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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姑和老张坐在炕上,两人中间堆了白花花一堆大洋。
老张道:“都数了两遍了,还是数不够!”
春姑道:“是啊,这么多大洋,你说咱是埋起来还是做个甚生意?”
老张道:“我还没想这问题呢,诶,你说怪不怪,每次空人从县城走回来就觉得乏乏的,但今个儿怀里抱了一袋子沉腾腾的这玩意,咋还走回来一点都不乏呢?”
春姑笑道:“钱把你给烧的来!”
老张也笑道:“不管做甚不做甚生意,明天你给我两个大洋,叫我好好过一下手气,行不行?”
春姑道:“狗改不了吃屎,好,这回算是奖励你的,输赢都不论,你就耍个痛快,但是只有这一回啊!”
老张喜道:“那肯定,我就耍个高兴,你当我想当大赌鬼啊!”
他又想起了什么,不禁又忧道:“你说咱们把姑娘卖到了窑子里,以后不会有啥麻烦吧?”
春姑笑道:“放你一百二十个心吧,现在吴少爷都同意了,还能有啥麻烦,她一个女娃娃家,在山西又没个亲没个朋的!”
她又收了笑:“不过那天她说她有个啥叔叔到山西当啥官,把我还吓了一跳,后来一细问,她还不知道人家在哪个县当的是哪个官,我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老张喜道:“这就好!这就好!”
春姑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呀,咱们两个瓜蛋蛋,把娃在人家三婶家撂了一天了,这都回来半天了还不接!”
老张道:“对着,明天买点啥把三婶也谢承一下!”
春姑吩咐道:“你把炕上收拾好,我去接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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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老鸨来到丁香苑房门口,推门进来。
屋内,曼婷坐在凳上,赵妈在收拾着东西。
老鸨问赵妈:“赵妈,服侍曼婷姑娘洗漱了吗?”
赵妈道:“已洗漱了,刚好,曼婷姑娘给我说想见你呢!”
老鸨笑着走到曼婷跟前。
老鸨道:“想见我啊,曼婷姑娘,从昨天晌午到现在你还一口饭没吃呢,肚中想是饥了,你想吃甚呢,我叫厨房去做去!”
曼婷没有看好她,冷冷地说:“我不吃,你快放我走!”
“放你走?”老鸨笑道:“傻姑娘,我花了三百大洋买了你,怎么能放了你呢,你见过有这样做生意的吗?除非你给我三百大洋我就放了你。”
曼婷一听仿佛看见了希望,抬起头:“可以,我回了陕西卖了房和田还要到山西来,到时我还你四百大洋!”
老鸨哈哈大笑:“啊有这样的事情,你当我跟你一样傻啊!曼婷姑娘,你还是安心地待在这儿,穿好的、吃好的,每天弹弹琴、做做诗,我保证你会成为我们这里的大红头牌!”
曼婷“霍”地站起来:“你今天就是不放我走我也要走!”
老鸨一看,也忙站起来,扎撒开双手:“你要做甚?”
她叫道:“赵妈!”
曼婷双手一拨拉,将老鸨甩到一边,快步向门口走去。
赵妈上来从后面抱住了曼婷的身子,赵妈膀大腰圆,全身都是肉,曼婷挣扎着转过身,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眼看着赵妈都架不住曼婷,老鸨慌忙跑到门外,双手拉上了门,叫道:“来人啊!”
随后赶来的龟公和另外两个老妈子跟老鸨进了屋,五个人费了力气才将曼婷控制住了,按在凳子上坐着。
赵妈十分狼狈,脸上青了一块红了一块,头发也有些散乱。
老鸨的脸色已十分难看,在曼婷面前走了两圈。
老鸨:“刚来的姑娘哭的闹的都见过,象你这样敢出手伤人的我还没见过,我给你说,你这样做很没意思,到最后哪一个姑娘不是服服帖帖,而且还心甘情愿呢,何必要走这个过场,弄得自己受罪,我也多些麻烦,不行我给你叫两个姑娘,让她们跟你聊聊,她们现在一提起自己原先又哭又闹的场景,都觉得好笑!”
老鸨看了看曼婷,她没有表态。
老鸨又道:“要不然是这样,你先在这里试上几个月,如果几个月后你要说不喜欢这儿,我连拦都不拦你,你说怎么样?”
曼婷没说话,瞪了老鸨一眼。
老鸨变了脸,指着曼婷道:“好,好,我叫你娃娃耍犟,看过几天谁向谁求饶!”
她吩咐道:“赵妈、刘妈,你们两个看好这女娃娃,每天只给喝水不给吃饭,哪天她想要吃饭了,就来通知我!”
