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9.5 我悄悄地蒙上你的

耿于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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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永动机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关键看你如何定义,如何理解,什么才是,什么才算“永动”。

    中都天文馆,全称“上林科学院中都天文台附属天文馆”,张崴,施志强妈妈,工作的地方。正门大厅,有一架巨大的“傅科摆”装置,从天文馆建成之日起就在那里,小时候,每到假期,施志强常常跟着张崴去上班,对旁人可能觉得枯燥的傅科摆,尤其着迷,趴在池边上,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

    傅科,法国19世纪物理学家,1851年的一天,为证明地球自转性,在巴黎先贤祠,进行了一项被载入史册的经典试验。穹顶上,悬挂一条六十七米长绳索,挂点经过特殊处理,将摩擦力降到最低,绳索下连接着一枚重达二十八公斤的铁球,也就是摆锤,摆锤顶端是一根细长指针。

    摆锤下方,地面上安置着巨大的沙盘,像田径跳远,无论急行还是三级,三级跳,试跳前的沙坑,平坦如镜。高度经过精心计算,摆锤每运行一次,顶端的指针,就在沙盘表面,划下一条刻度。按照一般原理,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摆锤划下所有刻度,都应该是绝对重合的。

    事实却不是这样,每经过一段时间,刻度便会发生偏移,微小的偏移,若是北半球,摆动面沿逆时针转动,若是南半球,摆动面沿顺时针转动,纬度越高,转动速度越快。观摩实验的人群,如同当年伽利略在罗马教廷受审,他没有,或者说,不似布鲁诺那么一根筋,好汉不吃眼前亏,被迫承认地心说时,小声喃喃自语:地球真的在自转。

    为纪念傅科,从那之后,类似仪器,被天文学界命名为,傅科摆……

    如果宏观地看,整个太阳系,整个宇宙,其实就是一台,生生不息,不知疲倦,也永不枯竭的永动机。一切能量,无论以各种形式存在,无论被发现,被人类发现,被人类利用时,以各种形式存在,本质上,以太阳系为视角,都源自太阳,以宇宙为视角,都源自大爆炸。不管怎样转化,转化为什么,从什么转化为什么,孙猴子永远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不是永动机又是什么?

    问题的关键在于,以何种姿态,何种视角去观照它。谁是此,谁是彼,谁是內,谁是外,谁是动,谁是静,谁是主动的一方,谁是被动的一方,谁是因,谁是果,谁引起谁,谁被谁引起,仅此而已……

    “二级点火准备。”

    “五,四,三,二,一,点火…… 怎么回事…… ”

    50年代后期,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在洲际导弹军备竞赛中,渐渐占据上风,苏联急需一种可以从本土发射,长期战略值班,能够攻击美国纵深目标的远程导弹,p16应运而生。从设计,甚至立项之日起,就十分仓促,进度极为紧张,为满足当局及愤青的需要,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设计局,以难以置信的速度,于1960年秋天,拼凑出第一枚成品,9月底,运抵拜科努尔发射场。

    10月下旬,第十五届联大,在纽约召开,赫鲁晓夫率团参加。出发前,找到苏共中央候补委员、战略火箭军司令涅杰林元帅,要求在自己踏上美利坚领土那一刻,放一枚p16。

    10月24日,哈萨克斯坦时间,晚七时,赫鲁晓夫预定抵达美国,六时许,倒计时检查,突然发现导弹引擎电路存在问题。按照操作规程,应将已经加注的燃料重新抽出,导弹运回车间,拆解后进行维修,但如果那样,一定会错过赫鲁晓夫专机降落。

    现场坐镇的涅杰林,决定冒险,亲自率领,战斗民族,也是够狠的,堂堂元帅,亲自率领工程技术人员,上发射台。检修过程中,p16第二级意外被引燃,带着一百多吨剧毒易燃四氧化二氮、偏二甲肼使用焊枪,只有苏联人能干得出来,整个发射台,变成一片火海。

    涅杰林元帅,以及一百多名,最优秀的技术人员,几千度高温,瞬间气化,什么叫尸骨无存,倒也不痛苦。现场只找到一枚,已经严重变形,融化后重新凝结,类似陨石,金疙瘩,军兵种主帅肩章,元帅星由一大一小两颗五角星构成,大星纯黄金,小星纯白金。

    p16总设计师,鼎鼎大名的杨格尔,临时下发射台吸烟,神奇般地躲过一劫,否则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杨格尔设计局,以及至今仍在进行的“国际宇宙”系列卫星了……

