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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川藤孝使劲拨开密不透缝的荆棘,一条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逐渐显现在眼前。顺着这条犬牙交错的小道,历经乱石穿空,度过薄雾浮云,藤孝终于来到了那座让他魂牵梦绕的草庐。这的一切虽都是用草木搭成,却不但小桥流水应有尽有,就连碉楼哨岗也一应俱全,再加上四周纵横交错的山势,即便是有支百人左右的军队进犯这里,只需十个家丁便能让他们有去无回。
正在草庐前耕种的主人发觉到了声息,便停下锄头,摘下草帽,露出飘逸的长发,回头看了眼来客,轻轻说道:“好久不见了,细川藤孝。”
“好久不见了,明智光秀!”藤孝激动万分地跑上前去,紧紧拥抱住老朋友。
明智光秀二话没说,拉住细川藤孝的手走进草堂,屏退左右家丁,将门牢牢锁上,问道:“你不在京都侍奉天皇与将军,为何跑到我这荒郊野岭来?”
“你定然明白,就不要再挖苦我了。”
“足利义辉将军的死必有蹊跷,还请藤孝详细告知与我!”
“那么,光秀。”藤孝凑近道:“你必须知道那日所发生的一切。”他郑重地朝明智光秀拜了拜,便将从足利义辉遭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刺杀到足利义昭藏身于琵琶湖畔的矢岛城这一系列波澜起伏的事件全盘告知。
说道义辉殉难的情动之处,藤孝又联想到近日义昭不断责骂自己无能,不能把他名副其实地扶上征夷大将军之位时,泪水一下子决堤,紧紧趴着地上抱头痛哭,所有的无助与委屈在这一刻倾泻无遗。
光秀扶起藤孝,用衣襟帮他擦去泪水,问道:“那当下,你如何打算?”
藤孝深吸了口气,稳定一下情绪,说道:“前往东边的甲斐、越后,那里的大名武田信玄和上衫谦信 皆为雄才大略之人,手下兵多将广,人才济济,请求他们其中之一出兵击溃三好家,辅助义昭将军上洛!光秀意下如何?”
“糊涂啊!”光秀狠狠地拍着藤孝的肩膀,“武田信玄和上衫谦信自从川中岛激战后便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只要武田一出兵京都,上衫必定进犯甲斐;同理上衫一动,越后必然不保。退一步讲,就算武田或上衫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出兵,无论甲斐还是越后,离近畿均有万里之遥,沿途各路诸侯会轻而易举地放行无阻?再退一步讲,即便他们沿途一路畅顺,到达京都也要耗费许多时日,姑且不论粮草是否支撑,在这期间三好家估计早已做好防备,以逸待劳,即便是武田信玄和上衫谦信多么能征善战,也不会有必胜的把握!”
“那我还能怎么办!”藤孝一把甩开光秀的手,涨红着脸吼道:“如今,普天之下,只有武田信玄和上衫谦信有实力上洛,想必他们也不想错过这个入主京都的难得机会。即便是困难重重,我觉得他们迟早也会出兵,只要还有这一丝希望,我细川藤孝便不会放弃!”
“呵呵,有实力上洛的恐怕不止武田信玄和上衫谦信吧?”光秀冷笑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另有其人?”
“织田信长。”光秀一字一句地道出这个名字。
“什么?”藤孝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那个人?不错,他也算有些能力。只是,除美浓外,尾张、伊势都是土地贫瘠的荒蛮之地,他有打败松永久秀,攻入京都的能力吗?我听说,他在桶狭间斩杀今川义元,在美浓消灭斋藤龙兴,凭借的都是运气好罢了,况且朝廷的公卿们对他杀弟夺位、骗取伊势等种种不义之举颇为不耻。再说,他自统领尾张以来,就从没有供奉过任何的名山古刹,这种对神佛不敬之人,难道值得信赖吗?”
“藤孝啊!”光秀叹了一口气,“你这久居深宫内院之人所知的世间之事不过只是道听途说罢了。而我却经常来往于美浓与伊势之间,亲眼目睹织田信长统治尚不足一年,就使得饱受战火摧残的两地瞬时良田万亩,商铺林立;亲耳听闻当地的百姓们对他赞不绝口,曾经刀刃相向的武士也愿为他赴汤蹈火。拥有这样的胸怀,又何必去在乎世间的沽名钓誉与俗人的流言蜚语呢?”
