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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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你叫顾溪？”姚老板轻抿上一口茶，看着来人。“这么木讷，当真会唱段？”

    “嗯？”顾溪抬脸，好像没听清姚老板的话一样，良久良久才似刚刚反应过来一般，郑重的点点头。

    “嘶……”姚老板放下茶盏，火气一下子暴涨。深更半夜遇到这么一个主敲门，自称要加人戏班子后就没了声响，看这一身衣裳也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更不像戏班子出身，怕不是……在拿他找乐子吧。

    “说说你都会些什么曲子，唱来听听便是。”说这话的时候，姚老板的语气里明显有了些不耐烦的意味，在他的眼里，这顾溪就是来拿他寻乐子的，碍于面子，只好按着流程继续，自己生气事小，砸了招牌可就是大事了。

    顾溪甩了甩头，环视一遍周围，最后指着一处缓缓道:“其上所写，尽略会一二。”

    姚老板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月光下，反着光的，是戏院的戏表牌。

    “哟，有意思了。”姚老板转脸看向顾溪“唱两段？”

    “哪一段。”

    “这么自信啊，啧。”姚老板摇着头“就凤凰栖吧。这可是最家喻户晓的曲子了。”

    顾溪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好，那就凤凰栖吧。”

    “既然说好了，那唱啊。”

    “你要我，就这么唱？”顾溪的眉头又是一皱。

    姚老板端起茶盏，轻轻抿上一口。盯着顾溪，未言语。

    良久姚老板才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不这么唱，还要怎么唱。”说完又是抿上一口茶，不待顾溪说话又接着道:“还要我给你把角儿都叫齐了再唱？真把自己当个腕儿了？”姚老板将手中茶盏重重敲在桌上，简直巴不得生撕了这个搅他清眠的家伙。

    “我想姚先生怕不是误会了。”顾溪微微抬眼，表情明明没有半点变化，却让人觉得气场大变。“我是说，不粉墨，不登场。”顾溪简直一字一顿，气场上完全不输暴怒的姚老板半分。

    姚老板怔了一下，突然笑出声。“好，好一个不粉墨不登场！油彩和戏装就在台后，我给你取来，我倒要看看，你的戏，配不配得上这粉墨！”言毕，姚老板果真入了幕后，不多时在出来时，手中提着一个木箱，瞥了还端坐如初的顾溪，恨恨的将木箱放在看台的桌上。

    “妆总会画吧，不会的话也别指望我，我才懒得搭理！”姚老板故意嚷嚷着，情绪已经走向了一个极端。

    顾溪微微侧脸，也像姚老板刚才瞥他一样看了姚老板一眼，并没有回话，抬手打开了眼前的木箱。

    个个颜色排列着，顾溪拿起笔，楞住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画脸了？一年？两年？说不清了啊。

    “怎么？还真不会画？不会就快走，没时间伺候你。”

    顾溪依然不回话，对着铜镜，默默下笔。

    一气呵成。尽管许久未握画笔，身体的记忆还是让顾溪很快完成了脸谱，除了一点点颜色的晕染让嘴角看起来有一些不对称，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况且是这么短的时间，便是最熟练的角儿，怕也不过如此。

    姚老板默默住了嘴，看顾溪走向戏台。

    戏台上，顾溪看着地面，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脚，突然便不知所措了。空空的看台间坐着几缕月光。突然将台上人的全副武装击垮，将恐惧无限放大。

    顾溪一下子蹲到在台上，颤抖着。

    “湖光~半盏~”台下，姚老板突然开腔，张口便是凤凰栖的开头。

    “映得~是谁家儿郎面……”顾溪还蹲在地上，听得旋律便接。姚老板默默收音，看台上这个男人展露身姿。

    空空荡荡的台下只坐着姚老板一人，而台上的男人用尽气力，像是一场极大的盛宴。身体一点一点的找回感觉，戏腔也渐渐圆润起来。像一场祭祀。

    本来说好的“一小段”，顾溪却将整部戏从头至尾全唱尽，而姚老板，竟然也是静静的听到他唱完。虽然能听出调里的一点点生疏的意味，但是同样，也可听出他的基本功是何等的扎实。至少，姚老板手下，没有比他更好的角儿。

    一曲唱罢，远远的打更声传入堂里。

    “三楼第四个房间。好生休息。”姚老板起身，走向里屋。“对了，蜡烛灭一下。”

    顾溪稍微一怔，才算明白了姚老板的意思，细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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