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你们想干什么

一撇日不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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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你们想干什么

    “后来我们经常喝酒,他酒醉了就会唱戏,唱老生《失空斩》。天籁小说ww”大先生笑道。

    王耀微微挑眉,《失空斩》是一组曲目,是诸葛亮北伐时关于马谡的剧目《失街亭》《空城计》《斩马谡》都是京剧经典剧目。

    张伯驹喜欢这出戏,应该是仰慕诸葛亮的雄才伟略,挽狂澜于大厦将倾。

    “我们几个除了张学良不喜欢唱戏喜欢听之外,其他人都喜欢唱,我,溥侗,伯驹,因为我们三个都算是心中有事,张学良说他蠢,他也精明,唯一的是,他心中无物。”大先生笑着摇摇头“他心中就一个‘玩’字。”

    王耀微微皱眉,中学课本上学过关于张学良的文章,好像评价还可以啊。

    “伯驹有才气,由此我们喝酒,打诗钟,就是点燃一根香,连着一条丝线穿着铜钱,香火烧到丝线铜钱就掉了,限时做事。抓阄。”大先生嘿嘿一笑“我故意折了半支香刁难他。”

    王耀也不禁的扬起了嘴角。

    “他抓了三个词,魂,象,六唱。”大先生微微皱眉似乎在回忆,他对了个“天末风来群象动,梦边秋入一魂凉。”

    六唱是指对联中,第六个字用指定的字。

    “下联抽到了,唐,水,二唱”大先生顿了顿又说“南唐久已轻孱主,饮水何须认后身。”

    “你说这小子,满脑子的国仇家恨,跟他有没有一毛钱关系?”大先生轻嗤道,但是语气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羡慕和称赞。

    ‘天末风来群象动,梦边秋入一魂凉。’

    说的就是当年那个战乱非凡的年代,作为一个心有抱负人的悲凉。

    ‘南唐久已轻孱主,饮水何须认后身’

    南唐指的就是唐后主李煜,而饮水则是纳兰性德。

    南唐后主李煜才情无双,但是却国破家亡无力回天,而纳兰性德则是满清正黄旗贵族,家父纳兰明珠一代权臣,纳兰性德出身权贵,但是却心系苍生以及对爱情的忠诚让她年近三十就郁郁而终。

    用这两个人来做诗,可见张伯驹当时的心态,跟这两位年轻才俊的天纵之才是一样的。

    生不逢时的悲凉,让人沧然提醒。

    “张先生被打击的时候,当时批他最厉害的,是梨园行的人,当然不是那几位大师,而是一些笑容,其中一个名叫钱宝森,我听说过一些,言辞很下作,但是后来钱宝森去世,张先生还托人捎去礼金,以表示轻易,而当时张先生的一个月伙食费才十元钱。”金闻声轻声说道“张先生为人,吾辈难以企及。”

    “所以说,他是个傻子啊。”大先生轻笑道。

    就当大先生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候的,前院传来老板娘的呼喊声,三人同时止住声音,不一会儿老板娘带着一位长衫老者进了后院,正是昨天来的那位胡从无。

    看见胡从无,大先生笑了笑“怎么?来要书。”

    胡从无对着大先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学生胡从无,见过寒云先生。”

    胡从无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有些颤抖。

    “怎么认出我的?”大先生笑了笑。

    “本来是想不到的。”胡从无神色有些激动“但是再见先生之后,总觉得寝食难安,查询了家师手记,翻到了一张照片,才惊觉。”

    老板娘识相的推了出去,还把院子门关上了。

    “先生请坐。”王耀起身让出了位置,去屋子里又拿了一条板凳。

    “坐下吃一点,正好在聊你师父。”大先生轻笑道。

    胡从无恭恭敬敬的接过酒碗,抿了一小口,目光闪烁着异色看着大先生“先生没死?”

    “死了。”大先生吃着花生笑了笑。

    胡从无楞了一下,捋了捋胡子“家师再世的时候,说先生才学无双,可惜英年早逝。”

    “他还说我什么了?”大先生轻笑。

    “没了,除了偶尔看着一些您的手记呆之外。”胡从无轻声道。

    “我死以后,我的东西都到了伯驹哪里?”大先生微微挑眉。

    “是大皇子带去的。”胡从无说道。

    大皇子指的就是大先生哥哥,那位让大先生纠结过的袁克定。

    “后来他如何了?”大先生动作一滞。

    “大总统复辟失败,袁家人人喊打,大皇子走投无路后来家师收留了大皇子,然后一收留就是十年。”胡从无轻声道。

    大先生沉默的点点头。

    “当时东瀛伪满清政府想让大皇子去当政,被大皇子拒绝了。”胡从无又说道。

    大先生眉头一挑“我们袁家人什么都能卖,卖房卖地,卖官卖爵,但是从不卖国。”

    王耀心中一震,这声卖国说的太过狠厉。

    “自然,大总统当年复辟也是有自己的考虑,而且家师说过,时代大潮永远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止向前。”胡从无说道。

    “后来还生了什么,听说伯驹被打击了?”大先生问道。

    提到这些,胡从无面露灰暗之色叹息道“后来抗倭战争和内战爆,让老师颠沛辗转,最后还被打击,日子过得很苦,不过他跟师母都挺过来了。”

    “以他的为人,应该不会轻易被针对。”大先生说道。

    “当年划分左右,很多人都遭了秧,老师也没有逃脱厄运,那些觉得有文化,就是右派,简直不可理喻。”胡从无愤声说道。

    大先生轻嗤了一声“妒人有,笑人无。”

    王耀看了眼大先生讥讽的表情。

    “当时最大的右派章伯钧先生被打击的很厉害,最后活活气死,原本桃李满天的先生,死后竟然无人凭吊,只有妻子和女儿收了老人的骨灰,家师当时已经年近七十,听闻故友死讯后拄着拐棍遍寻章伯钧遗孀的踪迹,当时章伯钧遗孀痛哭,说‘伯钧相识遍天下,死后无人敢慰问,您是第一人。’”胡从无说的时候双眼红,眼中饱含热泪。

    王耀默默记下了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章伯钧。

    “章伯钧,南昌起义的推动者。”大先生看了眼王耀说道“这是一个很有才学的,不低于胡适之,不低于鲁迅,同时在政治上不低于朱德。”

    王耀点点头,懂得的大先生的意思。

    “章先生的女儿,章诒和,这在戏曲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果有机会,你可以拜访一下。”金闻声对王耀笑道。

    “章诒和在采访中说过,张伯驹跟章伯钧只是看看画,聊聊天的君子之交,他不能跟章伯钧那些舍生忘死的战友相比,也不能跟受过章伯钧提拔的人相比。但是在那段让她和母亲感到人情绝对的冷漠和绝望的时候,一个非亲非故毫无干系的儒雅老者,却敲开了她们家低矮的房门,送去了一声‘节哀’。”胡从无说的老泪纵横。

    金闻声拍了拍胡从无的肩膀“慢点喝,慢点说。”

    “不能再慢了,我怕我活不了多久了。”胡从无痛哭“家师为了让我们这群学生能逃脱毒手,牺牲了自己当挡箭牌,把他这一生所留,都让我们带了出来,当初我们十个人,如今只剩下我自己了。”

    王耀心中一惊,握住老人的手,按压穴位缓解老人的悲气。

    大先生默默的喝着酒,看了眼胡从无摇摇头“你们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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