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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侯府的家仆驰马而来从人群中挤到了迎亲管事身边,耳语:“管事,我们迎亲队伍得改道,一柱香前梁王殿下在长安街被刺杀,京兆尹府已经封了长安街要彻查,迎亲队伍怕是得绕一大圈才能回府!”
迎亲管事心也是一惊,幸亏镇国公府嫡长女设了个棋局拦门,否则按照他们早来半个时辰算,怕是回去的路上正碰到梁王遇刺。
镇国公府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两家管事碰头一商量,白卿言母亲董氏立刻嘱咐身边的大丫头听竹告知白卿言给迎亲队伍放行,免得耽误吉时。
“大姑娘,夫人那边儿让我来和您知会一声,忠勇侯府管事说迎亲回去得绕点路,拦门的时间差不多了,再耽搁下去……怕错过了吉时!”
一听说绕路,白卿言心放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让丫鬟出去给白锦稚传话:“去告诉四姑娘,就说镇国公府看到了忠勇侯世子求取我们二姑娘的诚意,盼他爱重我家二姑娘,莫要让我家二姑娘伤心!这盘棋……留着等回门的时候,再下。”
白锦绣看着自家长姐,眼眶红的一塌糊涂。
鞭炮声响起,秦朗在大都城众多纨绔的簇拥中冲进了镇国公府。
白卿言拥着狐裘立于廊下,看着秦朗执雁而入,揖让升堂,再拜奠雁,敬茶后喜气洋洋牵着新娘子走出正厅,往镇国公府门外走。
她唇角浅浅勾起,对身后春桃道:“走吧!”
整个镇国公府都是闹哄哄的充满喜气,秦朗一脸的笑意手握牵红对向他恭喜的宾客回礼,余光撇到回廊转角转瞬而逝的纤细身影,他脚步一顿……愣住。
原本他要娶的是白卿言,曾经白卿言随镇国公出征,他也去送过她。
他仍记得那时,白卿言还没张开的眉眼,如入画了一般美丽惊艳,一身战衣铠甲手握腰间佩剑何等英姿。
他也曾认为自己何其有幸,居然要娶这样的姑娘为妻。
年少难耐心头悸动,在出征大军前将家传玉佩赠予白卿言,作揖一礼许愿:“愿卿平安归,勿忘等卿人,待卿返归时,为卿执雁礼。”’
如今他执雁登门,求娶的却不是她。
到底,是他负了她。
“恭喜世子!”
旁人恭贺的声音传来,秦朗回神笑着对那人回礼,带着新娘踏出镇国公府的门槛。
听到白锦绣上花轿的鞭炮声,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朝镇国公府正门的方向望去。
“大姑娘!”清辉院的洒扫丫头小跑至白卿言面前,福身一礼道,“卢平护院来了咱们清辉院,说有事禀大姑娘。”
白卿言颔首,从春桃手中接过手炉:“回吧!”
上一世宣嘉十五年年末,白家二姑娘在出阁当天为护梁王惨死刺客刀下,随后战报传来……百年簪缨世家镇国侯府儿郎全部战死沙场。
白卿言的祖母当朝大长公主,得到这个消息时悲痛欲绝病倒,没过多久也跟着撒手而去。
宣嘉十六年二月,白卿言的母亲董氏提前得到消息,左丞相李茂联合梁王要掺镇国公白威霆勾结南燕致惨败数万将士葬身南疆,证据不出两月便会回大都城。
白卿言的母亲董氏当机立断,让忠仆带着白卿言和白锦桐出关查证,私下交代忠仆若大都城有变便让忠仆将白卿言和白锦桐当做女儿养育,从此隐姓埋保命要紧。又让白家暗卫分两拨护送即将临盆的五夫人齐氏,和白家五姑娘等还未成年的孩子出京避难。
宣嘉十六年三月,已故镇国公白威霆副将刘焕章进京,作证镇国公白威霆叛国。
刘焕章称他不遗余力才将叛国的白氏一族绞杀,只是他也身负重伤被农夫所救,伤愈后便归来揭发镇国公。
当日禁军包围镇国公府,从镇国公书房查抄出镇国公和南燕郡王沟通书信,证据确凿。