老鸨说完,气哼哼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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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晚上,德福街上又是一片灯红车往的热闹景象。
一辆马车停在了芙蓉楼门外,车上下来一个阔少,手拿一把折扇,矮个头,却昂着头撇着嘴,一副傲慢的样子。
门口的龟公忙招呼道:“桂少爷,您来了,快里边请!”
桂少爷略点点头,摇着折扇进了大门。
龟公跟在后面,将他送到厅门,说声“您请”,才转身回大门口去了了。
桂少爷摇着折扇进了大厅。
老鸨正在招呼两桌吃酒的客人,见桂少爷进来,忙迎了过来。
老鸨道:“哎呀,桂少爷,您可有两三个月没来啦,到哪里游玩去了?来,先坐!”
老鸨拉着桂少爷在一张桌旁坐下。
老鸨亲热地拍了一下桂少爷:“桂少爷,你这好长时间不来,我这儿的姑娘都想死爷了,刚回来不久吧?”
桂少爷仍是那副模样:“我这段时间哪儿也没去,一直在咱们县!”
老鸨笑道:“那你怎么忍心都不来,叫姑娘们都想你!”
桂少爷道:“妈妈,不是我说你,你这儿的姑娘哪一个我没包过,票子、大洋我有的是,你也换些新鲜上档次的嘛!”
老鸨笑道:“上次不是新来了两个姑娘,桂少爷你不是还没包过呢。”
桂少爷一脸不屑:“那两人,跟人家倚红阁的丽娘一比,只能当老妈子使才合适!”
他摇了几下扇子:“不瞒你说,我这段时间倚红阁包了丽娘两回,人家那脸盘盘、那身条条、那眼仁仁,哎呀!”
桂少爷感叹道:“人家还会弹琴唱曲儿,那钱虽花得多一点那才叫值,都排队预约着包呢!”
他又叹口气:“现在叫盐商给包了三个月,想一想丽娘,真是叫人吃肉都不香呐!”
老鸨听他说这些话,脸上虽挂着笑却十分尴尬。
老鸨眼睛突然一亮,拍了一下腿:“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要不说桂少爷是有福之人呢!”
桂少爷:“我有甚福气?”
老鸨道:“倚红阁的丽娘我也见过一面,是比一般姑娘强些,不过在我眼里只算是一般!”
桂少爷笑道:“妈妈这里头牌争不过人家,心里吃干醋,嘴上还不认!”
老鸨笑道:“你说我吃干醋,等会儿就知道我说的话不假,我这里三天前来了一位曼婷姑娘,模样儿赛过丽娘,身条儿不比她差,还会做诗、弹琴、写词呢,同曼婷姑娘比起来,那丽娘就不算个甚了!”
桂少爷奇道:“竟有赛过丽娘的女娃娃,照理都红的不象啥了,我怎么不知道?”
老鸨道:“不是才来三天嘛,我对外还没挂牌呢!”
她又凑近桂少爷道:“而且这姑娘还没梳弄呢!”
桂少爷大喜道:“看来我真是个有福之人!”
他一挑眉毛笑道:“那我今晚就尝个头茬!”
他问老鸨:“妈妈看要多少梳弄费?”
老鸨道:“给桂少爷自然要便宜多,只要四百大洋!”
桂少爷道:“四百大洋,好,便宜便宜!”
老鸨笑道:“给桂少爷那自然是照顾,老主顾,细水长流嘛!”
桂少爷:“不过给省钞也可以吧,现在省内不是提倡用省钞嘛。”
老鸨道:“我就信大洋,我才不信那些纸印的钱钱呢!”
桂少爷一摆折扇:“得得得,大洋就大洋,人现在在哪呢?”
老鸨:“就在楼上的丁香苑,我这就带你上楼!”
桂少爷一挥折扇,喜道:“走!”
老鸨有老鸨的打算,也可以说是有不得以的苦衷。本来天上掉下佳人,本可以挂牌放出消息,初夜先竞拍,先吸引了人气、眼球,那些富商、阔少爷聚坐大厅,一般客人围观,凭曼婷姑娘的容貌,要是浅笑轻颦再弹一首曲子,有钱的客人们肯定若痴若狂,三百、五百的往上加,老鸨保守的估计,绝不会在两千大洋以下。而现在,唉!莫说配合弹上一首曲子,已经饿了三天了,竟然没有回一句软话,这样的姑娘老鸨倒是头一次见,无奈何才出此下策,竞拍是不指望了,老鸨是过来人,姑娘家初次倔强,待梳弄过了,也就把自己看得轻了,后面的话也就好说了。
老鸨同桂少爷两人上了楼。
老鸨带他来到了丁香苑门前。
老鸨对桂少爷道:“桂少爷,你先从外面看看人怎么样!”
桂少爷用手蘸口水在门上糊纸上点了一个洞,把脸贴上往里看。
老鸨拍着桂少爷的肩问道:“怎样?”
