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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的发展和经验证明,我们建立经济特区的政策是正确的!”一大早,北京慧文中学的操场上回荡着字正腔圆的“新闻和报纸摘要”。四百米跑道上,几个高年级学生正呼哧带喘、脸红脖子粗地晨跑。食堂的大喇叭里播放着《我的中国心》和《一剪梅》,空气中处处躁动着激情。
教学楼里已传出琅琅的早读声,郁郁葱葱的爬山虎从一层攀到四层探头探脑;婆娑的老榕树在和风中摇曳,粉的白的,榕花正盛开。
在那个没有网吧和手机、没有堵车和雾霾、没有理财和按揭、上下学更无须接送的时代,大街上也不会忽然冒出一个主持人,举着话筒问你幸不幸福。
这是全国实行“夏时制”的第一年,时钟被人为拨快一小时,以便人们早起早睡、节约用电。彭福生打了个哈欠走进教室,除了对夏时制不大适应,其他各方面他都觉得自己挺幸福。这不需要原因——幸福就是一种感觉,藏在爬山虎的叶子里,和老榕树的枝桠间。
不久前,慧文中学加入了联合国教科文俱乐部。这天,彭福生和几个老师同学一起,将一块沉甸甸的实木竖匾立在了教学楼门口,上面是白底黑漆的一列大字——“联合国教科文北京俱乐部”。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校门外默默注视着彭福生的一举一动,他指着竖匾,对身边刚从校园中出来的另一个外国人问了些什么,随即有礼貌地向对方道了谢,径自朝校园大门走去。
传达室的刘大爷见又来了个老外,便从窗口探出头,瞪着圆鼓鼓的大眼,一口地道的京片子问道:“您——也是联合国的老师吧?”
老外友好地朝刘大爷微笑着点了下头,又向牌匾的方向指了指,刘大爷心领神会——这一定是了,刚都进去好几位了,于是也朝那老外一点头,做了个“您请”的示意,就缩回身,拨通了校长办公室的电话。
老外快步朝彭福生走来,边走边微笑着用英语说:“早上好,小伙子!很不错的一天!”
而彭福生却下意识地用俄语回了声“你好”,旁边刘强捅了他一下说:“英语啊,人家讲的是英语。”
彭福生一扭脸,冲着刘强道:“英语?你来啊,我没学过。”
……
上午第四节课,初三毕业班的老师们大都拖堂,有的还特意把一直虚掩着的教室门咣当一下子关紧。但学生们的心却早已溜出门缝,随着楼道中渐渐升起的喧闹声飞向了食堂。
刘强把钢板尺插在桌子缝里,用手轻轻一弹,一阵带着回音的“嗡咚”声随即传出。彭福生耳朵紧贴课桌桌面,一边看刘强弹钢板尺,一边听着位斗儿里传来的声音——那声音很神秘,有时像呜咽的风声,有时像海滩的浪潮,有时又像千军万马即将到来。
下课铃终于打响。每每这个时刻,整个初三年级只有(1)班的教室门能按时打开。班里三十四个同学,有三十三个都呼哨一声跑出楼道冲向食堂——对于慧文这所百年老校、北京城里响当当的市重点,此刻的(1)班却没有半点来自中考的紧张和压力——作为改革开放后慧文的第一届俄语班,全班同学将直升本校高中。戈尔巴乔夫1985年上台后,中苏结束了三十余年的对立,两国关系逐步实现了正常化。一时间学俄语成了香饽饽,(1)班的同学们无不信心满满,坚信自己的所学必将大有所为。
慧文的学生餐,既可买饭票到食堂入伙,也可自己从家带饭热着吃。食堂后厨有个直径两米多的笼屉,架在硕大的灶台上,免费给学生们热饭。(1)班的学生大都自带午餐,几个要好的同学凑在一起,相互换着花样吃百家饭。
彭福生他爸心疼儿子,经常在头天晚上给他装好一大饭盒的红烧鸡脑袋,早晨带到学校,既经济又实惠。扒拉开上面的鸡脑袋,下层的红烧汤汁把米饭浸得黑里透红,油亮亮的看着就让人淌口水。每次从食堂取回方方正正的铝饭盒,盖子一掀,十秒钟之内,好哥们刘强一准儿会出现在彭福生面前,比念咒语都灵。
这天中午,彭福生是唯一没冲去食堂的。他环顾左右,确信没人发现之后,三两下便跨过中间的两排桌椅,跳到临窗最后排的一个位子前——那是何莉莉的座位,椅背上搭着她的红裙子。
