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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福祥对范家举家到深圳讨生活的消息很感兴趣,他爹临死的时候给他指的一条生路就是到深圳去,现在到了该走这一步的时候了,自然很关心有关深圳的消息。
“老范是两口子回来的还是他媳妇儿一个人回来的?”苏福祥问道。
“他媳妇儿一个人,”罗烈花答道,“老范工地上脱不开身,再说儿子在深圳需要照顾,接老太太他老婆一个人就行,她就自己个回来了。”
“她什么时候回深圳?”苏福祥问,“我们跟他一道走如何?”
“好啊,这个主意好!”罗烈花夸赞道,“我们人生地不熟,正好需要她带路;她带老人不方便,我们正好帮她照顾。”
转过天来,罗烈花亲自拜访老范媳妇儿,问她几时走,表达了要一路同行的愿望。
老范媳妇儿叫马焕彩,是一个粗手大脚的女人,比罗烈花大两岁。因以往在村里愿跟人争个长短,给村上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人送外号“马夜叉”。
马焕彩虽说遇事不让人,可也有豪爽的一面,听罗烈花说要一起同行去深圳,爽快地一口答应了。
当最后决定要走的时候,苏福祥又犹豫了,他攥着火车票,再一次陷入是走是留的巨大纠结之中,那个陌生的城市究竟会给他带来什么?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工作怎么解决?住处又在哪里?
他们的远走他乡,不可谓不盲目,在两项基本生活条件都没有落实的情况下,就盲目出发,深圳没有人可投奔,马焕彩是刚搭上关系的,充其量是个领路人,人家没有义务为你考虑更多。
那也得走啊,票都买好了,苏福祥只能念叨着“莫道前路无知己”来安慰自己。
行前带着老婆孩儿到老父亲的坟头上看了一眼,然后一咬牙一跺脚,带上老婆孩子走上了不可预知的背井离乡之路。
离小溪村最近的铁路站点儿是yy市,这一段路程可坐城际公交车,到达岳阳要七八个小时的光景。
两家五口扶老携幼地上路了,说背井离乡有点儿言重,那是形容旧社会的词,但逃荒绝不言过其实,那个时代中国人的日子跟现在的生活不可同日而语,用天壤之别形容恐怕不为过。
乡间公路年久失修,崎岖不平,乘客被公交车颠簸得直想睡觉,一路上,苏福祥一家三口和马焕彩婆媳俩鲜有交流。
到了岳阳,已经是午后两点多,饥肠辘辘,苏福祥把大家往面馆里领。面馆离火车站很近,就在火车站对面,四点多的火车,吃完了好赶路。
在站前小面馆孩子大人各吃了碗面,一毛五一碗,共花去七毛五分钱。
苏福祥饭量大,也按份吃一碗。吃完面,吧唧吧唧嘴,感觉刚吃半饱,想要再吃一碗,瞅了瞅妻子,感觉那样太奢侈,没有作声。没办法,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煮红薯,算是把那一半肚子给填饱了。
毅儿人小,可二大碗上尖一碗面他都吃了,那是个肚里缺油水的年代,孩子吃二大碗上尖一碗面不奇怪。
吃完面,两家媳妇儿争着买单,马焕彩把钱都付了,硬是让罗烈花给要了回来,她掏钱把账给结了。
罗烈花有自己的打算,此去深圳,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要仰仗老范两口子帮忙,当然要打打进步,饭钱是不能让马焕彩掏的。
吃完面,见时间还早,反正对面就是火车站,索性在面馆里多待会儿,总比在车站候车大厅里待得舒服。
这时面馆的门帘一挑,进来一名年轻男子。这男子有点儿特别,一进门就引起包括苏范两家在内所有食客的注意,只见这男子身上背着一个婴儿,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肩上挎一个藏绿色帆布挎包,总之身上满满的,再不能增加任何东西了。
包婴儿的襁褓是白底碎花毛巾被,很醒目,很扎眼,让人一眼就能记住。
众人看他仪表堂堂的样子,穿得也很绅士,背抱孩子的举动与他的仪表却十分不搭,不晓得他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带两个孩子,女人呢?
