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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完一场长会,天色已擦黑,饭点早就过了,家中的饭菜不知已热过几回,反正他回来的时候,摆在桌上还是热腾腾的,飘出的香气让他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
一边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就往桌上伸,一边还数落菁菁,“嗨,我一忙起来就没个准点,你尽可以先吃就是,反正老爷子不在,就我们两人,没那么许多规矩。”
“是啊,家里除了我们两个和忠伯他们,也没别的人了,平日里夫君又忙,我一个人在家里怪闷的。”
“没办法,事情太多,实在脱不开身,我想想啊,”沐忠亮还以为菁菁在抱怨,“这样吧,明日永和行的工坊我便不去看了,再和你去双门底去逛逛如何?”
菁菁脑袋摇得向拨浪鼓一般,“不用了,正事要紧,夫君你自去就是,双门底我可以让马姐姐陪我去的。”
“又不是什么大事,让张元知替我去就行了……”
“真的不用了!”菁菁态度很坚决。
“真的不用?”沐忠亮试探着再问一次。
“嗯!”小姑娘很坚决。
“那好吧。”沐忠亮乐得就坡下驴,陪女人逛街不管在哪个年代对他来说都是一种酷刑,寻常弱女子在逛街时都会有一种莫名的体力加成,像菁菁这种武艺高强的就更不用说了。
“这竹筒鸡不错,夫人的手艺越发精湛了。”府上的大师傅是粤人,这道云南菜只能是出自菁菁之手,讨好地给她夹了一筷子,确认她没什么异样,这一茬也就过去了。
温馨的晚餐进行到一半,管家忠伯突然进来,“公爷,方大人刚到,见您在用饭,已先行到书房等待。”
“嗯,我知道了。”
方柯刚从前线回来,连夜就来了,莫非有什么大事。想到这里嘴中饭菜都没了滋味,草草扒了几口便起身道吃好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菁菁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生生止住。食之无味,干脆放下筷子开始收拾。
“见过公爷。”
一踏进书房,方柯立即起身行礼,沐忠亮摆摆手,“你我之间就不必来这一套了,这个时辰过来,可有什么急事?”
“没什么大事,不过司里的人捎回来两封书信,其中有一封是老公爷自云南寄来的,卑职不敢多留,是以连夜送来。”
“什么,快给我。”
几年了,虽然打探到李定国在滇缅一带闹得挺欢,可从没接到过沐天波确切消息,去年曾修书一封让军情司想办法送过去,现在有了回音,至少能证明沐天波活得还挺好。
毕竟在沐忠亮本身的记忆中,对这个父亲还是颇有感情的,即便记忆融合后,他两世人也只有这么一个爹。
赶紧接过来拆开信封,展开一看。
“敬之吾儿……”
“别后数年,顷闻粤地光复之喜讯,为父并晋、巩昌二王皆欢欣鼓舞,遥祝盛举……”
“近年当面吴逆攻势渐缓,晋王推测此为吴逆欲挟王师以自重之策,我等自然乐得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但值岁末之际,吴逆大兵进山围剿,不计伤亡猛攻我方据地。如今收到敬之书信,想必定然是吴逆要出兵援广,不得不先行扫平后患,汝当慎之。”
“但我沐家世居云南,况各土司皆心向大明,以高山深林为依仗,吴逆能奈我何,勿须念之。”
“军略事体,晋王当另有书信言之,为父便不赘言,但有一言汝当警之。”
“大明病久,以致有此奇祸,所谓良药苦口,汝欲变法,为父定然支持,乱世用重典,汝须当杀则杀,当斩则斩,不容半分心慈手软……”
“此惟我父子二人,为父亦不讳言,太祖有云,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吾素知敬之对今上不满,但谨记,若无今上,汝年方弱冠,纵有军功加持,亦难统领群伦。蛇无头不行,汝若不沉住气,是时即便粤地朝廷不乱,各地抗清义士亦当各自为政,抑或同室操戈,则大事败矣……”
“为父言尽于此,书不尽意,余言后续。”
放下书信,沐天波信里无非就是让他别嫌皇帝碍事,好好供着他。沐忠亮也知道,没有皇帝这杆大旗,怕是他就会混成后来吴三桂那样,在清朝成了反贼,各路反清人士又不待见他,里外不是人,最后被玄烨小儿捡了便宜。
虽然是啰嗦了一通,但沐天波能放下他的忠义身段和他探讨这种功利性的问题,已经是一大进步了,看来和吴三桂游击了两年也让他务实了不少。
下一封则正式一些,李定国送来的折子。
这封信和刚才的父子交流不同,言辞正式了不少,一开始就是问安称颂表忠心的套路。
自动略过一大堆废话,最后一段才是干货。
“喜闻朝廷光复粤地,但苦于滇粤间交通不便,不能朝觐陛下,定国实有罪也。然臣屯兵数年,部下业有精兵两万,可供陛下驱驰,虽广西伪清势大,但今侦知缐国安部有所异动,欲犯行在。届时定国愿率全军入桂,牵制逆贼,以为勤王。”
合上折子,问方柯道,“这么说晋王殿下有意入桂了?缐国安那头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广西提督缐国安原为伪定南王孔有德部将,孔有德被晋王诛灭后,统帅其旧部约两万人镇守桂林。最近和周边各省一样,开始抽丁入伍,据最新情报,现在他们的兵力已经膨胀了一倍,并且在边境开始试探性地进攻,前些日子还在西宁函口与蒲缨部发生过摩擦。”
“嗯,这个我知道,战报上说已将敌军击退。这么说,这些汉奸们是要约定时间一道合围广东了?”
