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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气氛已经浓烈到随时可以点着这冰冷的黑夜，这次瑟加德倒是反应敏锐，他下意识地强行扭过伊弥尔，想把他先拖出这个是非之地。
雷声响彻天际，纵横在苍穹间的电雨打落向远海。伊弥尔的身体并没有屈从他的话，他钉在原地，恶狠狠地直瞪住那个败类的眼睛，两人的目光犀利如炬，血腥味十足的半岛上可容不下任何懦夫，尤其是这种时候。
“你不是说诸神最推崇智慧吗？想个别的办法对付他。”瑟加德凑到伊弥尔耳边，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似乎理智又回来了些微，突然有个瞬间伊弥尔觉得那人神气的样子实在可笑之极，尽管仍盛怒难填，他还是最终背过身去，瑟加德拉着他，一步一停地走了。
直到他们两个重新走回洛居河边为止，伊弥尔都没再说过一句话，瑟加德也一样，不远处那块大石头旁，这次轮到伊弥尔靠在上头沉默了，眼看着朋友为了自己被如此敲诈和羞辱，瑟加德的心情自然难以释怀，可除了安慰他，此刻他也竟无法为他做些什么。
“也许诸神抛弃了我。”沉默了良久，伊弥尔终于开口了，雨水打落在他深褐色的发辫上，坚定的声音中透着无法名状的失落。
“不会的，别这么说，都是因为我才…”“不！”伊弥尔喝断了他的话，他按着自己的臂环，“我被诸神诅咒了，一定是的！从驼队消失开始。”他的神情让瑟加德感到恐惧，“没事的雪人儿，他们会遭到神的惩罚的。”瑟加德努力地试图让他好受些。
“他们算个屁！”伊弥尔向他咆哮，“你还不明白，等天一亮…你就完了，也许会被流放或者处死！你还不明白！”伊弥尔已经濒临崩溃，离天亮三四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再把他送回船厂去是不可能的。
伊弥尔哽咽了，那份他无比胸有成竹的契约却是成了他杀死自己朋友的凶器，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亲手杀死了他平生第一个朋友的事实。
雨越下越大，洛居河开始涨水。“这不怪你。”瑟加德坐在伊弥尔旁边，“诸神会安排好一切的，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那也是神的安排，也许是他们看中了我，请我早些去赴宴，就像那些在雷暴里被奥丁收走的人一样。”他的声音豁达而明朗，就像划破天际的冈格尼尔。
伊弥尔凝望着他的脸，就和巴德尔一样的清澈，就连两眼下的雀斑仿佛都熠熠生辉。看着好友逐渐放下负担，瑟加德也稍微安心下来，不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两人到现在为止还是一筹莫展，还未平息的愤怒让伊弥尔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坐在那块石头上，拖着塞，脑子里的思绪绞在一团，他努力想着把瑟加德送回家的办法，又时被刚刚愤怒干扰，在这么下去他的神经很快就不正常了。
瑟加德仰面躺在湿漉漉的地上，也许再过几个小时他就是个死人了，不过他不后悔，与其用死亡为唛隆的晋升铺路，倒不如就这样也好，他只后悔自己任性的离家出走罢了，反正他已经这么想了好多遍了。“那是什么图腾，诸神的恩赐？”他仰着头，余光落在了伊弥尔腰间的饰物。
“这是我在橡树下捡的。开春祭祀奥丁之后。”伊弥尔说罢解下来递给瑟加德。
“捡这种东西肯定会受到惩罚的。”瑟加德把玩着说。
“不会，是献祭给奥丁的人身上的，族人奉献的早就被祭司们收走了。”
“开春献祭奥丁都是裸身献祭，怎么会带这种东西。少骗人。”
“是真的，今年除了有我们……”
他“腾！”地窜到地上，不到一念之间，转身往洛居河跑。“喂！”瑟加德一下没站起来，又跌到地上。“疯子！”瑟加德叫着伊弥尔的名字，也赶了过去。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这么燥热过，哪怕是再蒸上一天的澡，都不可能让他的手脚这么烫，巨大的愤怒和狂喜混合在一起。
简直就如同喝了血酒和神汤的狂战士。他已经忘了身边的一切，哪怕是正在涨水的洛居河，他一头栽进水里，背囊被他丢在刚刚的巨石边，不顾一切地向对岸游。
“真是要命！”等瑟加德跑到岸边伊弥尔已经游到中段了，“疯子，你简直是个疯子！这么大的水……”发了一通牢骚，丢下自己的大衣，一来是穿着大概游到一半就要淹死，二来过了今晚也大概用不着了。洛居河水像一双巨手般撕扯这两个年轻人，不同的只是前一个的意念仿佛将要将这水燎得沸腾，而后一个差点淹没在这里而已。
伊弥尔的脚步声传得很远，刚上岸的瑟加德顾不得喘气，又奄奄地跑在他后头，指引他的只有“啪叽啪叽”的脚步声。
雨的律动始终令人琢磨不透，刚刚的滂沱之势已随着两人的上岸而变得柔和细腻。瑟加德浑身冰凉地跑在朝圣的大道上，主路上，凋败的繁花如絮，牵绊着他的步伐，一直到广场为止。
庄严的大广场上雨泄如丝，月亮悄悄又漏出了银色，可以让他看清被风轻轻推斜的一道道丝线和殿顶铁打的奥丁像，他下意识地向奥丁行礼，顺便恳求得到神的救赎。
四下静的出奇，仿佛当年泉水旁的奥丁。“铛楞”一声，一条皮做的腰带从旁边的树梢上被拨落下来，腰带上那金子做成的带扣最先着地，连同掉落的还有一件外衣和一块腐烂到大半的头骨。伴随着橡树叶的“哗哗”声坠进泥土里。
伊弥尔抱着树干滑到地上，又往下一棵走去。“你在胡闹！别做这样的事。”瑟加德抓住他的胳膊，“你这是亵渎奥丁，死后会永生受罪的。”
伊弥尔沉默着甩开他的手，弯腰抓起地上的金饰，丢到瑟加德脚前，转身又奔去下一棵橡树下。瑟加德低头看时，月光反射在那些东西的棱角上，闪着耀眼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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