白氏一族全族已无男丁,宣嘉帝为显仁厚,判白家抄家流放,捉拿白家余孽归案。
白家女眷下狱当晚,白卿言的母亲董氏带着一众婶婶悬梁自尽,留下封《问皇帝书》力数白家历代功绩,忠心苍天可表!痛陈皇帝纵容奸佞构陷忠臣,使朝廷风气怪诞,居高位者皆为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之流,怒问当朝皇帝……何以当朝朝政再不见先皇在时文臣死鉴武将死战之清明态势,字字铿锵,震耳发聩。
此书,震惊朝野,以星火燎原之势传遍大都城。
已经产下一女的五夫人齐氏得到消息悲愤欲绝,在忠仆和百姓护卫下,带着白家上下牌位,一口薄棺,身穿孝衣,大雨中自刎于宫门前,以命相逼求皇帝还白家公道,血溅三尺。
她凝视漫天的雪花,裹紧身上的白狐大氅,朝内院走去,步履缓慢,但一步比一步更坚定。
上一世,祖母临去前嘱托母亲和她护住白家和白家满门遗孀,她和母亲未曾做到,对白家境遇也无力挽回,哪怕悲愤到五内俱焚,骨血里沸腾着要人命的毒汁毒液,也无法撼动那些人分毫,所以她万念俱灰只求速死。
白卿言拭去眼角细碎的泪珠,唇角勾起,目光变得冰冷锐利。
此世,她已然护住了二妹妹白锦绣,来日可期。她绝不会让白家任何一人再殒命枉死,她要守住白氏满门荣耀屹立不倒,不管用尽阴谋或阳谋,毒辣或下作,不择手段!
她沿抄走走廊转过弯,迎面险些撞到一位穿着蓝灰色直赘身披灰鼠皮大氅的男子,手炉滚落廊外,幸亏对方眼疾手快扶住白卿言。
她抬头,正对上一双幽沉似水的眸子,目光分明柔和平静,却似能看透人心洞悉一切般深邃,说不清的高深莫测。
再见故人……她克制不住要撞出胸膛的心跳。
这位便是与大燕皇帝一母同胞的大燕九王爷,日后大燕的摄政王。
他更名萧容衍以天下第一富的名头在各国行走,遍布各国的商号帮大燕打探消息。
都说第一富商萧容衍儒雅沉稳,为人温和,可她却知道萧容衍的城府多深,手段多毒辣。他将人心玩弄于鼓掌之中,在各国亲贵士族中周旋游刃有余,与大晋国各位皇子更是交情颇深,大都城大多纨绔莫不是以萧容衍马首是瞻。
上一世,在梁王造反登基,大燕铁蹄踏入大都城之前,被白家满门女眷所动容的萧容衍给了她他的随身玉蝉,让她自去逃命。
北风卷着雪花吹入廊内,白卿言手背一凉忙向后退了一步,福身行礼:“多谢。”
萧容衍挺鼻薄唇,眼轮高阔,生得极为俊朗,周身都是已然褪去桀骜的内敛温润气质。
他收回刚才扶过白卿言的大手,下意识摩梭着手中的白玉玉蝉,眉目间浅笑温厚,声线醇熟低沉,平稳又从容:“无妨。”
跟在萧容衍身边的长随已经捡起白卿言掉落的手炉,进退得宜递还到春桃手中,春桃回神忙福身道谢。
心如擂鼓的白卿言低头饶过眼前身形清镌高大的萧容衍,携春桃疾步往内院走。
萧容衍向前迈了两步,复又回头看向白卿言匆匆而去的背影……
几年前,他曾在蜀国皇宫见过她。
那时蜀国战败,他被困蜀国皇宫,杀伐声震天。
镇国公为止杀戮,命白卿言单枪匹马手提蜀国大将军庞平国头颅,一身铠甲,纵马如飞,穿过层层宫门而来。
那一袭鲜红披风猎猎的女儿家,快马直冲蜀国正殿高阶,高举庞平国头颅,大吼“庞平国已死,缴械者不杀!”的情景,犹在眼前。
“萧兄!萧兄你怎么还在这里!”吕元鹏小跑至萧容衍面前,扯着脖子朝刚才萧容衍凝视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你看什么呢?”
萧容衍眉目间带着极淡的笑容,温文尔雅中尽显沉稳矜贵:“没什么……”
吕元鹏也不深究,扯着萧容衍的手腕往外走:“萧兄你怎么得如厕这么久,秦朗都把新娘子接走了!我们也快去忠勇侯府热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