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方壶三修

惊年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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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葳死命挣扎着,她的双手被绳子磨出了鲜血,但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她想要唤醒被阵法迷惑的沈揆一,因为她看到顾均隆已经祭起了他的法器,三尺长的柳木熟铁骨朵,这东西要是砸下去,沈揆一怕是要魂归西天了。

    于葳忍不住绝望地哭了起来,然而就在这一霎那,沈揆一手中的墨斗线也动了,迎着铁骨朵上去,将之牢牢束缚其间。尽管铃铛还在无风自动,发出扰人的声音,但沈揆一像是已经摆脱了影响,他伸手轻而易举地拨开了红线,从阵中走了出来。

    “好小子,好小子,”顾均隆毫不客气地夸赞道:“心志倒是坚定。”

    墨斗线压不住铁骨朵,沈揆一又将鲁班尺也迎头祭了上去。然而还是有黑气从铁骨朵里溢出来,朝着沈揆一袭来。

    沈揆一左手快速虚空画符,向面前的黑气一挥。只见手中白光闪过,那如刀刃一样的白光在黑气之上劈开了一条细缝,与此同时鲁班尺忽然暴涨,震得与它相接的铁骨朵发出“嗡嗡”的声音,黑气四处飞散,翻涌着如煮沸的水一样。可鲁班尺也不能再近些了,好像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身上幽幽的光芒也被滚卷的黑气包围。

    “哈哈哈——”顾均隆狞笑起来,也虚虚在空中画出了一道符,这道符旋转着,将对面的沈揆一包裹其中。沈揆一进退艰难,像是被无形的锁链锁住了。他左右突破,而顾均隆的第二道符已经到了,速度出乎他预料的快,几乎一瞬间就窜到了他身前。

    沈揆一立刻结出了三道结界,却相继破碎。好像画着神荼郁垒的纸门,被一头野兽撞开了。顾均隆轻轻抓住符咒的尾巴向后方一甩,立即把被符咒包裹的沈揆一甩到了墙壁之上。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一道墙都被打下了一大块,桌上的瓶瓶罐罐也噼里啪啦碎了许多。

    “不——”于葳大叫道。

    她看到沈揆一在废墟之中,脖子上流的全是血,站也站不起来了。

    于葳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没有感觉如此痛苦和焦躁过,也从没有有如现在一般感觉自己是无比弱小,她只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翻滚,在皮肤上流过,放入火烧一般。而头顶流下来的血液,仍在一滴滴地倒灌进她的眼睛里,但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神色和面容是多么骇人,更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由内而外地开始裂变,像是有缝隙张开了,又像是树枝抖落了冰雪伸展了枝叶一样。

    沈揆一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顾均隆一个火手印就打在地上,地面上立即形成了一个火圈将沈揆一包围起来。而这火焰虽然看上去不大,但是里面却有黑气裹挟着,一直朝沈揆一袭来。他不得不跪趴着双手施术,然而每次画出的符文都黯淡无光,似乎已经到了力竭的边缘。

    火焰高涨起来,一道火苗扑向了沈揆一的后背,立刻在他的后肩上烧灼起来,沈揆一根本来不及扑灭这火苗,因为黑气的攻击更加剧烈了。不一会儿他裸露出的肩膀就变得血肉模糊,眼看就要烧穿一个洞了。

    于葳再也无法忍受了,不仅是无法忍受沈揆一被压着打的如此惨烈,也无法忍受自己眼睛上传来的灼痛——仿佛那火光是烧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一样。

    她叫了起来,如果不是双手被绑着,她已经忍不住去抠挖眼睛了。顾均隆停下了对沈揆一的攻击,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火圈里的沈揆一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将身上燃烧的火焰扑灭了。

    “于葳——”沈揆一看到于葳痛苦地哀嚎:“你怎么了?”

    于葳只感觉自己的眼眶里,藏着两个火球一般,然而她的疼痛持续了一会儿,却忽然感觉像是有一股淙淙泉水流进了眼睛里一样,不仅洗去了灼热,仿佛荡涤了一切。

    她闭着眼睛,却忽然清楚地看到了很多东西,就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放映机投影在了她的眼帘之中。她看到有三个人渐渐浮现出来,似乎在剧烈地争吵。

    “你这是背叛!”一个男人的面容扭曲着,充斥着愤怒,他厉声斥责道:“你背叛了我们的信仰!”

