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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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采女方才食了那碗酸枣汤,你们好好验验,另外,桌上其他膳食也别疏忽。”皇帝下令道。

    贤妃慌了,方才是她提议让琉采女喝酸枣汤的,此事虽不是她做得,可到底是因为她才出了问题忍不住开口告罪道:“皇上,臣妾有过,臣妾不该提议让人做酸枣汤给琉采女用,可臣妾真的没做手脚,必定是有歹人利用了臣妾的好心……”

    皇帝正担忧琉采女的胎儿,贤妃突然开口,皇帝只觉得她聒噪,不禁斥责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是。”贤妃乖乖闭上了嘴巴。嘉贵妃撺掇瑾修容几句,瑾修容立即说道:“贤妃姐姐不过说了一句话,哪里可能是贤妃姐姐下的手呢?若是在这酸枣汤里动手脚,应该是御膳房的人所为才是。”

    嘉贵妃浅笑道:“方才咱们都在这坐着,唯有皇后娘娘的玉心去了御膳房,御膳房里的人做了什么,恐怕只有玉心才会知晓。”

    众人便将怀疑目光便聚集在皇后身后的玉心上,毕竟御膳房里的人跟琉采女没有任何关系,玉心,或者说皇后,才有可能存了害人的心思。

    皇后神色淡定,转头看向玉心,问道:“你可看见御膳房的人有什么可疑举动么?”

    玉心摇头道没有,嘉贵妃淡淡道:“说不定玉心才是那个可疑的人呢。”

    皇帝瞪了嘉贵妃一眼。这虽是家宴,可到底是正式场合,由不得嘉贵妃这般诬陷旁人,况且她诬陷的还是皇后。嘉贵妃知趣地闭上了嘴,只听王太医道:“这满桌菜肴都没有问题,唯有这碗酸枣汤中下了大量的红花。”

    红花乃活血化瘀之物,无孕之人少食无碍,可却是有孕之人万万碰不得的,况且还是大量的红花。众妃哗然,胆小的向婉仪怯怯道:“是谁要这样害琉采女?”

    “还能有谁,”瑾修容勾了嘴角得意道,“看不惯她产下皇嗣之人咯!”

    这话说得无用,众人也没看她,目光都齐齐聚在皇帝身上,看他如何决断。

    “来人,彻查下去。”皇帝果断道。

    御膳房是谨慎小心之地,从御膳房出来的膳食都是尊贵之人所食,非极大的势力不可将手深入其中。媚央不怕有人颠倒黑白诬陷自己与和自己关系好的几人,只怕自己宫中的膳食也被做了手脚,便立即吩咐云绾回宛仪殿后细细检查殿中的膳食。

    不料,皇帝却又下旨道:“朕今后允许宛仪殿有自己的小厨房。”

    有了自己的小厨房,一日三餐自然不必远远地从御膳房送来,也少了许多被人动手脚的机会。且膳食的种类也可随心所欲,方便很多。然而媚央不过美人之位,贵为九嫔的瑾修容宫里都没有小厨房,这荣宠怕是太过,会引人憎恨。媚央急忙推辞道:“皇后娘娘向来喜欢宫中节俭,嫔妾怎好如此浪费?”皇帝却道:“无妨。”便赐了小厨房给宛仪殿。

    这般一说,众妃嫔的目光少不了要聚集在媚央身上,其中不乏有羡慕或妒忌的目光,自然也有惊讶。皇帝似乎也意识到媚央身上的荣宠太重,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瑾修容的宫里养着三皇子,膳食上也要小心,也赐小厨房吧。”

    瑾修容急忙谢恩,一些妃嫔便以羡慕的目光看向瑾修容。可瑾修容自己知道自己是因为媚央才得了这份恩宠,其中的屈辱滋味,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琉采女马上被送回采薇宫医治。好在那碗酸枣汤里的红花大部分都沉淀在碗底,方才琉采女饮下的那几大口中并没有多少红花,故而琉采女只是微微见红,胎儿暂且保住了。可太医说,琉采女的胎儿极不稳定,很可能会在顺利分娩之前小产。

    而皇帝虽说彻查,可御膳房到底鱼龙混杂,谁的人都有,找不出背后真凶。此事便如安如钰失子一时那样不了了之。再说或许是那酸枣汤在送来年宴的路上被做了手脚,或者做酸枣汤的材料里被下了红花,可能性太多,根本没办法查下去。但是好在皇帝却借此肃清了御膳房中许多为他人卖命的人,此次彻查也不算毫无收获。

    为了保全皇家颜面,皇帝告知六宫此事是琉采女从前做宫女时的宿敌所为,那个宫女不满琉采女飞上枝头做凤凰,更不满她孕育皇嗣,便存了一份歹心。正好她在御膳房里做事,又刚好听到那酸枣汤是给琉采女的,便往里面下了许多红花。可红花这样的药材,一介宫女怎能轻易获得呢?

