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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们都说,到了冬至这一天,就意味着日子真正地迈入了冬季,寒风开始肆虐,树木开始萧条。
而这一天在白七梦所活过的过去十八个年头里却是她最喜欢的日子,因为每到这一天,她师兄就会进城采购度过整个冬天所需的物品,而她也会被允许跟着一起进城玩,这一天是她一年里唯一的一次被允许离开自己那间小茅屋的日子,一切的一切在白七梦的眼里都不再萧索,而是充满了满满的温柔。特别是在一年前,她就在这天遇到了他,那个她执着得爱着并且坚信会相守一生的男人,即使--她只不过是他众多妻子中的一个。
皇都的冬日来得尤其早,干燥的空气混杂着凌冽的寒风搅动着空芜的大地,内宫之中仅存的一些还挂在树上的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凄厉的鸣叫之后还是如同宿命一般地缓缓飘落,没有一丝美感,且没有任何怜惜。
星尘宫中,因为昏暗的天气而使得宫中显得愈发暗淡,唯有暖阁正当中一尊鎏金镂空大暖炉中的银丝碳亮着点点红光,在昏暗的暖阁中忽明忽暗有一搭没一搭地闪着,总给人一种随时都会熄灭的感觉。
白七梦斜靠在暖阁右侧靠窗的躺椅上,将大窗开了个小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愣愣地盯着窗外,发丝被风吹得凌乱飞扬却浑然不觉。这本是她最喜欢的冬至节,可是如今在她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欢喜的表情,取而代之的则是木然,担忧,以及一丝恐惧。
“夫人,夫人!”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随着来人开门的动作,一股寒风袭来,原本沉闷低垂的青绿纱帘被呼呼吹起,在半空中如妖魔般胡乱狂摆,银丝碳的火光乍然闪亮,又随即暗淡下去,在风中不停闪烁,似在与风斗争,又似要借风的力量闪现出更大的光芒。
一个穿着豆绿宫裙的宫女急忙转身将厚重的大门关上,脚步匆匆地来到暖阁,见到白七梦的那一刻微微愣了愣,轻轻咬了咬下唇,随即疾步上前。
“夫人,这天这么冷,您怎么还开着窗,就算您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忌下腹中的小皇子呀。”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将大窗关上,又帮白七梦拢了拢身上的白色狐裘。
“小絮,情况怎么样了?!”白七梦一改脸上木木的表情,焦急地询问道。双手死命地抓着身上的狐裘,似乎想以此来缓解她此刻内心的紧张之感。
小絮正在点灯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随即故作镇定,稳稳地将灯罩罩上,屋里瞬时变得亮堂了许多,她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因为不合时宜的怀孕,脸色苍白到病态,嘴唇被寒风吹得开裂了,发丝凌乱,一双大眼睛扑扑眨着,像只受惊的鹿。
她突然想起一年前,那时的她只不过是宫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却突然被指给了眼前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三妃之一的宸夫人,受宠若惊的她惶恐地前去拜见她时,她身上的伤还没好,脸色依旧苍白着,不过笑得温暖又娇俏,有着与其余的宫中女子截然不同的美,在那笑容的感召下,她也变得从容了许多。她听人说,这位宸夫人出身平民,她又听人说,这位宸夫人身上的伤是为了救陛下受的。她当时对这位夫人敬佩又尊敬,不过从小在宫中长大的敏感使她又有了一丝不可名状的顾虑……
“夫人放心,陛下心里是向着夫人的,夫人只管安心养胎就是。”小絮低头帮白七梦暖着手,蝶翼般的睫毛在烛火的映照下投下一片阴影,掩饰住了她眼角的慌乱。
她说了谎,如今的皇宫已经是草木皆兵般处处严整沉默,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嚼舌头,特别小絮还是星尘宫的人,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个时候,她就算走遍整个皇宫,所得到的消息最多就是今天到底还有几棵树还留有叶子罢了。可是看着眼前已经慌乱不堪的人儿,她还是说不出口,只能做些毫无作用的劝解。
“嗯……我就知道齐墨,哦,不,陛下他还是相信我的……相信我的……”白七梦并没有注意小絮的变化,此时的她早已心乱如麻,往日的灵巧聪明早就不见了踪影。她微微低着头,一边抚摸着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一边嘴里不住的嗫诺,直到声音低到微不可闻。
“圣旨在此!谁人敢拦!”一道尖利的声音自宫门外响起。
奉旨监守白七梦的侍卫急忙齐刷刷跪下,给眼前这个尊贵且骄傲的女子让开了宫门。
还没等白七梦反应过来要小絮去锁紧大门,厚重的大门就被及其不客气得一把推开,发出一声嘶哑的声音,仿佛将要裂开一样。
白七梦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却陌生的脸,脸色变得更加煞白,将手猛地从小絮手中抽出,颤抖地指向眼前的女子,大吼道:“你怎么来了!你出去!出去!”
“我为什么不能来,我乃堂堂容妃,还轮不到你个阶下囚来指使我。”女子尖利的声音带着满满的讽刺戏谑,居高临下地看着白七梦。她刚刚小产不久,有着明显的虚弱,不过苍白的脸上却透出因激动而出现的诡异的酡红,疲倦的神色掩藏在眼角赤红的锋芒中,身披一件红的刺目的大红羽织,头发只随意的挽了个髻,用一支赤金的簪子固定住,无繁华头饰,却依旧美得张扬而耀目。
“阶下囚?!本宫还是堂堂的星尘宫宸夫人!”白七梦鼓足气势大吼着,一丝怯意却慢慢爬上了心头,她看着眼前狞笑着的美人,望着她翕动的嘴唇,心里一个声音一直在大吼着,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说!
小容妃看着白七梦,道:“陛下已经下旨,将你贬为庶人,赐--毒酒一杯。”一字一句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小容妃玩味地看着已经呆住了的白七梦,轻轻笑着,嘴角眉梢都闪动着愉悦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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