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步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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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央从沁莲殿离开的时候,并不多想。她并不认为自己这样往来几回安如钰就会真正信任自己,她需要一个契机。可这个契机应该是什么呢,她又不知道。

    路上碰见了朱胭华。朱胭华如今也是嫔位了,媚央一见她,便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庄嫔小主安。”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只是朱胭华看得出媚央是从芙蕖宫出来,便嘲讽道:“怎么,趁着人家孩子没了就去讨好人家?某人可真是没脸没皮。”

    媚央知道她的心思,若是自己说自己没有,她又要说自己对号入座。于是道:“嫡姊小心些,如今皇上正为了此事伤心呢?嫡姊若是如此在宫中大声宣扬芙婕妤失了孩子,岂非要故意皇上伤心?”胭华正要反驳,媚央浅笑道:“嫔妾宫里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于是便从胭华身边走开,也不顾她如何气恼,便回了重华宫。

    何宝林自是不曾来讨好,她如今已经依上了洛绮盈,此时正在采薇宫里与洛绮盈喝着茶说着话。媚央回到了宛仪殿。

    安如钰失子一事,就算这样了结了。宫中人都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可再如何查下去都只有死无对证。安如钰失子难受,又兼心里有些埋怨皇帝没能查出真凶,这几日皇帝去了也哭丧着连,逐渐失宠,唯有媚央这里夜夜承欢。

    媚央担心她荣宠太盛遭人妒忌,来日成为第二个安如钰。可皇帝的宠爱岂是想减些就随便减的?

    因着安如钰的事情,太后大怒,将皇后召于寿明殿,再三责问。然后又下旨说皇后掌管后宫不利,打算亲身上阵,今后每日清晨各宫妃嫔都要去令慈宫请安,聆听太后训诫。众妃嫔去令慈宫便不必去凤鸣宫,左右也是来来回回一趟,也不嫌麻烦。只是平日里大家好姐妹或是死对头说话都比较随便,到了太后宫里,可就要规规矩矩的了。

    媚央倒不觉得如何,反正合宫的妃嫔里也就采澜一个知己,旁人若是得空了还要针对自己两句,或是溜须拍马讨人嫌,若是能有太后管教着些,或许还能少点这些她不爱听的话语。太后平日不出门,从未与媚央打过照面,媚央只听皇帝提过一两句,这几日也不提了,她哪知道太后早就不满自己,还因为自己或是自己母亲的事不合已久了?

    为了给太后留下好印象,媚央特意择了一身寻常的淡紫宫装,不过分妖娆也不过分清冷,中规中矩地想来不会叫太后不喜。早早地去寻了采澜,一同往令慈宫去。媚央本来觉着采澜是宫女出身,太后未必喜欢,自己大可不必同她去。可细想太后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与采澜交好,再想起今日未必不会觉得自己虚伪,又怕伤了采澜的心,便大大方方地邀了采澜。倒是采澜心思细,说怕自己与媚央一起惹太后不喜欢,媚央便解释了一番,到底还是与采澜一同去了。

    第一日去令慈宫请安,太后走入正殿后,便冷冷地唤媚央:“哪个是朱宝林?”媚央连忙正色出来请安行礼:“嫔妾朱氏叩见太后。”太后轻哼一声,没表示出太多的不喜,又冷冷地唤她坐好。媚央不知哪里出了错,但也没太过担忧,以免心中焦虑愈发出错,只规规矩矩坐好,不再言语。

    太后又训诫几句,将昌妃唤到身边服侍以示亲昵,不久便散了。接下来的几日也都平淡无奇,媚央也放下了警惕。一日下午又带上了些东西去看安如钰。

    从芙蕖宫出来之后,却撞上了嘉贵妃。嘉贵妃乘着轿辇,无限尊贵,媚央本侧身到一旁行礼,嘉贵妃却叫人停下,走了下来。

    “宝林妹妹今日看过婕妤妹妹了么?本宫正要去看呢,宝林妹妹若是看了,不如告诉本宫,婕妤如今身子恢复得怎么样了?”嘉贵妃和和气气地说。

    媚央心里竖起防备。她觉得嘉贵妃肯定不会转性与自己这般和气地说话,可又想不到她的目的。只得谦逊地行礼:“贵妃娘娘安。”又说:“回娘娘的话,婕妤虽还要静养,可也好多了。嫔妾替婕妤姐姐谢娘娘关照。”

    嘉贵妃脸上渐渐浮现出羡慕的神色,“瞧瞧,这才几日,朱宝林都开始亲昵地称芙婕妤姐姐了,”话里却没半分讽刺,“可怜本宫在这宫里多年,因一直独宠性子也跋扈,竟一个知心姐妹也没有,真是自作的孽……”

