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

锦瑟疏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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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急忙跪了下来,心中懊恼着自己分神的疏忽。“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快起来。朕差人准备了这一桌子你爱吃的,快过来同朕用膳。”皇阿玛显然并没有在意我刚才的出神,只是作为一个久未得见女儿的父亲那般亲切的招呼着我。

    我望着满桌子都是我儿时喜爱的菜色,心中一酸,眼中不免氤氲着。我不曾想过皇阿玛时至今日还能记得我儿时的喜好。我感激的望着这个眼前这个一脸慈祥笑容的老人,终是忍不住放肆的任心酸的泪水滑落脸庞。

    皇阿玛见我哭,好笑的嗔怪起来,“朕记得你小时都不曾轻易在朕面前哭过。这人越是大了怎么倒拿起孩子性子来?”说罢,伸手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好脾气的哄道:“来坐皇阿玛身边,告诉皇阿玛可是受了什么委屈?皇阿玛一定为你做主,你看可好?堂堂的皇子福晋哭哭啼啼有失皇家体面。”

    我越是听着皇阿玛像儿时那般对我好脾气的哄着,心中越是难过,双膝一弯跪在皇阿玛面前,犹如出嫁离宫拜别那次伏在皇阿玛膝上痛哭着。

    皇阿玛轻轻的拍着我的肩头,极力的安抚道:“傻丫头,就是有着天大的委屈,皇阿玛都给你做主。你是皇阿玛众多儿女中最珍爱的格格,莫要再哭了,朕不准你受了半分委屈。”

    我的泪水源自内心的羞愧,我总是暗自揣测,我这个早已嫁做人妇的外府格格随着时间的推移,皇阿玛对我的疼爱不复从前。我在成婚后,因受胤禟并不被重视的影响总是一次次在皇阿玛面前表现的谦恭卑逊。即使少有几次言欢也非出自真心而是曲意迎合。我曾经认为自己在皇阿玛的选择中总是委曲求全,可是我没有丝毫洞悉在皇阿玛心中我仍旧是昔日承欢膝下与他撒娇的小若澜。

    皇阿玛毕竟是天子,他的卓越睿智轻而易举的看透我此刻悲伤的根源,“傻丫头,朕这些年何曾不惦记你。每当皇阿玛想起你都会尝尝你儿时喜欢的菜色慢慢回忆着你儿时承欢膝下给朕带来的欢乐。你长大了,身为皇子福晋,朕看着你从抉择中体现出来的包容与隐忍,朕着实欣慰的同时却总是惦记着你日子可还安好?你对朕越发的规矩谦卑,朕明白你只是害怕,你害怕朕的责罚故而丧失了儿时与朕之间的亲昵。朕都原谅你,傻丫头,你永远都是朕最疼爱的女儿。”

    我点点头,极力平息着激动地情绪,抬手用香帕拭去双颊上的残泪,勉力的将欢心的笑容挂在嘴角上。

    “来,坐下吧。”皇阿玛抬手扶起我,吩咐着。

    时间好似倒流回二十年前,我与皇阿玛同桌进膳,他依然是满脸慈爱令人心安的神情望着我,同我一起围绕着过去的快乐时光慢慢回忆着说笑着。很多个瞬间,若不是皇阿玛眼角的皱纹以及发间的银丝提醒着,我恍然以为我还是从前在翠云馆里那个同皇阿玛任性撒娇的孩子。

    正当我与皇阿玛促膝长谈聊得淋漓尽致时,梁九功从外殿走了进来,轻声的禀道:“皇上,八贝勒派了两个奴才给您请安。”

    此番热河巡视,胤禩本也应随侍在旁,但因正逢良妃娘娘两周年的祭日故而递了前去景陵祭奠母妃的折子,并未随驾同往。

    皇阿玛沉默不语,稍许时分才启口准梁九功传奴才们进来。

    那两个奴才也是伶俐拿着两个鸟笼,恭敬的叩首后,规矩的禀道:“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启禀皇上,八爷派奴才们带着上好的两只海东青给您请安,因去景陵祭奠良妃娘娘唯恐耽误时辰故而八爷过些日子在汤泉处候驾一同回京。”

    皇阿玛曾有诗云:羽虫三百有六十,神骏最数海东青。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星。

    想必胤禩仁孝,正逢母妃祭日必要去景陵祭拜又唯恐皇阿玛心中不悦此番未曾随侍便寻了两只海东青博皇阿玛的欢心。

    皇阿玛自幼善于骑射,自也是听到海东青这玩物来了兴致,立即吩咐道:“撩起罩子给朕瞧瞧这畜生。

    可就是撩了罩子这一简单的动作,却正式开启了胤禩彻底与皇位绝缘的篇章。很多年以后我都会想,如若当时我可以阻拦这一事件的发生是否可以政局转变,是否胤禟他们一直努力谋划的美梦也不会轻易的破碎,是否我还可以继续安枕享受毫无琐事倾扰的安稳生活。

    两座雕刻精美的笼子里本应是神采奕奕的海东青竟奄奄一息倒在笼中。

    皇阿玛龙眉紧蹙,刚才脸上那抹愉悦立刻被愤怒所替代,随即沉声喝道:“大胆胤禩!”