何莉莉的父母都是高干,家里不仅伙食好,平素的打扮也很时髦。八十年代中期,北京乃至全国的女青年都以夏天穿红裙子、冬天穿红羽绒服为时尚,一部电影就叫做《街上流行红裙子》。何莉莉当然不会落伍,这件红裙子,是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初中三年,何莉莉个子蹿得很快,所以一直坐后排。
此时的何莉莉亭亭玉立,已成为(1)班最娇艳的一朵“班花儿”。她的学习成绩也一直优秀,业余时间还参加了慧文的第一支女子足球队,周围自然少不了“寤寐思服”的懵懂少年。几乎可以说,在认识何莉莉的人里面,唯有彭福生对她非常不屑,甚至有些抵触,当然,这都是因为他的好哥们刘强——后者一直想跟何莉莉套近乎,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刘强这里“辗转反侧”,彭福生那边就看不过去了,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肥嘟嘟的、还不时扭动几下的蚕蛹,悄悄塞进了何莉莉的红裙子侧兜里。
想象着何莉莉即将发出的一声惨叫,彭福生一溜烟跑出了教室。
刘强和彭福生两家只隔一条街,俩人从小学起就是同班,学习成绩不相上下。他俩的爸也是老相识,每次开家长会都相互打着哈哈,明里暗里打探对方孩子的分数与排名。有次刘强把彭福生的练习卷子借走忘了还,彭爸知道后,扯上孩子就到刘家去讨——“不及时要回来不行,不及时复习,影响了考试成绩算谁的?!”彭爸一脸严肃地对儿子说。
刘强长得白白净净,天生一副娃娃脸。他喜欢讲笑话,但时常是自己先把自己逗得嘿嘿直乐。不上学的时候,要是赶上中午家里大人都不在,彭福生就把他爸做的烙饼夹鸡蛋带到刘强家一起吃,有时还把自己那份鸡蛋也悄悄塞进刘强的饼里一些。
(1)班教室在教学楼的首层。刘强用尼龙网兜儿拎着两个滚烫的铝饭盒,刚从食堂出来就遇到了正往里走的彭福生。后者得意扬扬唧唧歪歪地把“蚕蛹复仇计划”一讲,刘强却丝毫未表现出半点儿对铁哥们的赞许和感激,他把网兜往彭福生手里一塞,撒丫子就跑回教室,翻出那个蚕蛹,随即扯住后面跟来的彭福生的脖领子,恶狠狠地说:“老彭,你要真把她吓坏了,我活吃了你!”说罢随手就把那个蠕动着的东西丢出了窗外。
“啊——”,窗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是饭盒落地、盖子勺子叮当作响的声音。紧接着,教室门被“砰”的一声推开,谷秋霞柳眉倒竖、脸色煞白,发梢儿的胎记憋得通红,小眯缝眼儿死死瞪着屋里目瞪口呆的两个男生,身上挂着饭粒和菜叶,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第二天,彭爸和刘爸这老哥俩便又在学校教导处的门口儿聚齐了。
……
初中三年,没有升学的压力,充实而惬意的生活转瞬即逝。教学楼前,与慧文共同走过了一个世纪的老校钟默然矗立,静静看着一茬茬少男少女在自己身边过往。九月,伴随着中国女排夺得五连冠,悠扬的钟声又一次响起。这次,初三(1)班变成了高一(1)班。
高中的课余生活丰富多彩,学校开设了各种兴趣小组——生物、地理、太阳能、花卉、文学等等,五花八门。彭福生一口气报了好几个,刘强干脆让彭福生替他也再报一遍——他去的,他也去。
彭福生对自然科学的兴趣与日俱增,他梦想的未来只有三个字——去野外。他打算高考时选报动物生态学专业,毕业后去中科院动物研究所,做一名野外科考队员。
野外生活对身体素质的要求很高,为此,他决定从加强锻炼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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