    媚央诧异于嘉贵妃的变化,总觉得她是作伪,可又找不到她这么做的理由。嘉贵妃脾气最是刚硬,怎会一边承认自己的错处一边自哀自怜?可明明她就这么说着……

    “来,宝林妹妹……”嘉贵妃伸手招呼媚央过去。媚央不知为何,只好先过去。嘉贵妃叫花盏拿出一根精致的梅花簪,拿过来,又递给媚央,说:“宝林妹妹,这梅花簪是本宫初入宫时家里给本宫带的,可惜本宫不喜欢梅色一直没有戴过。一直扔在库房也可惜,今日带出来本是想送给芙婕妤,可路上想着她如今失子痛心哪有心思打扮?本想着叫丫鬟收着原样带回去,现在见了妹妹,不如送给妹妹好了。”

    媚央瞧那梅花簪精致极了,深红的花瓣竟是由玛瑙雕琢而成,中间是一颗小巧的珍珠。本不知是什么,可嘉贵妃道:“这四周的玛瑙也就罢了,可这颗珍珠可是东海的鲛人泪,金贵的很。”

    有几位宫娥路过,向嘉贵妃行了礼便离去。嘉贵妃也不管她们,继续说道:“妹妹收了这簪子吧,本宫看这簪子确实衬妹妹你。”

    媚央心里觉得还是不收好,便说:“娘娘好意嫔妾心领了。可这是娘娘家里给娘娘带来的,说白了就是娘娘的嫁妆。嫔妾可不敢要。”

    嘉贵妃却不肯,一再说那簪子不重要,让媚央收着。媚央怕嘉贵妃发怒,只好应下,心里想着她回去就叫琳琅把这个锁进库房,好生看管,以后也不带出来招摇。

    可嘉贵妃却说:“好妹妹,明天请安时本宫要看妹妹戴着这个簪子才行。”说完就拍拍轿辇上的扶手,让奴才起轿,立即走了。媚央想婉拒却也没话说。

    走了好远,花盏问道:“娘娘,这事能成吗?”

    嘉贵妃笑笑,道:“她若小心不戴也无所谓,本宫自有别的法子。那鲛泪红梅步摇虽值钱,可本宫还不缺那点东西。”

    媚央回去本想去问采澜,却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事事麻烦采澜了。反正只是个头饰,太后也没空关系她戴什么。至于其他人背后说什么,她也不在乎,毕竟她做什么都有人说。况且若是叫人觉得她依附了嘉贵妃,说不定找她麻烦的人能少些,而安如钰那边日日卧病,连请安都免了,也未必知道。

    次日便梳了新的发髻,将这一簪子插于发间。着了一身相称的梅红宫装,早早往令慈宫去了。采澜说这簪子看上去奇怪,可又不知哪里奇怪。路上遇到胭华,媚央以为她还要来刁难自己,可她却问了自己的新簪子便离开了,脸上还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媚央不得其解,只得往令慈宫去。

    入了寿明殿,太后未出,皇后却已经到了。她唤了媚央,问她头上的簪子是哪来的。媚央如实回答。皇后却呵斥道:“朱宝林大胆!还不跪下?”

    媚央一头雾水,心中忐忑,连忙屈膝跪下叩首。口中道:“嫔妾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皇后娘娘指教。”

    “宫规中有些,仅从四品及以上才可佩戴步摇,朱宝林,你是觉得你晋封宝林后就算半个主位了吗?竟戴着这种东西出来晃悠?”皇后质问道。

    媚央心里疑惑,想了想,方知道是头上簪子出了问题。向嘉贵妃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见她笑得张扬。媚央连忙摘下头上的簪子,道:“皇后娘娘恕罪……这簪子……是贵妃娘娘赠予嫔妾的,怎会有什么问题呢?”

    “簪子?难不成朱宝林觉得把步摇底下的坠子拆了就是簪子?”皇后怒气未消。步摇与簪子不同之处其一便是步摇上的坠子可随佩戴者的步伐摇动,且步摇向来是尊贵女子佩戴的。如今媚央一介小小宝林头上便戴了步摇,乃是对宫廷规矩极大的不尊重,皇后身为中宫,自然是十分愤怒。

    “朱宝林说那是簪子,咱们也分辩不清,不如叫朱宝林摘下来,让本宫与皇后娘娘一同看看,看到底是簪子还是步摇。”昌妃道。几个宫女便按住媚央,把她头上的“梅花簪”摘了下来,呈给皇后。皇后翻看一番,直接掷在地上,道:“朱宝林,你好好看看,这后头挂坠子的金环还在,怎的就不是步摇?”媚央才明白,嘉贵妃原来在这等着自己。那“簪子”根本不是簪子,是卸掉了吊坠的步摇。若是普通的步摇也就罢了,只说是改了便可,可这鲛泪梅花步摇是先帝时传下来的,当年名动京城,上层社会的女子都知道那是步摇,因此皇后才会那般生气。偏偏媚央在朱府连门都没出过自是不知道,也是因为这个,朱胭华看了才做出那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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