桂少爷又左偏右拧看了一会儿,这才离开了纸洞。
桂少爷用折扇一击手掌:“确实是美人啊,果然赛过倚红阁的丽娘一些,不过看着怎么坐在那里有些憔悴,也不活泼,这是为甚?”
老鸨笑道:“这不是新来乍到嘛,毛还不太顺,光喝水不吃饭,饿了她三天,所以看着有些不太光亮!”
桂少爷“噢”了一声:“理解!理解!”
老鸨道:“你们这些有钱的公子哥不是最好这一口吗,桂少爷,那我就叫门了?”
桂少爷喜道:“好,你叫吧!”
老鸨在门外叫道:“赵妈、刘妈,开门!”
赵妈从里面开了门,老鸨又招手叫过了刘妈。
老鸨道:“你们两个出来,就守在门口!”
她又笑着对桂少爷道:“桂少爷,您请进!”
桂少爷“啪”打开了折扇,又抻了抻衣服,故做潇洒地走了进去。
老鸨侧耳在门口听了一下,脸带笑容地离开了。
老鸨来到二楼楼梯口,这地方厅里、二楼均可一目了然。
老鸨掏出一把瓜子悠闲地嗑起来。
龟公走上二楼。
龟公问老鸨道:“妈妈,是不是将曼婷姑娘交给了桂少爷梳弄?”
老鸨嗑着瓜子,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龟公:“多少钱?”
老鸨道:“四百现大洋!”
龟公道:“为甚这么少,咱们前天不是还商量好了到时张贴子竞拍吗,又能拍高价,也一下就把曼婷姑娘的名在周围几县打出去了吗,怎么今天这么点钱就让给了桂少爷?”
老鸨将剩下的瓜子装进口袋,拍了拍双手:“这女娃娃家死犟死犟的,都三天不沾一口米了还不松口,再下去有个好歹咱们不是人财都没了吗,我是过来人,这女娃娃家再犟,叫梳弄过了,也就想通了,放下身段架子了,所以就便宜桂少爷这一回了!”
龟公点头道:“噢,我明白妈妈的意思了!”
老鸨笑道:“你当妈妈我傻啊!”
老鸨正和龟公说着话,见赵妈在丁香苑门前向她有些急急的招手。
老鸨忙走了过去。
老鸨刚快走到门口,房门突然被打开了,桂少爷抱头鼠窜地从里面跑出来了,一拐弯,正和老鸨撞个满怀,老鸨被撞翻在地,跟在后面的龟公忙上前扶起了老鸨。
老鸨起来后怨道:“桂少爷,您要甚喊一声就行了,这样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把我险乎没撞死!”
桂少爷忿忿道:“你还怨我,妈妈,你调教出来的好姑娘,把我也险乎没被打死!”
老鸨睁大眼:“甚?”
桂少爷道:“我刚进房见那姑娘还坐在床边低头不语,知道她是新入门,我就拿言语逗她,她还是不言语,以为她害羞,后来我就上手去摸她的辫子,哪知被她劈头盖脸不分青红皂白一顿好打,要不是我逃得快,恐怕命倒要撂到你们这儿了!”
老鸨一听忙陪笑道:“原来是这样,桂少爷受惊了,快坐到楼下喝杯压惊茶!”
桂少爷哼道:“喝甚压惊茶,我跟你说,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你还要陪我五十大洋看大夫呢!”
老鸨陪笑道:“哎呀,桂少爷您哪里看得上我们这儿区区五十大洋呢,说出来让人笑话,这样吧,这两天我将这姑娘再好好调教调教,等调教好了第一个还是您桂少爷,您看好不好?”
桂少爷“哼”了一声没表态。
老鸨对龟公道:“还愣到这儿干甚,还不快扶桂少爷下楼!”
龟公闻言,忙扶着桂少爷下楼去了。
老鸨陪笑送桂少爷到楼梯口。
老鸨送了桂少爷,转过身来脸就变了,满脸的愠怒之色。
老鸨快步走到丁香苑门口,怒气冲冲地对两个老妈子吩咐道:“赵妈、刘妈,将她再饿三天,我看看她到底能犟到哪一步!饿死了我负责!”
老鸨说得是气话,再饿三天,真饿死了人,损失一棵摇钱树不说,这报到警察署,又得贴赔几个钱不是,开窑子就是为了赚钱,没来由一里一外损失多少大洋,这帐老鸨不算心里都知道,所以她第二天睡到半晌午,睡足了觉起来心里就明白了。但是话放到那里了,再饿上她一天是必须的。再不行,就只好动手了,捡腿上、背上不见人的地方抽、扎,抽得她嘴软心服了为止,当几个月的养伤,不同倚红阁争一时的长短,来日方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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