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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起身,妙真委婉地建议沈霓裳换一身妆扮。
妙真是个稳重心细的性子,昨日回来,她就从玉春三人那里将日间发生的事情都探问清楚了。
尤其是玉春将那几个跟着还玉郡主来的贵女对沈霓裳的轻视不屑,用很是忿忿不平的语气表述出来后,妙真心里也是极为不舒服。
俗话说,主辱臣死。
抛开她喜欢沈霓裳这个主子不提,就凭她是沈霓裳的下人,也不会愿意自己的主子被人看低。
司夫人没有身份,可是有钱。
在决定了来王都之后,无论是首饰还是衣裳,司夫人足足准备了几大箱子。
要比首饰打扮,她们还真不怯场。
可是,沈霓裳还是拒绝了。
沈霓裳拒绝得轻描淡写却又认真:“她们看不起的是我的身份,无论我做什么妆扮都改变不了,我不在意的东西希望你们也不要在意。只要你们不觉得我这个主子低微,那该如何还是如何就行。只要不失礼,我还是喜欢这样穿。”
那些华服虽然好看,作为一个女子也不是不喜欢,但出门在外,谁也不知会不会有突发情况,与其穿那样繁复繁琐的华服,还不如衩裙来得方便。
至少她想踢一脚时,不会担心被裙子挡住。
沈霓裳的态度温和却坚持,几个丫鬟也只能依从。
于是,沈霓裳还是一身简便朴素的出了门,倒是凌飞看了她好几眼后,忍不住道:“你不是也带了好几大箱行李,难不成还缺衣裳?”
明明司夫人生辰那日,沈霓裳穿的那一身比昨日的简蕙心也不差。
沈霓裳对他也不客气,瞟他一眼:“我吃饭都不吃给旁人看,难道穿衣裳还得穿给旁人看?”
凌飞被沈霓裳这一噎,却也没生气,只懒洋洋地挑挑眉,不说话了。
沈霓裳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凌飞,凌飞伸手接过翻了下,抬眸略略诧异:“五万两?”
昨日连本带利他给了沈霓裳三万六千两,虽说不清楚沈霓裳具体有多少银子,但早前沈霓裳的分红数目和后来拿出来买铺子的两万五千两,还有后来买雪风的那一万两,他却是知晓的。
就算沈霓裳还没将买马的银子给穆清,身上也绝拿不出这样多数目。
沈霓裳也没遮掩:“三万是穆清的,我只有两万。”
她算上了欠穆清的那一万两。
穆清看了沈霓裳一眼,没有说话。
凌飞顿时了然,视线从两人面上滑过,将银票揣进怀中:“行,我先拿着,到时候想怎么下再说。”
“不用再说,全下就是。”沈霓裳道。
凌飞闻言愣了下,蓦地轻笑开:“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全下就全下。”说着,看着穆清勾唇,“我这儿还有子路的一万五也在里头……可全看你的了。”
穆清笑着摸摸鼻子,干咳道:“输了可别找我,我可是不认的。”
“你小子就可劲儿装吧。”凌飞哼笑,斜睨他半真半假道,“爷往日还觉着你小子老实,如今才知道是个扮猪吃虎的……日后在小爷面前再装,小爷可不会同你客气。”
穆清只是笑。
很快到了演武场,沈霓裳一行还是坐了原来的位置。
其实,沈霓裳原本想换给位置,但转念一想未免太刻意,反正她也不能不让凌飞过来,干脆坦荡一些。
心中无鬼,何惧人看。
这一日的开场更为简洁。
到了时辰就直接宣布抽签,穆清同凌飞一道过去。
心法四层这组今日一共十六根签,穆清抽到了十一号,凌飞则抽到了昨日穆清抽到的第九号。
沈霓裳都忍不住打趣,道了句:“缘分。”
凌飞瞥着穆清,嘴里懒懒道:“谁稀罕跟这小子缘分。”
“也稀罕你还不成么?”穆清嘿嘿一笑,勾住凌飞的脖子比划了下,露出几分惊异,“咦,子洵,你好像比我矮了。”
他记得去年的时候,凌飞应该是比他高一些。
“滚滚滚,”凌飞一脚踢向穆清,穆清面带得意地闪身躲开,凌飞磨了磨牙,哼了一声,“高又如何,能当饭吃?只长个子不长心……给小爷滚远些!”