“你的话可属实?”头一次听到这些的藤孝激动起来。
光秀大笑道:“难道你连我这个老朋友都信不过了?”
“那太好了!美浓离近畿不过区区百里,如织田信长真有如此气量,答应上洛,则大事可成!只是我与织田家素无交往,只怕他难以相信我的一席之言……”
“这样吧!”光秀拉着藤孝道:“你马上前往矢岛城将义昭将军接往我这居住,一则可防松永久秀察觉,二则可让信长早日拜会。我这就启程去面见信长,保证说服他协助将军上洛!”
“这真是太好了!光秀出马,此事必成!找你商量果然是对的!那将军,不,是全天下的未来,就拜托你了!”藤孝朝光秀深深一拜。
川流不息的江河萦绕着雄伟壮阔的山峦,在这柔情的清水与刚毅的巨石之中,孕育出了八街九陌,车水马龙。无数奇珍异物汇聚在此,成就一片灯红酒绿;无数人仰慕它的华灯璀璨,不约而同地接踵而至。这里,便是傲视天下的岐阜城,统领尾张、美浓、伊势三国的大名织田信长的治所。
此刻的岐阜城内坐满了织田家的家臣,他们将信长和一位突如其来的访客团团围在中间。
“你叫明智光秀是吧,你说的话可属实?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果真是被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给害死的?足利义昭果真藏身于你处?”信长指着光秀厉声问道。
“千真万确,有信物为证。”光秀冷静地将藤孝交给他的一件长袍展现在众人面前。
“胸前、两臂处印有足利家的桐纹,而且此袍看不出缝纫的痕迹,不错,这正是征夷大将军之物。”曾出使过京都,见多识广的安藤守就立马就看了出来。
“那么,还请织田大人尽快协助义昭将军上洛,讨伐贼人,为义辉将军报仇雪恨!”光秀郑重地向信长磕了个头。
“好啊!主公!这正是入主京都,号令诸侯,实现天下布武大业的大好时机啊!主公,干吧!就让在下的双斧来做您的开路先锋!”柴田胜家兴奋地大喊道。
“是啊!主公!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稻叶良通也十分赞成。
武将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使大厅霎时间便人声鼎沸,每个人都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冲向通往京都的战场。
“荒唐!”首席家老林通胜一声大喝,四周一下子便全安静了。“我们如今刚刚领有美浓、伊势,正是根基未牢之时,理应休养生息,蓄存实力。才公然宣称天下布武,让自己成为各路诸侯的众矢之的,现在就冒然出击,必然使领内空虚,民心不稳,到时候恐怕我们连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不脚踏实地,却妄想一步登天,真是可笑之极!”
“通胜大人所言极是!”老将氏家直元站起来附和道:“通往近畿地区的道路高深莫测,谁知道这个叫作明智光秀的人是不是松永久秀故意引我们上钩的诱饵!而现在又农兵分离,军队人数大减,在下在战场上挨了那么多年的刀枪,实在是没有任何把握打赢这样的仗!”
“两位老前辈的话句句在理,上洛之事非同小可,还望主公三思而后行!”丹羽长秀也进谏道。
“哼!胆小鬼!这样畏手畏脚地能成什么大事!”胜家怒吼道,“小鬼!咱们叔侄俩斧枪合并,杀入京都去吧!免得和这些人啰嗦!”
“好!大叔若去,利家愿意奉陪到底!”前田利家纵身一跃而起。
“哎呀,诸位请稍安勿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原田直政倒是两边都不得罪。
主张上洛的和不主张上洛的家臣们很快便吵成了一团,木下秀吉也想插上几句,却被身后的竹中重治拉住,便退回到席上,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而堀久太郎此刻正饶有趣味地观察着织田信长,看看这位非比寻常的主公到底会作何反应。
面对一片混乱的局面,一言不发的信长内心却是翻江倒海,他的眉毛不停地抖动,眼睛不断地扫视着众人,又瞪了瞪明智光秀。突然,他睁大了双眼,抽出了佩刀,大步向前,朝着光秀狠狠劈了下去。刹那间,家臣们都停下争吵,被眼前的情景给吓住了,堀久太郎更是惊得摔倒在地。
锋利无比的刀刃斩过飘逸的秀发,发丝如同细雨般悄然落下,白皙的脖子上已溅出血渍,可那双明亮的眼睛却依旧目光坚定,没有一点迟疑,也没有一丝恐惧,来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这眼神,信长再熟悉不过,他仿佛和在稻生,在桶狭间,在小牧山时的自己相遇了。
“光秀,我问你。”信长收起佩刀,“你要是我,该怎么办?”