男子把怀里的襁褓放在椅子上,向店家要了开水,从挎包里掏出奶瓶,给孩子沏奶,又向店家要来凉水,把奶瓶放在里面拔,待奶稍凉一点儿后,他给孩子喂奶。
他的样子很狼狈,喂完怀里的,他四下里瞅了瞅,走到苏福祥面前,求他帮忙把背上的襁褓解下来,把喂完奶的孩子背在背上,然后喂刚解下来的孩子,就这样轮番给孩子喂奶。
喂饱了孩子,他要了碗水捞面,一手抱孩子,一手吃面,把自己也喂饱了,然后付钱给店家,神色凝重地走出面馆。
整个过程,都在大家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众人对他的诡异行为十分费解,猜测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两家人吃饱喝足,纷纷打开话匣子。苏福祥和罗烈花对深圳充满高度的好奇心,一个劲儿的打听深圳的情况。范老太太年纪大了,嘴跟不上溜,偶尔插一句,更多的时候在听。五岁的毅儿就知道玩,在面馆里来回疯跑。
“你们初到深圳有扑奔吗?”苏福祥问马焕彩。
“有,”马焕彩道,“我们家那口子的远房叔伯哥在深圳当包工头,听说我们要去深圳,就问我们那口子到他建筑队上当个技工如何,老范正好是个瓦匠,觉得挺合适的,就答应了。”
“哦……”
苏福祥一听立刻没了底气,心想人家闯深圳都是有投靠的,就他们两口子无依无靠,到了深圳找不到工作可如何是好?
“嫂子,”罗烈花接过话茬道,“能不能把我们老苏介绍到你表哥的工程队上去?我们两眼一抹黑,到深圳找不到活干呀。”
“这个……”马焕彩迟疑了一下,“我看行吧。工程队上千号人,多一个不嫌多,少一个不嫌少。不过,这要征求他叔伯哥同意才行,人家是包工头,我们家你范大哥只是个干活的。”
“那是,那是。”大老苏两口子一听有门,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当然得听人家包工头的了,您要是能给递个话可就太好了,我们两口子是要感激您的。”
“外道了不是,”马焕彩倒是个爽快人儿,“咱乡里乡亲地住着,你跟我还客气啥呀?在外面混都不容易,谁还不行帮谁一把呀!”
马焕彩一番话说得大老苏两口子很暖心,他们立刻感觉有希望了,方才还山重水复疑无路呢,现在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嫂子,”罗烈花说,“听说您给建筑队上做饭,能不能把我也带上?算我一个。”
“这个……也得经过包工头,”马焕彩没想到罗烈花得寸进尺,谨慎道,“要他点头才行,增加一个人儿,就得增加一笔开销,已经有三个做饭的了。”
“您不说工程队有千八百号人吗?”罗烈花穷追不舍,“三个做饭的哪够啊?”
“我们三个只给砂浆组的工友做饭,一共才五十多人,其他组我们不管,所以你要想做饭,就得经过包工头同意。”
罗烈花晓得自己的这个请求不合时宜,丈夫的工作还没落实呢,自己又要往里挤,有些过分。
“那边的工作好找吗?”罗烈花满怀好奇,问道,“像我这样没啥文化、只会种地和做饭的农村妇女,能找到工作吗?”她还是比较关心生计问题。
“怎么找不到?”马焕彩毋庸置疑道,“我不就是农村家庭妇女吗?这不干得好好的。只要不挑剔,找活干是不成问题的。”
一句话让罗烈花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想,她们两口子两手空空闯深圳,光大老苏一个人有工作是不行的,她妇道人家也必须找活干,才能白手起家在深圳立住脚。
“深圳现在就是建筑工地多,加工厂多。”马焕彩是个很健谈的女人,大老苏两口子不问,她也有一箩筐的话要说,“你想啊,深圳三年前还是个渔村呢,那得盖多少楼才能变成城市啊?深圳盖楼的速度很快,三天起一层楼,这消息传得很广,全国都知道,这叫‘深圳速度’。”
马焕彩一旦打开话匣子,就不准备关上了,她滔滔不绝的讲,直讲得大老苏两口子没机会插话嘴。
“深圳叫得最响的一句口号是‘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马焕彩继续说道,“这口号在前几年谁敢提啊?不打你个走资派才怪呢!”
马焕彩的一番话,让罗烈花大有感触,她心想,马焕彩头些年跟自己也没什么两样,大字不识一箩筐,成天价只会做饭喂猪,喂猪做饭,出去几年说话都不一样了,晓得“深圳速度”是怎么回事,知道深圳叫得最响的口号是什么,真不简单!
“看来环境造就人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人就得走出去,憋在家里是条虫,走出去是条龙,不为自己着想,为儿子也得走出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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