    于葳发现这个人就是顾均隆,他是年轻时候的顾均隆,意气风发而且双目里有着直白而明显的熊熊火焰,那是一种名叫愤怒和野心的东西。

    “你忘了我们曾经的信仰,”他道:“共同的目标,共同的追求!”

    “我没有忘记,”一道平和但是疲惫的声音从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口中吐出:“追求更强大的道法,和永生于世。强大的道法,我们的确得到了一些,但是天外有天,道法永无止境,而追求的道路太漫长。你更要看到,没有一种高深的道法,能逃避死亡,死亡是结果,是必经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尽可能推迟罢了……”

    “很难想象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像是理所应当一样。”顾均隆道:“沈仲秋,当初是你确立了这样的目标,这样、伟大的事业!今天,在我们距离目标这样近的时候,你又退缩了!为什么,因为你的妻子,给你生了一个孩子吗?一个孩子就能羁绊住你吗?那孩子也活不了多长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顾均隆!”另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怒道:“不要把这种恶毒的话挂在嘴边。仲秋有了孩子,这是命运的转机,也许我们每个人,可以平安活到老……”

    “五弊三缺!我们全都占了,还要横死,这就是研习高深术法的代价!”顾均隆暴怒道:“我们没有退路,鲁班书为天所恶,我们更是早就站在了天道的对立面,若是不能逆天改命,我们就是天道之下的蝼蚁……任其碾压!”

    争吵还在继续,但于葳眼前的影像却渐渐模糊了,她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了。

    于葳睁开了眼睛,她头晕目眩了一阵,才看到沈揆一在顾均隆的打压下,口吐鲜血,几乎奄奄一息。

    “顾均隆!”于葳大叫道:“这么多年了,离开了沈仲秋,你一人独行在追求长生的道路上,你找到长生的办法了吗?”

    顾均隆果然停下了攻击,他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天眼,终于开了啊。”

    “什么天眼?”于葳道。

    “你那一双眼睛,可不只是阴阳眼,”顾均隆哈哈笑道:“而是罕见的天眼,一切六道众生,悉皆入目,且能看到过去未来之事。你刚才看到了什么,看到了沈揆一的父亲沈仲秋是吗?”

    “你们的信仰是什么,永生?”于葳拼尽全力道:“沈仲秋说得对,永生是不切实际的东西!”

    “小姑娘,永生是看得到、且在手边的东西。”顾均隆一挥袖子,慢慢走了上来。他盯着于葳的眼睛,道:“真是一双好眼睛啊。”

    他话还没说完,却忽然从身边略过一道黑影,一排细如牛毛的金针在同一时间像是闪电一般扎进了他的身体。

    见顾均隆被阵法定住,且金针已经封住了他的经脉,田自清才长舒一口气,将地上的沈揆一扶起来,撇了撇嘴道:“你看看你,沈揆一,被人家打得一滩烂泥一样,我几乎每次见你,你都这么惨样一回。”

    沈揆一这回的确是惨,但是却还是笑道:“咳咳……对手太强大,我能在他手里撑过这么多回合,也算了不起了。”

    早在沈揆一进来的时候,装作查看器官的样子,却暗中布置了一个阵法,而田自清在暗中等候,不能帮他,直到猎物进入阵法中,田自清才发动突袭,将一排金针打入顾均隆的气海穴之中,暂时封闭了他的经脉,这样就无法运用法力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揆一道让田自清先给于葳解开绳索,道:“顾叔叔,你也尝尝我设的阵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顾均隆笑得诡异:“但是你知不知道,黄雀背后,还有一条潜伏已久的毒蛇呢。”

    田自清把于葳拉起来,指了指她的头:“你这也够惨的,头上还流血呢……”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包含了无尽的恐惧和痛苦,几乎震得人魂飞魄散。

    伴随着顾均隆的狞笑,沈揆一忽然反应过来了:“是鬼胎,鬼胎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