样, 小落墨漆黑滚圆的小身子藏在里面，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从被子上方看到凸/出的小小的一团。
“落墨, 你其实也是知道的吧。”系统心中的恐慌越来越深，它试探着说,
“我知道你很看重封无渊，可是你对人心感应的能力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减弱。封无渊接任封氏总裁位置之前是个军人, 他受到的教育注定了他不会把你放在第一位，军人的无私大义和道德上背负的枷锁, 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要改变无异于剜骨自残, 他不可能为了你去对付那些伤害你的人。这样你还要继续护着他吗？”
“你不要说话。”小落墨小小的声音在意识空间里响起，非常微弱，却准确地传到了系统的脑海里。“别想用这种话来混淆视听，系统,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听话地选择帮助封茗对付封无渊, 然后顺利完成任务被你带走嘛？我又不是傻猫。既然你发现了那就别装傻了, 我不会上当的哦。”
“……”系统怔愣了几秒，心里的忧虑和惊慌骤然被小猫点破, 它竭力压制住的那些绝望的情绪几乎要崩溃, 半天才不甘地问道：
“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方法的？一旦任务完成或者彻底失败我就能带你离开, 但是如果任务一直有进展，只是迟迟无法完成，哪怕这个时间延长到封茗的一辈子，我也完全奈何不了你，因为你确实在做任务，没有违反规定。落墨，这种规则漏洞连老板本人都没发现，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有心呀。”小落墨轻轻回答，“我有要保护的东西，就没什么是不可能的。而你和你的老板连这种最基本的情感都不明白，根本不懂我的心情，就算你们的程序和规则设置得怎么天衣无缝，在感情这方面也永远如同天生残障一样漏洞百出。别说是自己发现缺点了，就是我发现并且利用了这些缺陷打破规则，你们也只能干瞪眼。”
系统瞬间哑口无言。它怔怔地沉默着，只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产生了这么无力的绝望。理智告诉它不要放弃，继续挣扎，再和小落墨商量一下说服他看清封无渊的本质，尽快完成或者放弃任务，然后离开这个世界，没准它就能逃离接下来要面临的厄运。但是小落墨说的话，却逼得它始终说不出话来。
它能感受到小落墨说那番话时软软的语气里隐藏的悲伤和难过，可是即便那样失望了，小猫还在护着封无渊……他依旧在竭尽全力地争取留下来，就为了那种它们系统永远无法理解的“感情”。
系统不明白小落墨的坚持动力从何而来，却明白了自己和老板失败的根本原因，他们不是输给了规则漏洞，而是输给了小落墨，简直输得心服口服。
想到自己即将要承担的可怕后果——那比死还痛苦万倍的折磨，系统崩溃地怪笑了几声，呼吸急促，它艰难道：“你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也干涉不了了，这次被你反制，我很快会被规则强制遣送回去，受搜魂剜骨的锥心之痛，说是粉身碎骨都不为过！”
系统漆黑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光团上笼罩着的黑色雾气剧烈波动，身体也越来越透明，它的声音完全变了，仿佛正经受着极大的痛苦，却仍坚持着开口：
“小落墨，本来我和老板一样，跟你互相对立恨不得你永远辗转在这些世界轮回，但是，刚刚你说的话，让我改变主意了……这么干净透明的灵魂……跟我完全相反，怎么能就这样……”
系统发出疯狂刺耳的笑声，“我说过，我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系统，谁也别想真正控制我。老板不让我说的东西，我非要让你知道，他就算知道了又能奈我何？我沦落到要被搜魂剔骨的境地，就没什么会怕的了……记住……”
系统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几乎要完全消失在空气里，它痛苦地发出尖叫，撑着最后一口气拼命说：“落墨，不要放弃反抗！世界是非常广大的，终究有一天，任何一个人都限制不了你！坚持……你相信的保持本心，你期待的那个人……一定有一天……一定会……”
没等系统说完，它的身体就完全消失在了空气里，彻彻底底不留一点痕迹。
小落墨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慢慢缩进被子深处，低下头无声无息地流眼泪。