    满屋的奴才应声跪下,我仓惶中也跪了下来。手中的香帕被握的褶皱不堪,我心下盘算该如何去给胤禟通风报信。现下不管是否是出自胤禩之意,皇阿玛已是怒极,唯有及时定个妥当的章程再同皇阿玛说明缘由。

    皇阿玛不待我上前说一句便着梁九功宣召诸位皇子过来。

    现下皇阿玛盛怒之下,我不敢多言,唯有跪在一侧偷偷观望着皇阿玛神色。

    众皇子至,看到笼子中躺着的海东青均是一脸诧异,谁都不敢多问一句。这其中也包括胤禟和胤禵。康熙四十七年他们俩已因为胤禩上言而得了责罚,现下他们显然是不明怎么会出此纰漏故而不敢轻易上谏。

    “胤禩以将毙之鹰咒朕同此鹰命不长矣。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遂大背臣道,觅人谋杀二阿哥,举国皆知。伊杀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朕前患病,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甚无奈,将不可册立之胤礽放出,数载之内,极其郁闷。胤禩仍望遂其初念,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密行险奸,谓朕年已老迈,岁月无多,及至不讳,伊曾为人所保,谁敢争执?遂自谓可保无虞矣。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

    众皇子听闻一俱跪了下来磕头,哀求道:“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息怒。”

    胤祺在众皇子中性子最为中正,见皇阿玛道出如此绝情之话,立刻替胤禩陈情,央求道:“皇阿玛,八弟毕竟是皇子,与您血浓于水岂可恩断义绝。”

    胤禟抬起头欲要上言,我却清楚的看到胤禵拽着胤禟的袖子阻止他随着胤祺一同求情,轻轻的摆着头示意胤禟此事已无回旋余地。

    皇阿玛听了胤祺的劝言只能怒意勃发,气急之下伸手扫了我身侧桌案上的盘子。

    我被皇阿玛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吓的失声叫了出来,看着满地碎裂的残片,清醒的理智逐渐被恐惧片甲不留的吞噬着。

    经我的惊叫声提醒,皇阿玛才想起到我这个格格不入的存在与这议政的殿堂中不应有一丝关联,便吩咐了我先行退下。

    久跪的膝盖带给我酸楚以及这突发事件吓得我双腿无力,只能还跪在原地,也不敢说话。

    梁九功立即上前掺扶着我起来,又唤了两个宫女送我回去。

    我还未出殿,皇阿玛那洪亮浑厚的声音再次发出刺耳的命令,“这两个奴才推出去斩了。”

    殿中传来两个奴才的哀求声,“皇上息怒,奴才冤枉啊!”

    不,那两个交叠的声音中我可以明辨出我曾经听过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是在哪里,是谁。我驻步,回首望去。

    不待我用眼睛去印证我心中的疑惑,侍卫们已是拖着两个奴才出了殿外。

    我在院子里坐立不安,几次睿儿递到手中的茶盏皆因手中的颤抖而奋不顾身与地面撞击后凄惨的碎裂。

    烛火已是换了两轮,胤禟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

    我立刻上前,我明白这不该是我参与,哪怕只是知情的事情。可胤禟自幼与胤禩亲近,现下皇阿玛对胤禩深恶痛绝,我又岂可置身事外还继续享受着清净的日子。“八哥已得皇阿玛的准奏去景陵祭奠良妃娘娘,若是不愿再来热河,可直接上奏先行回京迎驾万没有将欲死的海东青送来激怒皇阿玛的道理。”

    胤禟轻轻拉起我的手走到榻上坐下,眼底浸满疲惫之色,无奈的摇摇头,语气中也不乏嘲讽的意味。“你都明白的道理,那一屋子整天沉溺于权力党争的皇子们又岂会不知,更何况是皇阿玛。虽是明知此番恶举非出自八哥之手,但随着胤礽再次被废,朝中大多能臣举荐八哥的信念更是坚定。我想皇阿玛无非是将计就计在此灭了八哥的威风,也让朝中大臣知道,太子之选非他们可举荐左右。”

    我看着他眼底的疲惫渐渐被悲凉的哀痛弥散覆盖着,骨节泛白的拳头正在隐隐宣告着他心中不甘的怒意。我无措的望着他,我第一次惶恐的感觉到自己的无措此刻令人厌恶。他们都说我是皇阿玛最疼爱的格格,就连皇阿玛都这样说。可是即使有着这无上荣耀的疼爱又能如何,我依然在我丈夫受挫时只能无能为力的站在一旁。

    “澜儿,不要怕。”胤禟伸手将我揽进怀中,温柔的抚慰之声在我头顶上轻轻响起,“我一定不会放过陷害八哥的人,也不允许有人可以打破你想要的平静生活。”

    我疲惫的缓缓合上双目,幽幽的道出我所担忧之事。“有你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是担心你因此事受到波及,只是惦念本就没有嫡子的宸妤处境更为窘迫。”

    胤禟温软的唇瓣轻轻抵在我的头顶,我可以感受到这身体间传递的心疼讯息。当我已要坠入梦中的前一刻,隐约听到胤禟喃喃之语轻声道着,“澜儿,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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