穆清站在几步远处哈哈一笑,等凌飞说完了,才又过来,猿臂一伸还是搭在凌飞肩上,做出一副一本正经模样,凌飞只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话。
谁知穆清挨近后先是咳嗽了一声,最后却是压低声量:“子洵……你脸红了。”
“滚!”
还不待凌飞动脚,穆清已经跳出了三步远,两人打闹的距离同沈霓裳他们坐的位置还有数步远,众人只看到两人闹腾却没听见穆清最后的耳语内容,此时都望了过来,连沈霓裳眼中都有几分好奇笑意,凌飞玉白的脸更泛红了几分,望着不远处笑得一脸调侃得意的穆清,凌飞再度磨了磨牙。
擂台上的比试正式开始了,沈霓裳一眼扫过去才发现,心法五层擂台上上场的第一组中,其中一人正是凌阳。
凌飞同穆清自然也看见了,穆清收起调笑,也走回来同凌飞站在一处看。
凌阳使的也是剑。
其实习武之人使剑的其实算来占了多数,比起其他兵器,剑法不但灵活多变便于施展,且威力也不容小视,而且携带也更为方便而不失贵气。
即便是不使用,佩剑也能彰显风范礼仪,而若是使用其他武器,譬如流星锤斧头之类,却是少有人会将这样的武器大喇喇的随身佩戴。
江湖人士或许还能,这些贵族子弟显然是不可能的。
凌阳也是昨日未上场的其中之一,五层巅峰的水准自然不容小觑。
一路剑法虽不见奇诡精妙,但招招稳健有力,出手角度极为精准凌厉,显然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他的对手乃是五层中阶,实力差距不小的情形下,凌阳只用了三十余招就将人逼下了擂台。
凌飞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从昨日到今日,几乎所有的比试,费时都没有太久。
一则是,因为是刚刚开赛大部分抽签对手间差距明显,彼此实力如何心中都多少有数,抽上实力明显高于自己的,也没有必要争个你死我活,反正早输晚输都是个输。
二则是,这毕竟不过是个擂台比试,若真要想以弱胜强,少不得将自个儿压箱底的杀招亮出来,可即便是亮出来也未必一定能反败为胜,不是以死相搏的局面,也不是定有百分百的取胜把握,一般人自然也不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而这第三点么,却是此际沈霓裳心里正想着的。
这些王都的子弟们过得太安逸了,即便自小就受到各种精心的培养,但武道一途却是需要一股血性韧劲儿,而这样一点,却正好是这其中大部分贵族子弟们所缺少的。
但比起昨日来,今日的比试精彩程度确实增加了不少。
尤其是有几对势均力敌的,打得也算是难分难解,最后还有一方挂彩后才决出了胜负。
沈霓裳看得尤为仔细,特别是遇上凌飞资料上提及的那五个四层高阶其中之一上场时,沈霓裳的目光便会一直锁定在四层心法比试的这处擂台上。
五个四层心法高阶中,宋三少抽中了第六号签,在五人中排在第三位出场。
随着宋三少的身影出现在擂台上,场边气氛比起早前其他的夺魁热门出场时,显得更热烈了几分。
不少人的视线从台上傲气十足的宋三少身上收回后,都有意无意地转向了这边同凌飞站在一起的穆清。
更何况,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宋三少没有穿往年惯穿蓝色劲装,而是选了一身同穆清昨日一般的黑色劲装穿在身上。
虽说穿黑色上场的人也不少,但发现这一点后,也有不少人面上现出了一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笑意。
王都之中,宋三少这两年名头着实响亮。
其中缘由之一是因为天赋确实惊人。早在去年,年方十五时就突破到了四层高阶,还打败了当时几个四层巅峰的夺魁热门,甚至其中一人还差点被他的剑尖划破了脸,若非旁边督战的评判出手及时,差点连左眼也没保住。
若不出意外,今年之内,这位宋三少就能稳稳当当地踏入心法五层。
