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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柳芊環清秀的脸上多了一道五指印,她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如钰。“给我滚回你的春宁殿,”安如钰平日温文尔雅的人,如今也竟破口大骂,“我知道你看不惯媚央的出身,可你为何如此刁难她?若非我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你是不是就要得逞?到时候媚央便会伤心透了……”说着说着,安如钰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对媚央的怜惜。
“她伤心透了?”柳芊環指着媚央的鼻子,“我如今才是伤心透了呢!你我十几年的交情,就因为她一个庶出的贱婢就要如此破碎吗?是,我是看不惯她,可不是因为她的出身,我看不惯的是她的矫揉造作,做作虚伪!而她,现在大概在心里得意得偷笑呢!”
媚央还在哭道:“都是嫔妾不好,害得二位姐姐发生争执,嫔妾给二位姐姐赔不是,二位姐姐和好如初,可以么?”
“如何能和好如初?朱媚央,你怕是盼着我与如钰友情破灭吧!你心里清楚,已经破碎的情感,哪那么容易就和好如初?”柳芊環指着媚央,继续怒骂。
“够了,柳芊環,你给我住口!别再为难媚央了!”安如钰向柳芊環大吼,自己站到了媚央面前,做出护着她的架势。
不料,媚央却按下安如钰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向前一步,朝柳芊環跪下:“柳姐姐,你若是厌恶媚央,憎恨媚央,那便随意责罚媚央吧。随你如何责打,哪怕拔下头上的簪子划花了媚央的脸颊,媚央也决不反抗!”
“你这是何必?”安如钰赶紧弯腰搀扶媚央,媚央却倔强地不肯起身,“嘉贵妃刁难媚央与安姐姐那日,柳姐姐在芙蕖宫喝令媚央跪下,媚央就知道柳姐姐定是容不下媚央。罢了,便就此做个了断吧。”媚央昂着头,看着柳芊環,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你明知道我若是以簪划你的脸一定会被皇上责问,又何必在那假惺惺迷惑如钰?”柳芊環想起当初自己喝令媚央跪下的情景,那时自己就担心媚央会伤害如钰,千防万防,终究是自己中了圈套。不由心中生出几分绝望,原来自己千算万算,还是防不过你朱媚央么?那好,你若说做个了断,那咱们就真的做个了断!竟真的拔下头上的银簪,拿在手里,冲着媚央刺去:“看我若真的划花了你这张娇媚的小脸,我看你今后还如何狐媚皇上?”清秀的面容上生出几分玉石俱焚的决绝。
看着柳芊環的银簪刺来,媚央心知来不及躲避,便急急低头,希望头上的钗环可以为自己挡下这一刺。“住手——”安如钰喝道,竟挡在了媚央与柳芊環的中间。媚央看见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莲花纹嫣红裙摆,心中竟是不由一暖,随即却又起了一分心思,嘲讽自己连这份温暖都是源自于肮脏而卑微的手段。
而柳芊環来不及收手,那银簪的尖锐一端已经划开了安如钰的衣袖,在她如莲藕般洁白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口子。那鲜红触目惊心,柳芊環手中的银簪忽然坠落,在采薇宫的瓷砖地上磕出“当啷”的响声,柳芊環也瘫坐在乍暖还寒的三月里依旧冰冷的地面上,再也提不起力气与媚央争执,亦打消了为自己辩驳的心思。
安如钰亦不可置信地看着柳芊環,道:“好!好!好!你竟真能那般歹毒!念在昔日的姐妹情谊,我不会去告诉皇上太后,只是你今后好好待在你的春宁殿,我和媚央再也不会理会你!”
柳芊環只是瘫坐在地,对安如钰的话仿若未闻。良久,媚央上前劝道:“安姐姐,咱们回去吧,这里是采薇宫。”
安如钰瞧媚央还在瑟瑟发抖,不知是因她今日穿得单薄还是方才的惊吓所致,脱下自己的披风,围在媚央身上,道:“好。你受了惊吓,咱们赶紧回去吧。”媚央知道如今她做的已经足够,便不再多说,恭顺的跟着安如钰回去。一路上,媚央想,方才若非自己在场,安如钰与柳芊環也未必会起这么大争执,柳芊環更不会作势刺伤自己使安如钰厌恶。没人看到,媚央低着头的时候,对着宫路上的地面得意地一笑。
这一日,柳芊環得封号“宜”,而她与安如钰的友情也在媚央的计谋下彻底破裂。
安如钰一路送媚央回了宛仪殿,路上不乏有安慰之语,媚央间或回应几句。
到了宛仪殿,媚央望着安如钰远去的背影,和初春明净如洗的天空,不由觉得,今后的路,该是会明朗许多了。
“洛小主,何小主,”青梨入玫心殿禀报,当初青梨因为玲珑的事被洛绮盈调到殿外,如今专门看着殿门,做各种通报之事,“外面芙婕妤和两位贵人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采薇宫中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执。芙婕妤与朱贵人先离去,柳贵人在瓷砖地上坐了好久才离去呢。”
洛绮盈蹙眉,道:“她们在我的采薇宫里争执什么?莫非都坏了脑子?”何宝林似笑非笑,问青梨:“是什么样的争执呢?”