    “无可奈何花落去,无可奈何花已开”,maozedong说的,中国第一个原子弹爆炸,赫鲁晓夫下台,同一天,maozedong说的。历史,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常常将很多重大事件,很多其实并不相干,原本并不相干的重大事件,或人为,或纯属偶然,安排在一起发生。

    施志强紧盯发射进展的同时,尤烈也看直播,不光是她,整个哲学所,又不仅仅,远不仅仅整个哲学所。不是局域网,会议室大屏幕,电视直播,全所、全院,乃至于全市、全省,同此凉热……

    两个月前,原本就应该召开,因为胡月英的事,中国gongchan党上林省第十三次代表大会,也就是尤烈意外获得代表资格,又“自愿”退出,让给齐雨田的那次党代会,推迟到本周举行。

    昨天是最后一天,审议通过zhonggong上林省第十二届委员会、第十二届纪律检查委员会报告,通过第十三届党代会政治报告。最为重要的,表决第十三届省委委员、候补委员、纪委委员名单……

    紧接着,今天上午,zhonggong上林省委十三届一次全会召开,地点不变,这是本届,也是每一届省委最短的一次全体会议,总共只有一天,或者说一个上午。刚刚当选的八十位省委委员、十五位省委候补委员出席,省纪委委员、非省委委员、省委候补委员的地市主要负责同志列席,中纪委、中组部相关领导到会指导,郑华同志,受zhonggong上林省第十三次党代会主席团委托,主持会议。

    会议议程简单明了,首先表决通过《中国gongchan党上林省第十三届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选举办法》,逻辑上,这是后面一切的基础,虽然自己决定自己的选举办法,法理多少有点儿存疑。接下来,郑华同志代表省十三次党代会主席团,做省第十三届党委常委、书记、副书记候选人预备人选的说明,进而无记名投票。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不用说常委,乃至于正副书记,即使省委委员、候补委员、纪委委员,党代会正式召开以前,早就已经定盘了。酝酿也好,讨论也好,审议也好,投票也好,基本上就是走个程序。

    即使如此,程序还是要走,就像火箭发射的“金手指”,就像民科邓师傅的永动机,就像傅科摆,“五,四,三,二,一…… ”

    近几天,尤烈正在阅读明清时期上林乡试的资料,党代会先产生党委委员,党委委员再产生常委,再再从常委中选举书记、副书记,这个次序,与科举发榜是一致的:

    乡试秋闱,一般选择九月十五之前的寅日或辰日放榜,寅属虎,辰属龙,故称龙虎榜,股民可能会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又称乙榜,与进士榜,即甲榜相对,时值桂花飘香,又名桂榜。

    第一名称解元,因唐代举子由地方统一解送,苏三起解的解,本身无褒贬,入京得名。第二名称亚元,第三、四、五名(或第一至第五名)称经魁,明代乡试曾有过五经举士制度,每经取第一名,居前五名,称五魁或五经魁,麻将捉五魁和划拳五魁首即从此而来,第六名亚元。

    龙虎榜从贡院取出,置于黄绸彩亭之上,一路兵丁护送,仪仗辉煌,鼓乐喧天,至巡抚或者布政使衙门。张贴之前,先要由司礼官唱名,跟宣旨差不多……

    清同治五年,左宗棠出任甘陕总督,那时候,甘肃(康熙之前一直是陕西一部分)、陕西两省乡试是在一起举行的,交通不便,苦了甘肃甚至xinjiang考生。左宗棠奏明朝廷,兴建兰州贡院,光绪元年甘陕分闱,当年八月,举行甘肃历史上第一次duli乡试。

    求贤心切的左宗棠,很重视这次考试,亲自担任监临外,事先访遍省内青年学子。尤其欣赏当时甘肃最有名书院,兰山书院高材生,后来甲午战争时“欲食李鸿章之肉”(记得袁崇焕么,中国人好这口儿)的福建道御史安维峻,并在各种场合多次毫不掩饰表达对他的看好。

    至发榜,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唱名的次序,先从第六名,也就是亚元开始,向后直至(举人)最后一名,省委委员按姓氏笔画排名,没有安维峻,左宗棠脸色有点儿难看,虽然是监临,但管不到内帘阅卷。接下来,回过头从第五名,倒着向上唱,省委常委按职务资历排序,第四、第三、第二,从mary到sunny和ivory,依然没有安维峻。

    左宗棠坐不住了,为什么你的双手在颤抖,笑容凝结在你的眼中,难道你对我会有所改变,我不再是你的唯一。最后念头名,解元,书记、第一副书记、专职副书记,安维峻,我是故意在逗你,抚髯大笑:“宗棠的老眼,还不算花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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