“向东联系德川家康大人协防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来犯,向西相约浅井长政大人击溃六角家,然后长驱直入与松永久秀主力决战,一战制胜,步入京都,最后慢慢清理三好家的余部。”光秀一字一句答道。
光秀的一番话似乎正对了信长的胃口,“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他高举佩刀,“现在都给我回去好好准备,七日之后上洛!”欢呼胜和苦劝声同时响起,信长却不理会这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议事大厅。
“吉法师!这样做太草率了!要是这真是一个圈套该如何是好!当下应以稳定内部,稳固基业为主!切不可一时气盛贸然出击!要是有个什么闪失,织田家将会遭受灭顶之灾!几代人的血汗将会毁于一旦!你知道吗?吉法师!”通胜依旧不依不饶,一路追着信长进了卧室。
“老头!”信长转过头来骂道:“你这老不死的东西是想把我一辈子都困在这一亩三分地上面吗?如果不能实现大业,那我织田信长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警告你!如果织田家的存亡成了我天下布武的包袱,我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扔到九霄云外!”
“哼!随你怎么办好了!”通胜大喊道,“我不管了!再也不管了!我已侍奉织田家三代了,老了,糊涂了,已经是没有用的糟粕了!”他骂骂咧咧地回到家,称染上了重病,紧闭谢客。
几日之后,织田信长换上了光鲜的衣裳,梳起了整齐的发髻,率领着织田家的大小家臣,在明智光秀和细川藤孝的引领下,郑重其事地拜见足利义昭。
“我在近畿常听人们说织田信长是有名的吝啬鬼,看来这纯粹是胡说八道,信长大人还是很大方的嘛!”义昭一动不动地盯着信长献上的一百两黄金,双眼放光。
跪在下面的堀久太郎抬头看了看义昭,这位落魄的征夷大将军长得雄姿英发,可谓是一表人才,可那发疯似的从家臣手中夺下金子,不停往衣袖里塞的举动,再配上嘴角不断滴下的唾液,让他实在是哭笑不得。
“将军阁下,我有一事相求。”长跪在地上的信长向义昭拜了一拜。
“哦,信长大人有什么话就说吧,不过我可是个有名无实的将军,没什么可以帮上忙的。”义昭赶忙双手交叉,拽紧了两边的袖子。
“将军阁下,明智光秀这人很对我胃口,我想以一千两百石的俸禄,请他来为我辅助将军上洛出谋划策,不知……”
“哟!一千两百石!”义昭惊呼道,“据我所知,要在越前国,这可是一个城主一年的俸禄啊!明智光秀,你可要发大财了!”
“主公!我明智光秀不才,愿竭忠尽智来效犬马之劳!”光秀受宠若惊跪了下去,在一片惊讶与质疑声中朝信长磕了一个响头。
藤孝急得不停向义昭使眼色,甚至拉拽起了义昭的衣角,义昭却道:“好啊,呵呵,其实信长大人不必求我,明智光秀本来就不是我的家臣,他只是来帮帮我罢了,我可养不起这么贵的人,哈哈!”
待众人散尽之后,藤孝一把抓住光秀的胳膊,愤愤然道:“好你个明智光秀!我说你怎么对说服信长之事如此热衷,原来是把将军大人作为出仕织田家的跳板!”
“呵呵,藤孝此言差矣!我对近畿及三好家的了解并不逊你,能为信长公效力,为将军上洛之路披荆斩棘,不是更好吗?”
“哼!少滑头!看来你以后是不会再协助义昭将军了!”
“非也,”光秀推开藤孝的手道:“我现在就去向主公建议,让将军大人转移到北近江小谷城浅井长政处。”
“哼!是想让浅井家乖乖出兵吧。”
“这只是其一,现在织田家内部反对上洛的人不占少数,将军倘若留在岐阜,则多有不便。浅井家和朝仓家一样,也是世代受足利家的恩惠,将军移居到那里,若上洛成功,则可进,万一不成,则可退。不知藤孝意下如何?”
“你这家伙还算会知恩图报!就看你有没有说动信长的本事了!”
“藤孝难道还不知道我吗?”光秀大笑道。
第二天,织田信长就安排好行程,足利义昭便在细川藤孝与和田惟政的护卫下,去了小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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