他想过自己抓住规则漏洞后系统可能面临的后果，却没想到会是那么痛苦的。虽然系统总是很坏，三观不正是非不分，放到现实世界别人也绝对会觉得它有病又恶心，现在打倒系统了他应该得意洋洋庆祝一下才对，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了。
其实之前系统隐隐约约跟他透露一些关键信息，就已经违背了它的原则，但系统还是那么做了。它那么一个大坏蛋，从一开始就恶意满满，却也总是智商欠费，反常地装傻充愣透露消息，帮助了小落墨。
小落墨无法心安理得地憎恶系统，他从来就没有怨恨别人的记忆，仿佛永远都学不会憎恨这一种情绪。如果不是系统一开始的恶意伤害了小猫太多，他根本不会在后来想办法对付系统。
诚然，系统万恶不赦，他几乎坏进了骨子里，从思想到行动，无一不让人厌恶，可是也是这样的恶棍，时不时就跟良心发现一样，在重要的时候点醒小猫。
它是个坏蛋吗？是的。它自己都承认了，总是自私自利牺牲小落墨，连小猫这样单纯善良的小动物都觉得它讨厌。
如果恶棍有良知，大概系统那仅剩的良知都用在小落墨身上了。而本性就纯真无邪的小猫，也看透了这一点。
小落墨小小吸了吸鼻子，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想从一开始跟着他的那个黑色光团，是真的消失了。他又变成一个人了。
他想他应该鼓掌庆祝系统的失败，却怎么都做不到，这感觉真让人难过。
“猫猫，怎么了？”熟悉低沉的声音从被子外面传进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虑。
小落墨眨掉猫瞳里晶莹的泪水，抬起头，却没有从被子里爬出去寻找安慰。
他想起了系统说的话。
那些话，其实一句话都没错。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说，他想，万一封无渊自己就想通了呢。
被子被人小心地掀开，封无渊看着呆呆坐在床上哭的小猫，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紧攥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他脸上没了以往的平静和沉稳，神色难辨，那种事事无动于衷的冷漠在小小的黑猫面前溃不成军。心脏处传来一阵一阵绵密的疼痛，就像小猫的眼泪一样，无声地质问着他之前的所有作为。
封无渊停顿了片刻，弯腰把小猫抱起来，巴掌大的猫坐在他的手心里刚刚好，小得让他心软。
“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也立刻暂停了会议让任萧带人控制住了监控室，又让安秘书守在了电梯那，毕竟封家和我的交易不能泄露出去，安排人员耽搁了时间，没有及时上去护着你。猫猫别生气了。”封无渊声音极为低哑。
小落墨垂着黑色的小脑袋，慢慢摇了摇头，轻轻喵了一声，叫声却没了往日的爱娇和依恋。
他轻轻从封无渊掌心里跳下来，在一阵蓝光笼罩中变回人形，然后转身认真地看着封无渊，小声说：
“你不是耽搁了哦，你只是在挣扎而已。一只喜欢却有疑点的小猫，和你心中坚持的道义，以至于十几年感情的兄弟，孰轻孰重，你需要权衡。”
小落墨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明明应该是快乐的，却让封无渊瞬间瞳孔紧缩站了起来。
他声音软绵绵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性，能让人不知不觉地为他放柔表情，此刻却一下一下地敲在封无渊心头，带起钻心剜骨般的痛楚。
“我其实都知道哦。你以前是军人，受过的教育让你不可能随随便便想让谁死就让谁死，因为这是法制社会。所以……任洛洛间接害我摔断腿的时候，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只猫摔断腿，她没有任何责任。而在湖边的时候，你顾念着任萧是你兄弟，放过了任洛洛。这跟谭旭是谭言的姐姐一个道理。而今天，你会迟到也是因为犹豫。封无渊，那些道义和兄弟情义很重要对不对？”
小落墨一字一句地缓缓说着，一滴晶莹的泪珠从蓝色的眼睛里滚落，在瓷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湿痕。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只是，把我当一只可爱的宠物，在你心里一二三四五六七位都有了人，我在不尴不尬的位置。毕竟，不过是一只猫呢。”
如果封无渊始终放不下那些“责任”，连现实给予的束缚都无法挣脱，那么他就仅仅只是他的养猫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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