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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一九九三年秋天，开学不少天了，气温仍然低。天晴的少，阴的多，风天多，还没事找事刮起了沙尘暴，迷濛的天空来了就没个了时，校园里的路上飘舞着落叶，杂工用笤帚和拖把在教室和宿舍走廊上打扫了一遍又打扫一遍，越打扫脚印越多。但寒风中却也看到各种树木的枝条上悄然生出了嫩黄的小芽，紫黑的蕾。
杜怀诚从寒假就郁结在心头的惆怅真想找个缺口释放出去，但他找不到方法。这种惆怅是没法向人诉说的，他只能在心里闷着，缠绕着，发酵着，如同一个消化不良的滞食者，非常地不爽。
学院有个校园周刊《语文周报》，报纸开了个诗歌专栏，定期发表些学生习作，择其精彩陈列在学校甬路两边的报纸橱窗里，供同学们阅读欣赏。杜怀诚本来也想投稿的，但看了几期觉得人家水平高，自己就有些灰心，怕投稿了自己再出丑露乖。但有一天他心血来潮，在日记本上写下一首诗，自我感觉还不错，他就打算把这个投给《语文周报》，聊抒胸中积郁。
诗歌题名《走进墓园》。除了作者以外，大概别人只能领略其中文采和意象的一些韵致罢了。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杜怀诚觉得也就够了。
当我走进了墓园
看到衰草凄凄
墓碑列列
我感到自己很孤单，
身边的朋友
一个个离去
就是日思夜念的红颜
也因了一种无形的力量
常常把红丝线掐断
那成行成列的墓碑啊
你们倒是比活着的人
幸福美满
因为你们
不惧岁月的淘洗，
没有空间的遥远
你们可以常在一起
说地谈天
当我走进墓园
手捧了鲜花
泪水把心添满
我来为逝去的灵魂祭奠
你们虽然厮守
却有
不能逾越的距离
你们虽然相知，
却不能
把手相牵
我们活着的人
毕竟还有一个梦想
就象那酸酸的黄梅
招引着我们
向前向前再向前
这首诗在《语文周报》诗歌版头条登出，并陈列在橱窗里最显要的位置。跟着他创作的组诗也上了《语文周报》文学专栏头条，什么《思念》、《致木棉》、《不只是风景》、《忆别离》一首首刊出。就有人称中文系的杜怀诚为校园诗人。
有天下午，外面下着雨，学校阅览室里没几个同学，杜怀诚正埋头看《中国十大悲剧》，一个女生坐到了他的对面，笑盈盈地看着他。他抬起头来，吓了一跳。是的，她的模样和神态太亲切了，太熟悉了———杨辉，那个刚报到时帮助过自己的老乡。
杨辉跟杜怀诚打招呼：“你好，杜怀诚！”
“你好，”杜怀诚高兴地看她，“杨辉，你好。”
“你现在是名人啦，校园诗人么。”杨辉嫣然一笑，“我现在是你的读者。”
杜怀诚“哦”了一声。他心里真有点儿小小得意。
“你当然不会知道，”杨辉笑起来，“现在的周报我每期都看的！”她语声略顿一顿又接着说：“这都是因为你。”
杜怀诚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个杨辉，自己和她虽然认识，可是交往毕竟不深，现在这样说，还是当着他的面，这让他感到脸上有点儿发烧。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女生心目中是这样的形象，不禁哑然失笑，嗔她：“看你说的，我哪里有一点好，都是瞎写的。”他发现这杨辉真是够可亲近的，感觉上两人倒早像老朋友了。这让她不由得想起大学报到时的情景，往事虽说如烟逝去，但给他的印象却是深刻的，他眼前始终跳跃着杨辉热情奔放的跑来跑去的身影。
在结束了学习回餐厅的路上，杜怀诚和杨辉两人边走边聊。如今的杜怀诚和女生一起走路也不再感到脸红，他会很自然的谈论着各种年轻人感兴趣的话题，如果自己知道的少，杜怀诚就会很有礼貌的侧头倾听。杨辉说她也是诗歌爱好者。但写得不好。诗歌也看了不少，但写起来总是模仿你模仿他的，心底里没有个定数，手头也就没留下自己满意的。自己也曾向《语文周报》投稿的，但屡投不中，真是把人气坏了。她说以后要跟杜怀诚好好学学，让他指导指导自己诗歌究竟应该怎样写。
杜怀诚和杨辉从路上到餐厅一直谈论着文学，这真是投他的脾胃，何况又是跟一个活泼可爱的女生。两人像久别的熟人，喁喁切切，谈了很长时间，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
出了餐厅两人告别时杜怀诚盯着杨辉的背影看了很久。雨下得大了，她也没有带雨具，在雨帘中往女生宿舍奔去，马尾辫儿左右摆动着，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小母鹿。他突然觉得有三个人的影子在眼前掠过——玉秀。舒雅。金玲。
她几乎就是这三个人揉和起来的。
“玉秀。玉秀……”杜怀诚嘴里不由念叨出来。他感到平静如砥的心湖上吹起了一阵清风，暖暖的让人充满了慵懒；又像是是被丢进了一颗石子，荡起了一圈圈久违的涟漪。
五十八
上完课后的业余时间，杜怀诚喜欢去泡图书馆，以前去图书馆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到图书馆成了杜怀诚每天必做的事情，在那里他广泛涉猎各种书籍，任自己的心灵自由自在的尽情驰骋。如今再去图书馆，杜怀诚身边出现了一个女朋友。说是女朋友，还不是指那种恋爱意义上的，仅仅是比同学和伙伴关系稍微亲密一些罢了。但这也就足够了，足够让我们的主人公杜怀诚进入一种心灵的舒爽惬意。杜怀诚习惯身边有女孩的生活，初中时候的玉秀，尽管两人两小无猜，交往的也不太多，但那可以算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交往，是他美好的初恋，是玉秀送给了他少女的初吻，然而天妒红颜，玉秀初中还没毕业就英年早夭，这对于杜怀诚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呀。到了高中他有了和刘舒雅的交往，是舒雅陪伴着他度过了一年的高中生活，让他从失去玉秀的悲伤里走出来，有了生活下去的希望，让他的高中生活充满了阳光和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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