十六岁的心法五层,按这样的进度一两年之内突破六层应是在情理当中,也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了。
而这名头响亮的第二个缘由,则是这位宋三少的倨傲和狠辣。
这其中,宋三少的倨傲是不分人的,尤其是对同辈中人,往往是鼻孔朝天,就算家世身份比他高,他也不会多收敛几分。
而这“狠辣”二字,却是有对待对象的。
一般的对手,宋三少还会手下容情几分,但若是知晓对方同还玉郡主有何纠葛,宋三少的这份狠辣可就全都使出来了。
去年被宋三少破了相还差点弄瞎眼的那位四层巅峰就是其中之一。
好在那位四层巅峰只是一位旁支子弟,事后宋家家主也极会做人,此事也就抹平了。
可当日见识过那场比试的众人却是留下了深刻印象,旁人比试那真叫比试,而这宋三少对上情敌时,全然没有半分点到为止之意,招招狠辣之极,到了后头,每一招更是除了要害就是直指面门这样紧要位置。
尤其最后取胜的那一招,众人皆是看出了一身冷汗,都是心明眼亮之辈,自然也看明白了,若非评判出手够快,宋三少是真想废了对手的眼睛。
回想起去年那一场费时最长的比试,众人望着此际一脸平静的穆清,脸上神情也愈发添了耐人寻味。
特别是在宋少爷只用了不到十招就将雪亮森然的剑锋架在了对手的颈脖间后,场边更是诡异的安静了片刻。
同穆清昨日的打法不同,宋三少自一出招就是攻势,极其凛冽的攻势,每一招都气势惊人快如闪电,连续十招,一招比一招凌厉刁钻,迫得原本功力就要差一截的对手完全没有反击之力,边打边退,气势上也愈发被压制,最后更是输得狼狈之极。
对手咬牙认输下台后,宋三少站在台上遥遥朝穆清勾唇冷笑了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然后才一个潇洒的纵身,轻巧地跃下了擂台。
而宋三少的这一番只差没在脸上刻字的挑衅之举,自然也为穆清引来了更多的瞩目。
“如何?”在宋三少下台后,凌飞唇微动了下,用了只两人能听见的语声问。
穆清站得纹丝不动,也同样低声两字:“五五。”
话虽简洁,但凌飞也听明白了,穆清的意思是胜负五五之分。
凌飞看了穆清一眼,穆清面上波澜不惊,轻声道:“他内力强过我,剑法亦精妙凌厉,不过用招的习惯不大好。”
凌飞闻言垂眸思索了下方才宋三少的出招,下一刻,抬眸挑了下眉毛:“过老?”
招式不可用得过老,这是沈霓裳指点商子路时说过的话。
那是凌飞头一次听人那般直接明显的提出这样的观点。
当然,后来凌飞回想后才发现,其实族中那些功力高深的长辈动手时也都往往是留了一分余力的,只不过没有人特意将这一点强调出来。
不过,他后来思量后,也觉得属于正常。
他们这样的年轻子弟几乎没遇见过需要生死相搏的局面,而不留余地的全力施展,更有助于突破壁障,让武道修为更上一层。
沈霓裳的说法却是站在另一种角度。
那就是,你要将你的对手当做生死之敌,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一定要给自己留下变招的余力。
无论是为了进攻还是防卫。
而宋三少之所以能在十招之内逼得对手认输,就是因为他进攻足够自信凌厉,而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自信和凌厉,所以才会招招不留余地。
穆清说的不好,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穆清没有作声,只是朝凌飞扬起唇角微微笑了笑。
凌飞顿时了然,眼底却浮现出几分凝重之色。
因为穆清这一笑,非但证明了他说对了,同时也说明了穆清对同宋三少这一场已经存了一往无前之决心。
穆清会不惜一切代价来赢下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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