“奴婢怕三位小主发现,没敢靠近,可她们争吵声蛮大的,奴婢听着,仿佛是说宜贵人诬陷朱贵人背叛芙婕妤,与洛小主您暗通款曲,被芙婕妤发现。宜贵人还要拿簪子划朱贵人的脸,却被芙婕妤挡下,反而划伤了芙婕妤的手臂。”
洛绮盈嘴角挑起一抹笑,道:“真不知她们三人还有这样的时候,划伤了安氏的手臂,这下该闹大了吧。真是叫我痛快!”
何宝林略一沉思,问道:“洛姐姐就不好奇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还能是怎么发生的?”洛绮盈问道,她性格中的粗枝大叶显露于表面。何宝林微微叹息,细心地与洛绮盈说来:“姐姐可知道宜贵人为何问那劳什子屏风?”
“左不过是糊弄我的借口罢了。”洛绮盈道。“非也,”何宝林说,“芙婕妤与宜贵人向来谨慎,不会如此冒失。况且那时宜贵人说得信誓旦旦,想来这是她眼中证明朱贵人与姐姐您暗通款曲的证据罢了,只是姐姐您这没有这东西,也就是说,宜贵人的消息来源出了差错,且这差错多半是朱贵人所造成。”
“朱贵人难道有通天的本事,竟能在我的玫心殿做手脚?”洛绮盈惊讶。何宝林摇摇头:“对于宜贵人来说,玫心殿唯一出现的问题便是没有这屏风。若这屏风根本不存在呢?若它是朱贵人故意透露给宜贵人的呢?朱贵人特意叫宜贵人认为她拿了个屏风送来玫心殿,宜贵人又跟芙婕妤说了,结果二人来这一核对,竟没有这屏风。您说芙婕妤该做何想法?”
“觉得宜贵人说谎?”洛绮盈道。
“正是,”何宝林一敲桌子,“芙婕妤一怀疑宜贵人,朱贵人再矫情些,芙婕妤可不就信了朱贵人了。然后,宜贵人与芙婕妤之间,便被朱贵人简单的一计离间了。”
“原来一切间,竟有这许多么?”洛绮盈道,她心想,那朱媚央倒还真是个聪明的,比起她,自己那些心机可谓是小儿科了。洛绮盈又看向何宝林,她能看透朱媚央的计谋,只怕,也不是位心思浅的。
第二日,并没有升媚央位分的圣旨。太后赐了柳芊環封号,皇帝自是知晓太后心意,不愿后宫多生事端,便没有册封媚央为御婉。
然而皇帝对媚央的宠爱却没有减少半分,如此一妥协,皇帝必将更加优待媚央,以补偿她。
宛仪殿的帝宠蒸蒸日上,仿佛有直逼丹芍宫之势。然而媚央不会再像上次那般故意将宠爱分给他人,以换取平安。媚央如今身边有安如钰的支持,亦在宫中获得了一些地位,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苟且偷安,应当迎难而上才是。
四月初的时候,琉采女死了。
琉采女的尸体于清晨首先被御花园的侍卫发现。她身穿普通宫女服饰,被浸泡与御花园的一口井里。据宫中的仵作所言,琉采女死于昨夜封宫的时辰,在水井里泡了一夜,尸体已经开始肿胀,模样十分骇人。琉采女的尸体是死后被抛尸与井中,其脖颈上有一道青紫的勒痕,仵作言她是被人以绳索勒住脖子,窒息而死,又被抛入井中。消息传入六宫之内时,已是正午。
贤妃在青竹宫闲月殿中静静地做着,由小宫女为自己涂手指甲上的丹蔻,听闻琉采女毙命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身边的端午道:“姑母的手段就是凌厉,看不惯的人,直接累死抛入井中便可。只是她那么厌恶宛仪殿那位,怎么不把那位也如法炮制地弄死?”
端午拿起一块绢帛,轻轻擦拭宫女不小心涂出指甲的丹蔻,默不作声。贤妃略一扬头道:“是了,琉采女只是一介无依无靠的宫女,又失了宠的,自然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宛仪殿那位再怎么说也是正经官员家的女儿,又是皇帝心尖上的人,姑母自然不好处置她。可见姑母身为大景最尊贵的女人,却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端午提醒道:“娘娘,若是叫太后娘娘的人听到这些——”
“怕什么?她难道还能把我勒死丢到井里去?”贤妃张扬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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