“是的,卑职推测,现下湖广和云贵方面的兵力正在分批抽调,按清廷的旨意,发兵时间大约是夏收或秋收前后吧。”
“哼,打得倒是好算盘,想用人数压死我吗?我岂能让你们那么舒服地集结好再过来进攻?”
传完信,方柯就走了,顺便也带走了那封折子送到通政司,沐忠亮留在书房中,靠在椅子上闭目思考。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想法,不过还不成熟,眼下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还是要要以军备工作为主,夯实基础,计策什么的大可再议一议。
在书房里待了一会,一股倦意袭来。也是,和一帮大臣扯了一天皮,能不累吗。正要吹灯离开,找菁菁去睡觉的时节,他突然发现书桌上的信纸,背面好像还有一行墨迹。
连忙翻过来一看。
“后收悉些庵公书信,喜闻其女于乱世数载中,仍未婚配,矢志守节,如今既重逢,便不必等为父,择日完婚即可。所谓男大当婚,此为大事,不可耽误,所谓匈奴未灭之语与我再也休提!”
沐忠亮犹自不相信,再认真看了一遍,确实是父亲的笔迹没错。
“糟了糟了,定是那老和尚写信去告状了。”
一两年没动静,沐忠亮都快忘了这茬了,没想到这不知从何而来的老婆又蹦了出来。
人家姑娘都二十几了,这年岁还没嫁人的已经是老姑娘了,难道就是因为等我?
自己一点便宜都没占到,甚至连面都没见过,这负心汉当得也是够不明不白的了。
恰巧菁菁这会端着茶进来,沐忠亮下意识就慌张地把书信一盖,随手翻开一本书装模作样地读起来。
“夫君,可是我打扰你了?”菁菁看他面红耳赤的,不解问道。
“没有,适才读史,读到五胡乱华,心有所感,有些激动。”
“是吗,《物理小识》?这是本什么史书啊?名字倒有意思。”
沐忠亮大窘,但还是放下书本故作镇定道,“哦,那是刚才,大晚上的情绪激动不利于睡眠,看一下物理书催眠。”
菁菁听了反而兴奋起来,面上有些雀跃道,“真的吗?新学那些书我也看过几次,不到两页就打瞌睡了,想不到夫君你也和我一样!”
“是是是,你先回房等我,一会我看瞌睡了就去找你。”
好不容易把她打发走,目送她离开,沐忠亮又拿起那份要命的书信,“菁菁……唉,这包办婚姻害人啊!”
刚有反对的念头,可想想又有些泄气,这年头包办婚姻才是主流,非要这么弄恐怕一个不孝的名头就要落到自己的头上,且不说将来见了沐天波他会怎么收拾自己,光是想到报纸上那帮反对派的说辞他就头大。
在这个道德至上的年代,无论哪个污名背上沐忠亮恐怕都落不到好。自己手上的武力再强,也没法不让人说话吧?
“老爹啊老爹,都快十年了,也不跟你儿子说一声,这不是坑人吗?”
整整一夜,沐忠亮都心事重重地,想来想去,解铃还须系铃人,死马当活马医,且去求求老和尚吧,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第二天一早,找人打听了一下后,他便轻装简行,就带着黄杰明一人一马上便宜老丈人郭都贤挂单的六榕寺去了。
或许因为数年前的劫难,又有尚可喜等亏心汉奸的带动,广州礼佛之风颇重,一大清早的,前来参拜的香客已然为数不少。
沐忠亮一身道袍,头上的斗笠压得低低的,鬼鬼祟祟进了寺,正巧一个小沙弥路过,赶紧一把拽将过来,“小师傅,你可知些庵公住在哪个厢房?”
“些庵公?不认识。”
转身欲走,沐忠亮又拽住他“师傅等等,哪个他法号是什么来着?杰明……”
黄杰明赶紧补上一句,“顽石。”
“对,在这挂单的顽石师傅可在?”
“哦,你说顽石大师吧?他应该还没来,”小和尚撇撇嘴,“平日里他都是快到中午才过来的,晚上又离开,二位施主怕是来早了。”
小沙弥一溜烟地跑了,两人面面相觑,黄杰明道,“我听说他们出家人不是有早晚功课的吗?头一次听说过了中午才来,晚上就走的和尚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和尚娶老婆的我都见过。”
沐忠亮说的是后世那些上班的和尚,不过是一种职业而已,想不到老郭思想倒挺超前啊。
没法子,两人只好转移阵地,好在之前已经打听清楚,郭都贤随着朝廷一块搬回了广州。
前段日子军情司有个营救计划,目的是把朝中大臣尚在沦陷区的家眷救出来,作为致仕大臣,他也搭上了便车,在湖广的家眷这会也已经尽数接到广州。
好在两人骑了马来,奔出城不远,行到泮塘湖畔。
“这顽石大师倒是会挑地方。”沐忠亮赞道。
正是初春时节,湖畔杨柳依依,二月春风裁出的绿丝绦曼长披拂,连绵成荫。远远看去,一座朴素的宅院便在一片随风摆柳中若隐若现。
怪不得这和尚不去上课了,比起城中的熙攘,换了自己住在这恐怕也不想上值了吧。
在门前下马,随便找一棵柳树吧马拴上,沐忠亮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位青年,看着比沐忠亮稍年长些,见面即拱手道,“不知尊驾是?”
摘掉斗笠,报上名号,这人也不惊讶,反而露出一抹玩味的神色。
他也不让开门径,只问道,“原来是沐大人,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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