    虽说之前安如钰的言论惹怒了媚央,可媚央知道安如钰对自己的重要性。媚央认为,柳芊環不满自己在安如钰身边,已经很可能在背后时时挑拨,自己更不能表现出一丝不满。其实柳芊環并没有常常挑拨安如钰与媚央的关系,倒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因为安如钰对待媚央的心思太过真诚,没有半分隐瞒的心,故而柳芊環若是说一句那样的话她都会制止,久而久之,柳芊環也就不说了。柳芊環知道安如钰对人毫无保留,也便不再试图让她知道媚央接近她的真正原因,只祈求媚央不要害安如钰。

    而正是因为安如钰的毫无保留,所以她才会对媚央说出那样的话。安国公府十六年的教导使尊卑贵贱的法则深入安如钰的认知,所以她会说出那样的话,并不是她的错,只是安如钰心思太过简单了,她没有想过媚央听了这话是什么感受,如此才要使媚央十分不悦。

    媚央虽然不悦,但也不能切断与安如钰的关系。她总是自嘲地想,这大概便是她为何卑贱吧,若是稍有气性的人,决不会再与伤了自己的人继续相处下去。然而以她如今的地位,的确不能离了安如钰这样的靠山,便如同立于危墙之下,哪日没了皇帝的宠爱支撑,她便会被他人倾轧。媚央试图说服自己安如钰那么说并不是有心的,实际上也确实是那样,安如钰那样说是因为她的家族那么教她的。可一旦想到安如钰在安国公府曾经过的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永远不用担心父母嫡姊与周遭下人的虐待,媚央便会感到这世界的不公,从而心生怨怼,更加憎恨安如钰。于是她只能安慰自己道:“反正都是为了利益罢了,即便我不在她们身边,她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一句话并不重要。即便她们负了我,难道我要就此离开吗?如果不能从她们身上讨来一些利益,又怎能将她们负了我的平衡呢?”

    而安如钰对此竟全然不知,就连柳芊環也只是有一些猜测,并不能想象到媚央的所有心思。毕竟媚央的演技一向精湛,当初心里恨不得马上杀死胭华的时候表面上都只是言笑晏晏,如今又为何不能这样继续伪装下去呢?

    如此一来,媚央与安如钰的关系并没有任何变化。

    二月十六是媚央的生辰。年宴上出了琉采女的事,皇帝不好再晋其他妃嫔的位分。便借着生辰之名晋了媚央为贵人。如今媚央已是贵人,与柳芊環平起平坐,再也不会有柳芊環喝令媚央跪下的那出戏码了,可是媚央知道,即便自己是个采女,柳芊環也不会那么做的。因为她顾忌自己,亦顾忌与安如钰的感情。

    转眼又是一年,媚央入宫已经接近两年了。照常明年这个时候宫里就要准备三年一次的选秀,又会有新人进宫。媚央不禁感叹时光匆匆。

    琉采女因胎儿不稳很少出门,每日都在采薇宫的偏殿文心殿中坐着。宫女荣儿日日服侍她。

    近三月的一日,荣儿带进来一包干花香囊,交给琉采女。琉采女因要小心龙嗣故而不能用香,可哪有女子不爱香的,荣儿便费心弄了一个对胎儿无害的香囊。

    然而许是香囊的气味太浓,琉采女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吓得荣儿赶紧把香囊拿开。琉采女孕中脾气本就不好,对荣儿破口大骂:“死丫头,你要害死我呀,拿这么香的香囊给我。”

    荣儿很是委屈,解释着:“奴婢只不过是想让小主开心……”

    还没等荣儿说完,琉采女便感到一阵腹痛,下身好似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似的。她惊慌失措地唤荣儿道:“扶……扶我起来……”

    荣儿迷惘地扶琉采女起身,才看见她身后的裙子上出现了一抹鲜红,且那鲜红还在渐渐扩大。

    “小……小主,您见红了……”

    琉采女更加惊慌,她本想怨荣儿拿了那香囊令自己见红,可她采女位分殿中人本就少,自己又是宫女出身无法服众。如今能帮她的人没有几个,她又怎敢向荣儿发火,使荣儿也不再帮她呢?

    荣儿搀扶着琉采女,连声请罪,可又不敢撒开主子跪下磕头。琉采女悲戚道:“我怨你做什么,我这胎本就不稳。”

    荣儿道:“奴婢从前在家里看过接生婆给奴婢的娘接生,看得出小主您这样子大概胎儿还在,若是及时请太医,或许还保得住。”

    琉采女却摇摇头,说:“不可。如今不是前三个月了,胎儿还这么不稳定,哪怕今日保住也不能保到最后……年宴的时候太医不是说了么,我的胎儿很难保住的……皇上若是知道我的胎儿保不住,那我……”语罢,琉采女嘤嘤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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